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形容呢……或許就是比螞蟻大一絲絲，一個圓圓的頭拖著一個小尾巴，不認真看都看不到！
　　「這到底是什麼蠱靈啊……雌蠱就長成這樣？還劇毒？」
　　「師父剛才說了一句『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這句話的意思你懂嗎？」沐挽辰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髮，幫我把濕噠噠的衣服脫下來。
　　「字面的意思麼？我懂……就是說，神人聖人不在乎功名吧？」
　　沐挽辰點點頭：「對……精神修為超脫物外的神，是不會在乎功名成就的，而思想修養至臻至聖的人也不會在乎名利，這兩句話，似乎是在感慨巫族的祖先……他們遺留下來的東西，就以最不起眼的模樣藏著秘密。」
　　「比如這個雌蠱？」我皺眉問道。
　　「對……看師父的反應，我覺得這應該是……鯤。」
　　鯤？
　　我連連搖頭：「沐挽辰你別騙我，這東西，蝌蚪都比它大十倍百倍，還鯤？」
　　你以為這是爛大街的頁游廣告啊？
　　開局一條鯤，進化全靠吞。
　　這比螞蟻還小的東西，要用放大鏡才看得清長什麼模樣。
　　還是鯤？
　　北冥有魚，不知其幾千里也，鯤之大……怎麼可能一盒裝得下？
　　見我一臉不相信，沐挽辰也不生氣，他耐心的解釋道：「老怪物那個年代，很多機密被他有意截留了，下一代的巫王沒有繼承下來，因此到我這裡，知道的事情就更少了。」
　　「之前有傳聞，說雌蠱以雄蠱為養料，其實這是一種共生關係，雌蠱需要的，是雄蠱寄宿者——也就是巫王的靈力。」
　　「我們……成親後，你時常覺得聽見、看見一些東西，都是靈力的增長所致。」
　　「之前因為沒有合適的宿主，雌蠱不認那些女子，所以這種關聯無法建立，如今事態緊急，雌蠱不得不現身，或許這是早早就安排下的退路——」
　　我聽得心裡突突直跳：「什麼退路？」
　　「陵寢。」
　　陵寢的大門後面，是生與死的界限，難道是要整個部族都進入陵寢？
　　這與殉葬有什麼區別？
　　大概我的驚恐掩蓋不住，沐挽辰輕輕歎一口氣，笑道：「未知是最可怕的，我不能帶你冒險……手鏈給我。」
　　我立刻把手腕藏在身後，搖頭道：「你給我的東西，不能搶回去。」
　　「……借用。」
　　「不借！」
　　「……」
　　「就不借！你要用手鏈和璽印打開陵寢，這兩樣東西你都交給我了，是我的東西了！你需要用，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我毫不妥協的回答道。
　　沐挽辰沉吟了一下，點點頭道：「好，我們這就回去拿璽印。」
　　我點點頭，小心的捧著食盒，心想回家立刻就拿個玻璃瓶子給它裝起來。
　　但我忽略了。
　　忽略了跳躍的火光中，沐挽辰眼中一閃而過的憂鬱。

第384章 一日為師
　　手鏈，璽印。
　　一個是鑰匙，一個是進入陵寢的「憑證」。
　　包括雌蠱，我感覺這些巫族祖先留下來的東西都有一個用途：退路。
　　可惜這其中的信息和關聯已經失傳了，沐挽辰也不知道陵寢後面到底會出現什麼情況。
　　此刻巫族的大部分子民、包括女巫司族的人，都還在苗王城避禍，剩下這些沾親帶故的旁系部族內心十分恐慌。
　　被業火燒的焦黑的森林已經全部陷落，黑色的法陣蔓延在泥土和枯枝間，好像一潭黑水。
　　那些黑色的霧氣從法陣中透上來，陣眼卻不在現世，師尊大人對這個情況也有些頭疼，若陣眼在，還能想辦法破陣，可陣眼本體不知道在哪兒，只能想辦法限制黑霧從森林中蔓延。
　　一股光柱從天而降，計都星君出現在這裡，他扛著劍，對師尊大人嚷嚷道：「多大點事情？用六合之陣框住不就完了？磨磨唧唧的做什麼！趁此刻生氣還能壓過這些妖魔鬼怪的氣息，趕緊動手——先阻止再說。」
　　「說得輕巧，這法陣蔓延如此寬廣，四方皆有死氣，你能獨自結陣？」師尊大人蹙眉說道。
　　「這不還有你、還有你徒弟嗎？我們三個每人守一方，總歸能快點吧？這什麼破法陣能讓你我都束手無策？我知道你顧忌什麼！你怕刺激了那個老怪物，老怪物破界而出、撼動了神魔界限唄——」計都星君嚷嚷道。
　　「閉嘴。」師尊大人冷冷的呵斥了一聲。
　　我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靠近。
　　計都星君的「地位」似乎沒有師尊大人那麼高，但他性格張揚且狂傲，並不把「位階」這種東西放在眼裡。
　　他是蝕神，或許天性就有些叛逆，之前他與我的交談中，我也隱隱感覺到他似乎唯恐天下不亂，而且對遙遠神話中逆天的巫族首領很有好感。
　　但他始終是神祇，他熟知九重天的清規戒律、也默認遵守並且維護這種規律。
　　行為遵守和維護，不代表他嘴上不能想說就說——他向來率意灑脫，讓他心知肚明而憋著不能言語，他做不到、也懶得去做。
　　於是我聽到了一場了不得的「神仙吵架」。
　　「神仙、妖魔、人鬼，三界相交，那老怪物墮入混沌魔界千百年，修為非同小可，上次差點衝出來，被你那巫王徒弟封住了，你不也緊張得暗中隨時準備出手麼？」計都星君嗤笑了一聲。
　　他接著說道：「九重天上的老傢伙們應該也警惕了吧？神魔兩界萬萬年不相通，還嚴防死守生怕界限崩塌，這就逼得妖魔想要入侵上界、只能先破界到人間、再由人間破界……老傢伙們精明的很啊，人鬼為人間陰陽兩界，你又是一層屏障，他們依然高高在上，看著人間群魔亂舞、看著冥府努力維持陰陽平衡，再伺機做出慈悲救世的舉動，要他們直接出手，比登天還難！誰也不想糾纏是非、不想介入因果，嗤！」
　　「……計都，你的眼界，何時才能配得上你的神位？」師尊大人冷冷的瞥了計都星君一眼。
　　計都星君挑挑眉，扛著劍，一副「我就是不長進，你能奈我何」的負氣樣。
　　師尊大人看了看眼前的黑霧，語氣清淡悠遠：「……人間有劫難，尚有神仙護佑，若神仙有劫難，誰來護佑？」
　　「……所以一個個都怕損了修為、怕介入因果唄！」計都星君嗤之以鼻。
　　師尊大人唇角微揚，冷笑道：「誰說的？本座，不是在此嗎？」
　　計都星君微微一愣，隨即忿忿的說道：「那你還猶豫什麼？趕緊結陣封住整片法陣，有多大就封多大！一百里、兩百里、五百里，就憑你我還有沐挽辰，難道還做不到？！」
　　師尊微微瞇了瞇眼，意味深長的對計都星君說道：「計都，你……何時對人間之事如此上心了？」
　　「呸！人間破事關本星君何事！」
　　「哦？那就是對巫族之事特別上心了？」
　　「我——」
　　計都星君突然語塞，我捂著嘴巴，悄悄的盯著他看。
　　他沒法接師尊大人這句話，突然轉移火力朝我吼道：「小丫頭，你還在這裡磨蹭什麼！快點把你男人叫來！身為一族王妃，就這麼散漫不知輕重的嗎？！」
　　囧，我這是躺槍了嗎？
　　師尊大人開口道：「她有身孕在身，不宜奔走，你去找沐挽辰吧。」
　　計都星君得了個台階，他有點心思被戳破的窘迫，巴不得趕緊離師尊大人遠遠的，得了個台階立刻「哼」了一聲，轉身化為一道光暈飛走。
　　我小聲的問師尊大人：「那個……我聽到這些話不要緊嗎？」
　　「無妨。」師尊大人淡淡的說道。
　　「謝謝您為巫族的事情操勞……」我朝師尊欠身行禮。
　　他淡淡的笑道：「一日為師，本座總得為他做點什麼，何況此事本座也牽涉其中……你——」
　　師尊大人的目光突然掃了過來。
　　我不敢對上他的目光，畢竟是尊長，我低著頭老老實實聽候訓示。
　　師尊大人語氣微微頓了頓：「孕化之事，為人之大事，勞碌奔波，於元氣有損，你還是好好安養身體。」
　　「是是……」我點頭應承，確實這方面我做得不好，居然惹得長輩教訓了。
　　「……沐挽辰身為大巫王，血脈珍貴，你作為妻子亦負有責任，不可大意。」
　　「嗯，我知道了。」我窘得低下了頭。
　　沐挽辰及時趕到，聽到了師尊大人的教訓，失笑道：「師父，這些話教訓我就行了，小珞兒也是為了巫族勞累。」
　　「你自己心裡有數，本座懶得多言。」師尊大人轉身面朝黑暗，手中化出了長劍。
　　大概帝君也有為師的一番苦心，但他懶得多言，於是語氣說得輕描淡寫。
　　沐挽辰也明白，他朝帝君大人躬身行禮，說道：「多謝師父關心，若孩子降生，還望師父賜名。」
　　帝君大人微微一愣，失笑道：「也好，多少能給孩子一些護佑。」
　　他微微思索，低聲道：「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孩子出世，就從中擇字吧。」

第385章 生死之門
　　帝君大人取名字的風格我大概瞭解，看看他的孩子們，都是從某些頗有意義的詞句中摘字。
　　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我在心裡暗暗默念了幾遍，還是搞不懂，這些古文學知識我只能專門去查。
　　但是很多解釋都是後人添加的，學術界都有爭論，原本的意義已經無人知曉。
　　不過既然是帝君大人的提示，我們以後就按照這個摘字唄。
　　「磨磨唧唧的煩不煩，快點走了！我去東面！」計都不耐煩的催促。
　　是他把沐挽辰叫來的，他們要去結陣。
　　沐挽辰看了看我，低聲道：「這裡危險，你還是先回營地去，營地已經用符咒暫時保護起來，你在那裡坐鎮，省得這些子民心慌四處逃散。」
　　我點點頭：「好……那你們小心點，結了陣就趕緊回來。」
　　沐挽辰摸了摸我的頭，似乎在安撫我。
　　這種時候話語都變得有些多餘，都說言語有力量，可我覺得這種時候說再多話，都不如給我一個擁抱讓我安心。
　　我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