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
秦媛?
什麼,她不叫作秦梨落,而是秦媛?
又或者,這個「秦媛」的名字,是她的化名而已?
我腦仁兒還是疼,傷口處隱隱有抽痛的感覺,顯然是昨天被敲悶棍兒的後遺症,但最讓我擔心的,是我的視力。
我此刻瞧任何的東西,都感覺黑沉沉的,除非是在眼前,否則根本就瞧不見。
這,是那一棍子敲下來的原因麼?
我有點兒慌,畢竟視力這東西,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事情——人感知這個世界,第一就是視覺,其次才是聽覺、味覺和觸覺,如果現在變成了一個瞎子,基本上就廢了。
更重要的,是我如果變成了一個瞎子,接下來我的渡劫,就成了鏡花水月,而那個時候,我豈不是只有一條死路了?
想到這些,我頓時就心死如灰,感覺自己整個人的人生都無比晦暗。
我下了床,摸索著走到了洗手間,瞧了一眼盥洗台前的鏡子。
鏡子裡面的我是一個腦袋包成木乃伊、臉色慘白的男人,一雙眼睛即便是睜到了最大,也是瞇瞇眼兒,看著要有多淒慘,就有多淒慘。
原來我是這麼一個模樣啊?
虧得我昨天擁著散發著秦梨落香味的被子入眠時,心底裡還暗自有些小得意,覺得是自己的帥氣,讓秦梨落對我這般的好,甚至都將自己最私人的小窩給讓了出來。
現在想來,人家真的只是可憐我而已。
要是不認識,就憑我的這個淒慘模樣兒,扔在街邊,估計都不會有人管。
我有些傷心,也有些難過,心情低落。
而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有人走進了房間來。
我的警覺性很高,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後躲,隨後我聽到秦梨落的聲音傳來:「侯漠?你在洗手間裡?」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推門走出來,說嗯,剛起來。
秦梨落手上提著東西,放在了書桌上,然後對我說道:「我剛出去了一趟,買了點兒毛巾、牙刷之類的洗漱用品,另外我還去食堂給你打了早飯,包子豆漿可以麼?」
我點頭,說行,都行。
秦梨落走到了我的跟前來,雙手扶住了我的太陽穴,一對大拇指頂住了我的額頭,瞧了一會兒我,說道:「看著還行,你的恢復力比我想像的還要快,這就挺好的。行了,你先吃,還是先洗漱?」
我說我洗一下吧。
我接過毛巾牙刷,進了洗手間,秦梨落站在洗手間和房間的連接處,對我說道:「我昨天說的,果然沒錯,我剛才去學校外小超市的時候,瞧見了好幾個眼熟的人,上次我去仇家拜碼頭的時候有見過。尚大海那傢伙果然睚眥必報,估計在學校的各個出口處等著你呢,只要你一出去,就能夠知道。」
我小心翼翼地洗了一把臉,開始刷牙,抽空說了一句:「是麼?」
秦梨落說可不,你知道麼,其中有一個人還認出了我,跑過來跟我打招呼,而且還給了我一張印刷單,上面印著你的頭像,讓我幫忙找你呢。我差點兒忍不住笑,這幫人還真的是會找人……」
她在旁邊說著,臉上還有笑容,我牙刷到了一半,不知道為什麼,鼻子就是一酸。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但鼻子酸,而且眼淚都忍不住流了出來。
秦梨落還在旁邊說著話兒呢,好一會兒才發現,有些驚訝。
她說唉,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我跟你說,沒事兒的,別怕,他們不敢進來的,就算是進來,也只是找一些普通人過來幫忙找人,不可能進到我這宿舍的。只要你不出去,我可以跟你保證……
我深吸了一口氣,抹去眼淚,然後將口中的泡沫吐了出來,輕輕說道:「秦小姐,我瞎了。」
「什麼?」
秦梨落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說什麼瞎了?
我說我看不到東西了,早上起來的時候,睜開眼睛,一片晦暗,看東西重影,模模糊糊的,根本瞧不清楚。一直到現在,您在我眼前,都是霧濛濛一層,你不說話,我都認不出你來,需要很近……
我跟她說著,秦梨落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說道:「你這個,應該是遭受撞擊之後的後遺症,你也別想多,到底什麼情況,我們去醫院看一下,再行確定。」
我苦笑,說您剛才也說了,外面到處都是胖大海的人,我別說去醫院,就算是出一個門,估計就得給宰了——昨天晚上的陣勢,基本上能夠感受得到他們的態度,那就是不弄死我,誓不罷休。
秦梨落說沒事,我去外面探探。
她沒有安慰我太多,收拾東西之後,背了一個包,然後出門了去。
房間裡又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
我坐在床上,思索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感覺到秦梨落這個人,如果沒有對立衝突的話,還是比較暖的。
她並沒有說什麼好聽的話,也沒有刻意的照顧,但卻在點滴的細節處給人予溫暖,讓人感受到她的細膩和美麗來。
說起來,這個應該就是每一個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和素養吧。
我下了床,坐在椅子上,看著搪瓷缸裡面的豆漿,和紙包裡的包子。
豆漿加了一點兒糖,還是熱的,喝起來有一股很濃郁的豆香味兒,包子不算美味,但很瓷實,三兩口下肚,那種溫暖的飽腹感,將我低落的情緒一下子就消解了去。
我吃過早餐,將搪瓷缸洗過之後,坐在書桌前。
書桌正對著窗外,透過窗簾的間隙,我能夠感受到照進來的陽光,那種溫暖,如同一道光,照進我滿是陰霾的心靈。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海裡,突然間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聲音來。
他告訴我,去北方。
然後他指著自己的心臟,告訴我,在那裡,我一定會有自己的機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