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黃小桃噗嗤一聲笑了,低聲說道:「宋陽,真有你的,我真想送你個綽號——『錄音狂魔』。」
「別別,這綽號太難聽了。」我連連搖頭。
白一刀氣得嘴唇都青了:「你你你你……你想怎麼著?」
「道個歉吧,這事就算完了。」我說道。
「你休想!」白一刀瞪圓了眼睛。
「那咱們就走著瞧吧!」我對黃小桃等人揮揮手:「我們走吧。」
剛轉身要走,白一刀突然叫住我們,他走過來,猶豫了半天說道:「剛剛是我不好,多有得罪,別往心裡去。」
「你爸沒教你怎麼道歉嗎?說對不起!」我正色道。
白一刀緊緊咬了下嘴唇,對著王援朝彎下了腰:「王教頭,對……對不起。」
「這還差不多,行了,浪費這麼多時間,我們去驗屍吧。」我說道。
回去的路上,王大力興奮地說道:「哎,陽子,你剛剛好霸氣啊,跟平時的你完全是兩個人。」
「過獎過獎!」我謙虛道:「對付這種人,你越客氣他越是蹬鼻子上臉。」
「哈哈,這小子先被王叔在肉體上教育了一頓,然後又被你在精神上教育了一頓,夠他好好反省一陣子了,這齣戲真是太精彩了。」王大力說道。
我們一行人走向停屍房,白一刀大概是嚥不下這口氣,半路溜號了。我手上有廳長簽署的特別調查令,可以全權調遣專案組的人手,名義上是他的上級,開小差這件事我完全有權力處分他。
但我知道白一刀老爸是處長,他完全不在乎扣點工資,也不想再揪著落水狗往死裡揍,也就沒提這茬。隨他去吧!眼不見心不煩。
倒是那個羅薇薇,一路上都沒有好眼色,惡狠狠地盯著我。我估計她是見男朋友吃了癟,打算待會驗屍的時候找回場子!
我心想這如意算盤可真是打歪了,到了停屍房才真正是我的戰場!
停屍房裡溫度很低,白森森的冷氣從幾個空調機好像瀑布一樣往下流,凍得人起雞皮疙瘩。三張鐵桌上停著三具屍體,覆蓋在上面的白被單滲出一層血跡,血已經凍成了冰碴子。
王大力又犯起慫來,說道:「陽子,你需要什麼東西嗎?我現在幫你去買。」
「我先得看看屍體,這裡太冷了,你去車上把我們帶的幾件外套取來。」我命令道。
「好!」說完,王大力出門去了。
我在一旁的洗臉池用肥皂洗乾淨手,準備驗屍,發現沒有橡膠手套,我問羅薇薇:「橡膠手套呢?」
羅薇薇冷哼一聲,從一個鐵櫃子裡取出幾副橡膠手套,甩到我懷裡。
「謝謝!」我生硬地答道,給黃小桃和王援朝一人分了一套。戴上之前我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個口香糖盒子,從裡面倒出三粒黑色的藥丸,黑中透著青色,一人分了一粒。
「這是什麼,糖豆?」黃小桃捏在手上打量。
「蘇合香丸,是用蘇合香、冰片、水牛角、麝香、沉香等十幾種香料煉出來的,能芳香開竅、清心寧神、辟除惡氣,我怕待會驗屍的時候氣味不太好聞。」我解釋道。
黃小桃狐疑地含在嘴裡,臉色立即大變:「天吶!一放進嘴裡馬上有一股奇異的清香,比薄荷糖的味道還衝鼻,感覺整個鼻子都通暢了似的,這小藥丸治感冒效果肯定不錯。」
我笑道:「真讓你說著了,其實它還有行氣止痛,通鼻利肺的功效。」
王援朝也含在嘴裡,他那張撲克臉上也微微起了變化,一對劍眉揚起,瞳孔微微收縮。我知道初次體驗蘇合香丸是什麼感受,就一個字——爽!
我說道:「這是《洗冤集錄真本》裡記載的一種辟穢方,含在嘴裡千萬別嚼,效果能維持兩個多小時。」
黃小桃笑道:「宋陽,你現在真是越來越專業了,對了,回頭這小藥丸送我幾粒,我帶回去跟同事們獻獻寶。」
我擺擺手:「你得了吧,知道我買這些藥材花了多少錢?這一小粒就值幾十塊錢。」
黃小桃驚訝道:「那麼貴!」
羅薇薇不屑地哼了一聲:「還煉什麼小藥丸,多此一舉,直接戴口罩不就行了?」說完抽出一塊帶香水味的面巾紙,墊在了口罩裡。
這女孩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法醫運用解剖刀和各種先進設備驗屍,自己的鼻子,耳朵可以完全不用。但仵作不解剖,不依賴工具,在驗屍過程中需要充分發揮自己的感官,所以我從來都是不戴口罩的。
仵作除了運用眼、耳、鼻、手外,《斷獄神篇》裡還記載過一位叫做宋神農的祖先,他每次驗屍都用舌頭嘗屍、嘗血、甚至嘗糞便,那一章可謂重口至極!這位祖先通過這種獵奇的手段總結出許多寶貴的實踐經驗,雖然這些知識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用。
戴上手套之後,我走過去掀開第一具屍體上的白被單,這具屍體是一家三口的妻子,死狀淒慘至極,黃小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屍體的衣服已經被剪掉了,皮膚凍得硬綁綁的,像紙一樣蒼白。
這具屍體的慘狀比寥組長描述得還要誇張!右半張臉連皮帶肉被整個削了下來,這一刀從右眼上方一直劈到脖子根部,眼珠也被切成兩半,底部只有一小段皮肉連著。她身上挨了至少二十多刀,軀幹中刀最多,傷口處皮膚綻裂,露出下面的血紅的肌肉、白花花的脂肪,有些地方連骨骼都露出來了,腹部還被開了好幾個口子,腸子淌在外面。
有一刀直接劃開肚臍,連子宮都露了出來,子宮有拳頭大,裡面微微呈現出一朵桃花似的形狀。她的一隻手被剁掉了,斷手五指緊握,就放在屍體旁邊,似乎離開身體之前這隻手還緊握著一把菜刀。
望著這具淒慘的屍體,很難想像這是同她朝夕相處的丈夫下的手!
第五十章 懷胎二月如桃花
看著這具屍體,我得出一個結論:「這場命案裡,死的總共有四個人。」
在場的人微微有些吃驚,黃小桃用不解的眼神看著我。
羅薇薇到底是法醫,第一個反應過來道:「你該不是想說,她懷孕了吧?」
我指了指死者露在體外的子宮:「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羅薇薇戴著口罩,看不清表情,但從她的眼神我能看出來,她正擺出一個十分不屑的模樣:「顯而易見?我看你是在信口雌黃,你連解剖都沒做就妄下結論,最起碼也要作一下分泌物的化驗,法醫是科學,科學可不是靠猜的。」
「羅小姐,你有多依賴儀器?《洗冤集錄》記載:『懷胎一月如白露;二月如桃花;三月男女分』,從這子宮上的桃花瓣形狀判斷,死者懷孕已經有兩個月了。」我說道。
羅薇薇皺著眉,嘀咕道:「我才不信什麼《洗冤集錄》,不過是平頭百姓看的小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