第119節
聽到那陣鐘聲,我和盧飛腳都同時停了下來,倆人不遠不近剛好站在了通道的盡頭,再往前則是一片上千平方米的諾大空間,四周均是一片漆黑望不到邊際,彷彿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穴一樣,而那聲鐘響便是從正前方略高一些的地方傳過來的。
盧飛腳手裡的油燈只能照亮面前一片,我只好舉起自己的強光手電尋著聲音照了過去,隨著一道光柱直射向前,一段琉璃台階出現在前方十幾米遠的地方,在台階頂端架著一鼎那種寺廟裡才會有的巨大掛鐘,掛鐘旁邊站這個人影,懷裡抱著木樁,很明顯剛剛那聲鐘響就是源自於此。
我皺著眉頭道:「剛才敲鐘的是不是那個人影,這上千年前的陵墓裡邊怎麼還有活人,會不會是粽子!?」
盧飛腳連連搖頭:「粽子都是墓主人屍變形成的,你見過那個墓主人好幾千年了還自己給自己敲鐘的?更何況這還是秦皇墓。那人影應該是個人形機關,剛剛咱們開門的時候一定觸發了某個地方將其激活,所以他才會活動起來敲響掛鐘。」
說話的同時我一直在盯著那個人影看,雖然看不清詳細情況,不過正如盧飛腳所說,它始終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一動不動,倘若是真人不可能會僵直如此之久。
兩個人站在原地靜靜等待了片刻,那人影卻再也沒有敲鐘,四週一片寂靜只剩下我們相互交替的喘息聲音。
望著那鼎巨大的掛鐘凝視許久,盧飛腳微微皺眉,似乎是已經在心裡有了大概的猜測,揮了揮手示意可以繼續往前走。
我跟在他身邊,一邊走一邊道:「老爺子,這『送鍾送鍾』是不是就打這來的?我也沒少倒了斗子,墓裡邊掛大鐘的這還是頭一遭。」
「你倒的肯定都是一些毛頭小鬥,不是我說話不好聽,像這樣的大鬥你肯定是第一次進來。」盧飛腳說著,眼神也一直在打量著四周,完全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我苦笑一聲:「瞧您這話說的,這世界上比秦皇墓還大的斗那就得是埃及金字塔了吧,要這麼論那還真讓你說著了,這金字塔我還真就沒去過!」
盧飛腳不願意跟我鬥嘴,所以也沒有再說話,兩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十多米遠來到高階下方。站在近前,舉起強光手電我們已經能看清楚高階上的景象,正如盧飛腳所說,那是一鼎掛鐘和一個木製的假人。假人懷中抱著一根細長的木樁,旁邊的掛鐘還在小幅度的微微搖擺,很明顯剛剛被人敲過。
能讓假人敲鐘,這東西做的肯定十分精妙,我心裡覺著好奇,正準備爬上去看看,卻發現旁邊的盧飛腳走到了高階的側面。在高階側面立著一塊高約一米的黑色石碑,石碑隱藏在周邊的黑暗之中很不顯眼,以至於剛才我都沒有發現。
跟著盧飛腳走到近前,他俯下身子仔細看了看,隨後沉了口氣:「果然沒錯,這是地三鐘,咱們得抓緊時間了!」
我皺著眉頭道:「什麼玩意?什麼第三鍾第四鐘的,難不成這掛鐘還不止一個?」
盧飛腳搖頭道:「是地三鐘,不是第三鐘。這是古代墓葬的一種警告型機關,雖然表面上看這高階上只有一口掛鐘和一個假人,實際它們四周連接著整座陵墓的所有機關。並且在機關被觸發之前這口掛鐘會率先進入倒計時狀態,剛剛那聲鐘響便是計時開始的信號,換言之,這就是一個計時器。」
本來我心裡還有點明白,可是被他這麼詳細一解釋卻變的更加糊塗,盧飛腳也看得出來我並沒有聽懂,於是將油燈往石碑近前湊了湊,三排暗紅色的大字頓時顯露出來:一鳴忠塗炭,二鳴墓留人。三鳴入地府,束魂到古今。
「這座秦始皇陵墓遠遠要比想像中更加輝煌巨大,雖然咱們能估算出大體結構,卻難以知道它究竟涉地多廣。這口掛鐘之所以被稱為地三鐘,是因為它會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裡鳴響三次。第一鳴警示來人帝王之墓不可侵犯過,想要活命需速速退去。第二鳴告訴來人自己已經死期將至。第三鳴過後墓中機關開始運作,所有墓中的人只能留下來給秦皇陪葬!」
說著盧飛腳抬手指了指高階側邊的一條小路:「不要浪費時間,邊走邊說。」
在高階右側是一條寬約三米的狹長小道,盡頭似乎是個沒有門的拱形門口,裡邊一片漆黑看不清有什麼東西。盧飛腳從懷裡摸出一顆網球大小的鋼球,沿著通道地面如同保齡球一樣扔了過去。鐵球一路筆直向前,一直滾入盡頭門口裡的黑暗中消失不見。這是一種測試有無機關最簡單的方法,我也是從這裡開始才學會了這麼一招。
確認沒有機關,盧飛腳擺擺手示意繼續前進,我點了點頭:「盧老爺子,這個什麼地三鍾真有你說的那麼邪乎?聽見第一聲就得馬上離開,聽見第二聲就注定要死?」
他應聲說道:「的確是這樣,只要聽見了第二聲鐘響,還在墓裡的人就一定會死。地三鍾聽起來邪乎,但是究其原理其實非常簡單,後人是活是死其實跟鐘聲沒有關係,只是時間計算的十分精妙罷了。如果你能聽見鐘聲,那就證明你肯定已經來到了陵墓深處,此時趟若不趕快原路返回,等聽到第二聲鐘響肯定已經來之不及,到時候機關啟動自然難逃一死。
地三鍾從開始鳴響到機關啟動一共有兩個小時的時間,鐘聲一刻一鳴響,兩個小時之後,只要我們還在墓裡,無論身在何處,一定會葬身於此,所以必須要抓緊時間。無論最後能不能倒出好貨,兩個小時之內都必須要離開!」
「兩個小時?」我琢磨了幾秒:「老爺子,你剛才不是說鐘聲一刻一鳴響麼,這還有不到四十分鐘第二聲就要敲了,怎麼到你這就變成兩個小時了?」
盧飛腳歎了口氣:「你這黑娃子,一身的技術真是不賴,但悟性實在是差了點。倘若咱們是從陵墓正門進來,那等到鐘鳴兩聲再撤退肯定來之不及,可咱們的盜洞打在了兵傭琢裡,省去了穿行墓道和前殿的時間,所以只要第三聲鐘鳴響起以前出去便能相安無事!」
我點了點頭,尷尬的咧開嘴笑了笑:「明白了,這回明白了……」
人就是這樣,對於某種事情而言,無論研究的多麼通透,當有一個更加懂行的人在你面前的時候,你立刻就變成了一個新人,有什麼問題都要開口請教。在遇到盧飛腳之前,我自認為自己已經是個一流的土夫子,倒鬥技術和知識都在大部分人之上,無論什麼將軍墓還是貧民墓都能輕鬆拿下。
可是等遇到盧飛腳之後,合作的同時他也在用實際行動給我上課,簡介的告訴了我學無止境這個道理。單是在倒斗這個行業來說,中華上下五千年,朝代一直在變換,人類一直在進步,陵墓的結構種類以及防護措施也在不斷的變換。我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記得曾經有一位倒斗高手說過一句話:只有變條命的貓,在任何陵墓任何機關下都能全身而退,那才是真正的老夫子。
就現在而言,我認為盧飛腳已經達到這個境界了。
很快,我們來到通道盡頭的拱門前,我舉起手電往內部掃了一圈,那是一個長方形的墓室,兩側牆壁上塗滿了彩色的繪畫,地面上一條紅毯延伸向前,盡頭是一尊虎頭寶座,寶座兩側有一張雕琢精美的石桌,桌上有一排影子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琉璃之光,看不清是些什麼東西。
這個石室並不需要石柱來進行承重,可是紅毯兩側還是修築了八根柱子,把石室整體都佈置成了大殿模樣。
透過石桌上那些影子的縫隙,隱隱約約能看到後邊的虎頭寶座上還坐著弓腰垂頭的人影,那人影身穿鎧甲手握長劍,右手將長劍插在地面用以支撐身體。
盧飛腳盯著那個人影沉聲呢喃:「守墓軍,看來這應該是平門之中的景門,走吧,咱們回去。」
「回……回去!?」我敢百分之百確定,石桌上那些反射著琉璃光芒的影子就是古董冥器,只要走過去就能輕鬆拿到手,這個時候轉身回去換做誰誰都不會甘心:「這冥器都擺在眼前了,現在回去?這次我看好了,上邊下邊左邊右邊可都沒有機關,到嘴的肥肉就這麼扔了?」
盧飛腳頭也不回:「的確沒機關,不過那些玩意不值錢,拿了也是佔地方,咱們的時間很緊,走吧。」
聽聞沒有機關,我也不再猶豫,天知道從這裡出去以後還能不能再找到更好的東西。於是大吼一聲:「你先走,我隨後就到!」說罷邁開步子衝進了石室。
石室之中,平鋪在地上的紅毯看似完好無損沒有什麼問題,實則放置了千百年早已經風化腐朽,我在上邊疾馳而過,立刻將寬大的紅毯踩成了一灘紅色粉末隨著帶起來的氣流飄蕩在空氣之中。
來到近前,只見石桌上果然擺放著幾尊大小不一的酒壺和酒杯。在當時的秦朝,可能這就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工藝品,可是上千年過去,這些普通的玩意也就變成了古董,拿出去同樣能賣個好價格。
時間緊迫我來不及細看,總之多拿點東西肯定沒有壞處,於是取下身上的背包將那些酒壺和酒盅一股腦全都塞了進去,轉身臨走之前還將那把插在地上的寶劍給順在了手裡。
沒有了寶劍的支撐,虎頭寶座上的人影就失去了支撐點,立刻摔倒在地上散了架子,一顆顱骨從頭盔裡滾了出來。我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心裡頓時一緊。因為從頭盔裡掉出來的並不是人頭,而是一顆尖嘴猴腮的狐狸頭顱!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最後的選擇
那顆狐狸頭顱已經徹底風乾,皮毛緊緊貼附在顱骨之上,尖尖的嘴巴兩側還帶著幾根毛髮。從頭盔中滾落出來,它剛好停在距離我腳邊不遠的地方,一顆腦袋面向我直立在地上。雖然已經是個死物,不過那兩個空洞的眼眶卻彷彿有攝心的效果,讓人與之對視一眼就心中發慌,我忍不住劇烈的打了個寒顫,一時間呆站在原地竟然都忘了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外邊的盧飛腳察覺到了什麼,停下來高聲喊道:「黑娃子,切忌心貪,抓緊時間趕快走吧!」
盧飛腳的聲音很輕卻十分嘹亮,傳進我的耳朵就像是一道電光貫穿頭頂,整個人立時就清醒了過來。我不敢再與那顆狐狸頭顱空洞的眼神對視,拎起背包架著寶劍匆匆推了出去。
我離開的時候之前那些被踩成粉末的紅毯還飄蕩在空氣之中,塵埃瀰散在四周跟隨著氣流來回舞動,在手電光的照射下頗有幾分美感。不過我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東西,匆匆的衝出大殿回到了盧飛腳身邊。
見到我安然無恙的回來了,盧飛腳輕輕的鬆了口氣,接著從我的背包裡摸出一個酒盅放在油燈下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些酒杯在秦朝就是普普通通的工藝品,沒有什麼特殊的。雖然能算得上是秦朝的古董,不過肯定沒有那些稀奇的玩意值錢。黑娃子,你可別忘了這是一座皇陵,裡邊的好東西數不數勝數,你背著這些東西也是白白浪費一股力氣,最後還是得全都扔掉。」
在往回狂奔的途中,那顆狐狸頭顱一直在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它彷彿是在看著我笑,那種笑容不在表面,而是通過另一種微妙的方式表現出來,讓人莫名的感到恐懼。離開大殿之後,這種恐懼感消散了一些,不過我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喘著粗氣回應道:「反正沒有多少重量,我就是拿個保障,萬一接下來咱們找不到更值錢的玩意呢。」
「你這娃子,想的倒還真是周全。」盧飛腳笑了笑,接著一邊往回走一邊摸了摸我手裡拎著的那把寶劍:「你來回跑這麼一遭,也就這把劍還能算是個好東西,不過兵器這種東西,尤其是將軍諸侯或者帝王的佩劍以後盡量少碰。這東西跟主人時間長了,又在墓裡放置了成百上千年,有一些已經掛上了主人的魂魄,拿在手邊不太吉利。」
對於古董我也並不是一竅不通,其實在衝進那座大殿以前,我心裡根本就沒有打那把寶劍的主意,直到最後發現這把寶劍的質地和花紋都非同一般,是個能賣上六位數的寶貝,這才不惜弄塌了寶座上的屍體將其拿了過來。
匆匆往回走著,盧飛腳動著嘴唇數了片刻:「鐘響已過半點,咱們還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八個門肯定無法全走一遭,能不能倒出好玩意,就要看祖師爺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