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怎麼了這是……
我愣了半晌,他嚷嚷的聲音越來越沙啞,最後突然一頓——
一股黑色的血水突然從他嘴裡噴出來,淋在我褲子上,他咧開的嘴角好像魚一般吐出了帶著血的小泡沫。
這什麼鬼……
我後背緊貼著車門,看著他爬在後車座上,還沒能壓到我身上,就好像癲癇犯了一般口吐血沫。
這車裡應該沒有毒氣吧,一路上四個車窗都開著半截,流動的空氣早就沖淡了怪人呼吸裡帶著的毒氣,而且那個怪人說我的血能辟毒,他喝下去以後狀況好了很多。
那這色狼長官是自己犯病了嗎?我看他身後的車門都沒來得及關,抬腳用力往他臉上一踹,他整個人就往後癱倒,掉出了車子。
我捏著領口立刻把車門關上,不敢多看一眼。
「呼……」四周寂靜無比,沒有燈、沒有人,只有陰冷的山風吹進車裡,讓我全身發抖。
我抱著膝蓋縮在後車座,欲哭無淚。
躲得了這一下,等著他突然爬起來,我又怎麼躲?
趁現在沒人趕緊跑吧?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推開了自己這一側的車門。
剛跳下地,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兩聲「biu、biu!」的聲響,這聲音不大不小,被山風吹散在夜色裡。
我僵立在當場——這是槍聲吧?警匪片裡裝了消音器的槍聲,不就是這種?
那怪人想要逃走,被黑道大哥槍殺了?!
我腦子裡浮現出這個念頭的時候,感覺全身的血都變涼了——那種完全的絕望和無助,真的無法言說。
凶險的地方、凶險的人、色狼、黑道、槍擊、怪人……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活著逃回家啊。
面前幾乎人高的雜草突然動了動,我嚇得貼著車子跑到另一邊,那個突然吐血、抽搐昏迷的色狼長官還倒在車外、壓扁了一堆雜草,被掩埋了大半身體。
我越過車子後面的貨架,偷偷探頭看向發出聲音的那邊草叢。
草叢還在輕微的發出響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朝車子走過來,我身後突然一陣陰風,吹得我後脖頸雞皮疙瘩暴起!
回頭一看,那下巴沾滿黑色血沫的色狼長官,突然直挺挺的站了起來!
他張著嘴、雙目翻白、整張臉表情癡呆,把我嚇得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咯咯……咯咯……」
這是什麼怪聲?
我轉頭四顧,從車輪胎的縫隙中,看到一隻破敗不堪、腐爛的人腿……
「——!!嗚嗚嗚嗚……」我正要大喊大叫,突然一雙帶著血腥味的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我身後伸來。
一隻手摀住了我的嘴,一隻手,拿著槍,頂著我的臉頰。
這一身血腥味我很熟悉了……
是那個年輕的怪人!他身上的鏈條還在、怎麼就逃脫了?!
他瘖啞的氣音在我耳邊響起:「……說吧,小丫頭,你到底什麼來歷,根據你的回答,我決定殺了你、還是帶你一起走。」
第204章 三趕三不趕
我的腦子都快被嚇得停止工作。
半晌,才被戳到臉頰上的冰涼槍口驚醒,有些無奈的說道:「……我不是壞人。」
「那你是什麼人?隱瞞身份對你沒好處……」他的語氣有些危險:「我能讓你死、也能讓你不死不活,看你坦白的程度決定……」
這人真是陰險啊!還說一起逃跑,突然就能翻臉不認人。
他怎麼能突然搞到手槍逃跑?剛才的槍聲是他槍殺了那兩個運送我們的人?
「名字、家族、你跟密江流域裡面哪個部族有聯繫?別耍小聰明,我懂得分辨真假……」他一字一頓的在我耳邊問。
這種情況下,年輕人給我感覺比這些黑道的不法分子還可怕。
「……不說?」他用槍口戳著我的臉頰。
「我……不是密江法門裡面的居民……我最近才進去過。」我顫抖著聲音回答道。
「名字。」
「殷珞。」
他微微蹙眉:「……姓殷?」
估計他在努力回想密江流域法門之中有哪個部族姓殷,我趕緊解釋道:「我們家是醫家、全是大夫,都是好人!」
他輕輕的哼了一聲:「……那就是陰陽大夫了?」
「呃……是的。」
「你為什麼會被龍王抓住?因為你的血能辟毒?是血脈遺傳還是另有因緣?」他沙啞的聲音在這荒涼的雜草山坡上特別刺激鼓膜。
好像那種惡魔的低語,被風吹得斷斷續續、偏偏又能傳入耳中。
「我……身上發生過一些特別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普通的毒素對我沒用……」
「你怎麼知道沒用?你試過多少毒?」
「怎麼可能去試毒!反正、反正我夫君說普通毒素沒用、那肯定就沒用!」
「……你夫君是誰?」
「……」
「說!」
「說了你就知道嗎?!他叫沐挽辰!」我快急哭了,到底要我說多少啊!他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
沐挽辰這個名字不是爛大街的那種,但也不是特立獨行的奇怪名字。
如沐微風,挽留星辰。
這幾個字留給我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一夜的天河倒懸、無邊璀璨。
「……你走神了?」瘖啞著嗓音的惡魔冷笑道:「……原來不是敵人。」
誒……啊?
「你說什麼?」我忙追問道。
他鬆開了手,收起了那把手槍,嘶啞的聲音緩慢的說道:「你的夫君,我沒見過、也不認識,但我聽過他的名字……」
「啊?你是法門之內的部族首領嗎?」我忙問道,如果是一路人,那就好說話了!
他搖了搖頭:「不是……但我們使用的大部分巫術,算是白巫術一脈,又融合了茅山的道術而成,追本溯源,也該奉巫王為正宗源流。」
「那……你是什麼人啊?」我按住胸口平復呼吸,冷不防覺得手心一痛——
「嘶……」什麼鬼?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被扎得又痛又癢。
「你胸口藏了什麼暗器?」他冷眼看著我。
「暗器?什麼年代了還暗器?我哪會用暗什麼器——」我正吐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從這個年輕人身上拔下來的五根針,我用布條纏著放在了胸前的溝溝裡——只有這地方最好藏。
剛才那個色狼長官一把抓住我胸口想要將我拎起來,就被這個紮了手,然後他一邊咒罵一邊就吐了血沫。
「你說過你被灌了毒藥……喉嚨都被毒藥燒灼得沙啞,從你身上拔出來的針都帶著劇毒,為什麼你沒事?」我抬眼看向他。
年輕人前額的碎發遮住了大半眉眼,他冷笑一聲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會死的……」
「……你現在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了,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我放軟了聲調,乞求這位暫時的盟友能友好一些。
「我姓龍,是苗王后裔,雖然不在密江的法門之中,但也從祖先那裡隱約聽過神巫一脈的傳聞,我們曾經有叛徒去尋求庇護,先代的大巫王允許他們在法門之中安營紮寨、苟且繁衍。」他抬手將頭髮往後梳。
這位姓龍的小哥模樣清秀,但是面容陰沉,整個人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你是苗王嗎?」我追問道。
他沉吟了一下,點頭道:「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
「……子民四散,城池如墓,只剩下寥寥的守墓人,除非有重大事情,否則就是孤家寡人,這算『王』?」他冷笑道。
氣氛有點兒尷尬,我用師尊的話安慰他道:「那個……王者,人心之所向,現在時代不同了,就算子民四散,只要有事的時候能聚集到一起,就說明信仰不倒……其實四散沒什麼不好的,全聚集在一起反而容易出問題,你能滿足那麼多子民的衣食住行、婚喪嫁娶、醫療就學住房求偶?還不如四散呢……」
龍小哥自嘲的笑了笑:「這個說法倒是有趣。」
氣氛隨著他的笑意緩和多了。
我看了看車旁那站著不動的色狼長官,還有另一邊、那具腐朽殘破、散發著濃烈臭味的……屍體。
「……能、能解釋一下嗎?」我眼淚又冒出來了。
腐敗的屍體不會嚇哭我,但是這具腐屍會動啊。
龍小哥皺了皺眉,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往腐屍的腦門上撒去。
我從小貨車後車廂上找到露營手電筒,照過去一看,很多泥沙粘在了腐屍的腦門上,腐屍腦門上好像是一攤血?
「光影燈下黑,這裡是一處黑暗的場所,怨氣沖天,這周圍沒少死人……邊檢官勾結黑道,在這裡弄死了不少人,這些雜草為什麼長這麼高?哼……吃血肉化肥,當然長得旺盛。」
聽他說了這話,我覺得山風都變成了陰風。
「那你……是驅趕屍體的匠人嗎?」我小心翼翼的問:「這裡沒有銅線墨斗、符菉魂器,你怎麼作法的啊?」
他瞇著眼看向我:「你果然是行家,懂得不少啊……普通的趕屍方法當然要那些東西,但是情況緊急時候,我能用血做符施法。」
哦……難怪他用塵土撒在血上,法力就消失了。
「殷小姐,別呆站著,我們要想逃脫,這才是第一步——如果沒有按時去到碧海莊園,很快追兵就會找上來,要趕緊逃回境內才行。」
「好、好的!」我重重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