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著之前是在他的懷裡，能把我帶來這裡的人只有他。
　　屋裡沒人回答我，倒是床前的小桌上，有個小東西抬起了頭。
　　小東西……
　　一條小蛇立起身子，眼珠子直直的盯著我，衝我吐了吐信子。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小東西什麼時候爬進來的？
　　「等等……你、你是……白霓？！」我驚訝的發現這條小蛇腦後有幾個小小的劍脊，尾巴上也有。
　　小蛇吐了吐紅紅的舌頭，從桌上落下來，飛快的游到我身邊。
　　我朝它伸手，它立刻就順著我的手爬了上來，還用頭頂拱了拱我的下巴。
　　我的天哪，這麼親暱，肯定是白霓，不過為啥變得這麼小……
　　「白霓，沐挽辰呢？」我伸出兩根手指摸了摸它的頭頂。
　　白霓轉頭看了看木屋的門口，突然有人悄無聲息的走到門口推開了門——
　　「嗚哇！小王妃你醒了啊？」
　　進來的人是小童子。
　　我目瞪口呆：「怎麼是你？」
　　小童子瞪眼道：「怎麼了，我們是一起來的，看到我很驚訝嗎！」
　　「……不是、我以為會是沐挽辰……這是什麼地方，你和羅睺星君也來了？」我一肚子疑問。
　　小童子做了一個「噓」的表情，回身關上了門，三步兩步跨到窗前，拖過凳子來坐下，小聲的說道：「大巫王沐挽辰帶我們過來的啊！」
　　「你睡著了之後，他用神鷹將我們送到這裡……這個小屋四周有迷障，輕易沒人進來，而且能躲一躲神巫的耳目……沐挽辰不想你被神巫發現。」
　　我皺起了眉頭：「為什麼？神巫真的在這裡？那現在怎麼回去？計都星君呢？」
　　小童子豎起一根手指，悄聲道：「我簡短的跟你說一下啊，沐挽辰告訴我們，法陣啟動後，他們全都進入了一個奇異的地方，四周都是海水，無法上升也無法下落，因為這個法陣是魂墟，是給亡靈的歸途，生人走也不是不可以，但要付出代價——」
　　我打斷他：「一魂一魄？」
　　沐挽辰跟我說過了。
　　「是的呀！」小童子點點頭：「因為這裡不歸冥府管轄，不在三界之中，但依然需要陰陽平衡，所以這裡的人都需要將陰魂和一魄交出來，彙集在一起，平衡陰陽之氣。」
　　「而且啊！這裡的東西『有多少』幾乎都是既定的！」
　　我皺了皺眉頭：「什麼意思啊？就是生生滅滅都是不停的往復循回？」
　　我想到了山崖上那棵巨大的桃樹，不就是這樣嗎？花瓣如雨飄落，然後又長出新的。
　　小童子咋舌道：「……這個能力有點兒厲害呀，相當於靈山十巫自己創造了一個陰陽平衡、可以孕化，物種萬千又不會過度繁衍的世界。」
　　他看了看門口，壓低聲音說道：「可是這裡比較缺人，所以沐挽辰他們來了之後，靈山十巫將他們安置在一座城池，我感覺沐挽辰的意思……就是靈山十巫不願意放人了！而且一魂一魄被掌控，沐挽辰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怎麼辦？」我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對了，那老怪物和計都星君呢？！」
　　小童子嘴角抽了抽——

第423章 鬼域
　　一看小童子這表情，我就知道有麻煩了。
　　仙家尊神修為到了一定程度，可以點化創造自己清修的地方。
　　但這是修為極高的大尊神才能做得到，比如太一尊神所在、虛幻又神秘的十方世界。
　　光是聽，都覺得是一片無邊無垠的廣闊仙境。
　　然而靈山十巫作為元祖之神留在人間的化身，他們本身就是「神」，不過立場更加站在世人這一邊。
　　計都星君曾經說起過：連日御羲和之神的九子都被射下，而提供這種神力武器的應該就是靈山十巫。
　　他當時說這事兒還帶著一絲欣賞和嚮往，似乎這樣逆天的事情更符合他的脾氣。
　　大概上界關於靈山十巫的傳聞太過虛渺，所以讓計都星君對靈山十巫這麼神往。
　　「……這裡的鬼城，被巫姑與蜃氣煉化，蜃氣經常出現在不同的地方，沐挽辰現在就在追蹤鬼城，所以才會出現在我們身邊。」小童子解釋道。
　　「我們圍繞著出現鬼城的區域查看了一番，完全隱匿了蹤跡，陰邪之氣不應該那麼巨大噴薄，應該是打開城門的時候，就是蜃氣吐露的時間，所以才會噴湧而出……」
　　「老怪物與計都星君被吸入其中，沐挽辰一直在設法查探和營救。」
　　我皺了皺眉，這可難辦了，這裡是神巫的地盤，我們在這裡做什麼，大概都跳不出創造者的手掌心。
　　「我感覺這裡的巫王對沐挽辰還是很重視的，看他能自由活動，就知道他在這裡的地位還是很高的，給了他一個城池呢……哦，對，就在這附近。」小童子站起身來推開窗戶。
　　外面的迷障隨著升起的日光漸漸簡單，我隱隱看到晨光中有一座鍍著金色光暈的城池。
　　彷彿一頭甦醒的巨獸露出了輪廓。
　　「羅睺星君在城裡，這裡是被沐挽辰佈置下迷障的地方，你在這裡休息比較隱蔽，不會有人發現。」小童子小聲說道：「但我總覺得我們被監視著，我們從苦海裡出來的時候羅睺星君的混元訣動靜很大，應該被發現了。」
　　「那為什麼沒人來管我們？」我皺眉道：「要是我們不受歡迎，應該會有人來驅逐吧？」
　　小童子「哼」了一聲：「我們可是從十方世界的海過來的，太一尊神怎麼說也是六御尊神，屬於大尊神之屬，就算是靈山十巫也得給面子吧？一般來說是井水不犯河水……太一尊神跟我說，帶回計都星君就行了，不要惹出大動靜。」
　　「……問題是計都星君現在被蜃氣吸入鬼城了，你覺得我們能『要回』他嗎？」我問道。
　　小童子皺眉頭：「……我覺得請求一下這裡的神巫，應該有可能，但沐挽辰想要走，不容易啊。」
　　「為什麼？」
　　「他們做這個魂墟的目的就是回收巫族殘留在世間的血脈啊！每一個大巫王和司族的女王魂靈都會被吸入，然後在這裡輪迴，再生出天賦異稟的人，沐挽辰走過了黃泉路，如果他離開這裡，以後陰魂可能就歸於地府了！神巫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優秀的魂？」
　　小童子撇撇嘴，攤手道：「我感覺，如果你去請求放出計都星君，估計神巫會要求你留下來，懂吧？」
　　懂，這是讓沐挽辰安心呆在這裡唄。
　　「神巫應該會講道理吧？畢竟是千千年的神呀……」
　　小童子搖頭：「神巫要是講道理，會這麼叛逆的不把上界規矩放在眼裡？他們生於大地，不理會上界的修行那一套。」
　　基本情況小童子都告訴我了，原本我心裡暗暗打算，有機會直接拉著沐挽辰走，怎麼過來的，我們就怎麼回去，雌蠱化鯤可以渡過苦海，到了十方世界再想辦法。
　　可是現在計都星君「陷」到鬼城了啊，不管他是不是為了朝聖女神而來，他以前幫過我不少，我不能這麼不講義氣的丟下他。
　　一道風穿破迷障，落到小屋的門口，帶動的風拂過屋前的竹林。
　　沐挽辰推門進來，看到我團著被子坐在床邊跟小童子說話，他微微皺眉道：「你裹厚點兒，別著涼了。」
　　小童子立刻跳起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看~~~~」
　　他溜到門邊，回頭對我說道：「小王妃，我們回頭再商量怎麼撈計都星君！」
　　這還要怎麼商量啊？你這是提醒我多吹吹枕邊風？
　　「……」我抬眼看著沐挽辰。
　　情緒沉澱過後，要考慮現實的問題。
　　「你打算一直呆在這裡嗎？」我認真的問道。
　　沐挽辰的語氣比我還認真：「不行，其一，這裡不是你的家鄉，你呆在這裡遠離家人，不好；其二，巫王山城的子民還流失在外，寄人籬下不是長久之策，我有責任照顧他們。」
　　「那把他們也帶過來好了。」
　　巫王山城那些人應該很樂意過來這裡吧？畢竟是他們的「歸屬」之地，在這裡不用擔心自己被排斥。
　　「……手串已經被毀了。」沐挽辰蹙眉說道。
　　「啊？」我愣了愣。
　　「那串翳珀之中，含有一塊神巫留下的內丹，內丹驅動法陣，才能將這麼多人接入這裡，僅此一次。」
　　他歎口氣道：「老怪物將這些記憶傳承抹去了，我們都不知道。」
　　「也就是說巫族的那些子民現在沒法子過來了？」
　　「嗯，除非全部都像你這樣，得見仙山、得訪仙緣……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看著他的眼神。
　　他的眼裡映著我，這讓我有些感動。
　　「把計都星君救出來，讓他能回歸上界，然後……」
　　他微微歎了口氣，低聲道：「然後，我跟你回去，想辦法安頓族人的生活，再者……」
　　沐挽辰望著我。
　　聲音低沉而溫柔。
　　他的話語輕柔得像紗，糾纏在我的心上。
　　「再者，陪你百年歸老，陪你養育子嗣，護你無病無痛安樂無憂愁……等你我了無牽掛了，再同穴而眠。」

第424章 鬼域2
　　沐挽辰對我說話的時候，眼神和語氣都十分認真，讓我臉紅心跳。
　　他平時比較沉默，偶爾說出口的誓言重如山嶽，我絲毫不懷疑他說這些話夾雜著虛情假意。
　　如果有虛情假意，他壓根兒不屑給出承諾。
　　聽到他打算跟我回去，我忍不住低頭抿嘴笑了笑。
　　「笑什麼？」他伸手扶著我的肩頭。
　　「我還以為你不想回去了。」我直言道。
　　這裡是巫族的「歸墟」，歸者，來路也，他們的祖巫在這裡生活，這裡是他們的淨土；墟，曾有人煙的荒廢之城，也就是說，這裡才是他們的故園。
　　「那些跟你過來的人，都還活著嗎？」我問道。
　　「……死了一些，在穿越法門的時候，有些人不知道被海流暗湧捲到什麼地方去了……或許已經把拖入了無盡的深壑之中。」
　　他微微蹙眉，感慨道：「神巫們感受到天地異變，法陣動盪，這麼多年來是第一次有大批的生人通過這裡，所以也驚動了他們，我身上的雄蠱很小，無法背負那麼多人渡過大海，是神巫派出的異獸幫助，才將大部分人送到了這裡。」
　　「哼……誰讓你不帶著我，雌蠱可比雄蠱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