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節
我們更多的,或許真的只是神交而已。
我知道他。
他也知道我。
但彼此之間,其實並不算熟悉。
仔細想一想,這似乎是我們之間,最正式的一次對話。
兩人凝望,隨後,葉傅國說道:「你覺得,我們這一次過來,師出無名?」
我說一個人倘若是被仇恨所控制,濫殺無辜,那麼與魔又有何異?
葉傅國高冷地說道:「你這是在質疑我?」
他彷彿高高在上的王爺,對於我這種江湖草莽,有著一種天然地瞧不起。我被他這樣的態度給刺激到,整個人的傲氣,一下子就飆升起來,卻是不怒反笑起來。
隨後,我指著他的鼻子,冷冷說道:「本來想要給你個老匹夫留一點臉,但現在看來,用不著了。葉傅國你個王八蛋,你玩弄陰謀詭計,耍得老子團團轉,但因為你特麼的身份,我忍也就忍了,而現如今你居然帶著這一幫人過來,二話不問,濫殺無辜,老子今天倘若不管,這輩子就白活了……」
我開口大罵,而葉傅國卻似乎將姿態給擺低了一些,說道:「我女兒死了。」
我點頭,說我知道,那又如何?葉傅國,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周圍,這些人裡,哪一個不是別人父母的子女?哪一個又不是無辜之人?你要真的有本事,找到兇手去,千刀萬剮,任你隨便,跑過來這裡,屠戮無辜,算什麼本事?這些人,有的是主動,有的是被動,不小心加入了夜復會,但你我心知肚明,他們跟牛魔王那幫人,是有著本質性的區別,你殺了他們,自己的良心,不會痛麼?
葉傅國被我破口大罵,然而臉上卻沒有一絲愧疚,而是平靜地說道:「強詞奪理。」
我指著他,說來,你來講講,老子特麼的到底是怎麼強詞奪理了?
葉傅國沒有與我廢話,而是說道:「言語爭端,實在沒勁,侯漠,我念你是一條人物,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現在退出,我看在我師父他們的面子上,不予追究,倘若不,休怪我手下無情。」
我說也對,別特麼的廢話,來吧,手裡見真章。
這一見面,兩人都還算是比較克制,都給對方留了台階——葉傅國給了我機會,可以用來應付遊俠聯盟的質問,而我也在言語之上,表達了自己的正義性。
師出有名,這是我需要的。
我不想打完這一架,就被四處通緝,到時候還要被連累到父母,讓他們知曉自己的兒子,是一個罪犯。
我得站在道義上面,不能讓這幫人往「齊天大聖」這個名字上面潑髒水。
現在,我與葉傅國,彼此都達到了目的,就可以直接開干了。
我們彼此的仇恨,其實並不大。
但雙方越眾而出的時候,確認了彼此的眼神,都是想要將對方往死裡整的意思。
葉傅國是惱怒我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
而我的惱怒,則是對於葉傅國種種行為的不認同。
一個出身高貴、根骨奇佳的人,藉著自己的權勢和地位,然後倒行逆施,為所欲為,無論如何,都引不起我的任何好感。
當我與葉傅國緩步向前的時候,原本打成一團的雙方陣營,都獲得了短暫的平靜。
大家都看著彼此支持的人,走向前方。
他們期冀著對方的勝利。
我還聽到有人在為我加油:「大聖,加油!」
「大聖,干死他!」
「大聖……」
這樣的呼聲,讓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曲。
說來也很奇怪,我與小曲相識不過幾日,對於這樣的年輕人,我的心裡面,其實是並不認同的。
但他的死去,卻讓我感受到了失去親人一樣的痛苦,並且對於其他生活在底層的夜行者,莫名其妙,就負擔起了一部分責任來。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自己也有一點兒不太理解,但我卻知曉,有的事情,可能真的需要我去做了。
我拖著金箍棒,那棒子在地上劃拉,發出了刺耳的聲音,並且留下了長長的一道痕跡來。
而在對面,葉傅國則從旁人手中,接過了一把古劍來。
那把古劍上面的氣息很獨特,磅礡而具有幾分神秘氣質,與馬一岙手中的太阿劍,以及李安安曾經擁有過的真武劍一樣。
是上古的氣息。
當兩人往前走,相距不過數米的時候,他將那劍鞘給撥下,亮出劍身來的時候,我才發現,那把劍的劍身渾身漆黑,彷彿上蒼一隻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
是的,眼睛。
當我與那把劍對視的時候,彷彿在與某種偉大的生靈在做眼神交流似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震撼之感。
而就在這個時候,葉傅國突然將那劍給揮舞了起來。
我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對方,但還是聽到了一些我與他之外的聲音。
我聽到,有人叫出了這把劍的名字。
湛盧。
那是一把能與太阿劍齊名的上古神劍,於公元前496年,由天下第一鑄劍大師歐冶子,帶著妻子朱氏和女兒莫邪,從閩侯出發,沿閩江溯流而上,來到了山高林密海拔1230米的湛盧山,闢地設爐,用了三年的時間,將當地特產的神鐵與聖水融合,終於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