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唉,別提了,我這邊都動手了……」
原來老王把jeep開回家之後,王老爺子並沒有歡呼雀躍,反而一臉狐疑地問:「誰的?」
「我的。」
「偷的?」
「買的。」
「多少錢?」
「3萬…5…」
「錢哪裡來的?」
「借的。」
「你個小王八犢子!」
王老爺子怒吼一聲,抬起手中通火爐的鐵鏟就打,「你他媽的小兔崽子錢沒有掙回幾個現在學會借高利貸了,我打不死你個小畜生。你買個破車不能犁地、不能拉貨,你花個幾萬塊錢就賺個窮得瑟……」
大年夜,老王在冰天雪地中狂奔了好幾里。
最終,老王還是冒著生命危險回家了。王老爺子沒有再揍他,也沒有把他逐出家門,也沒有把車推到溝裡去。中國人有句俗話,畢竟,大過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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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背井離鄉
過年回家之前,在老王的死纏爛打之下,兩個人從牙縫裡省出幾百塊錢買了部二手的手機--諾基亞T191。用老王的話來說,以後搬磚事業做大、做強之後,方便聯繫業務。
拿到手機之後,老王就激動的加了幾十個人的電話號碼,把工頭的電話也加上了,門口電線桿子上通下水道的、老軍醫專治疑難雜症的電話都加了幾個,說有備無患,說不定以後會用到。
因為買車的事兒被打了一頓之後,手機到底是沒敢拿出來炫,大年三十,老王躲廁所裡發了30條拜年短信出去,沒收到一條回復。年初一又發了18條,還是沒有回復,年初二發了10條,依然沒有回復。
初三,終於收到了一條短信,興奮的想,終於有人給我拜年了。打開手機一看:「中國移動祝你新春快樂!您的手機已欠費停機……」
雖然停在門口的車有些礙眼,但日子還是得過,老王父子兩人有的時候還斟酒對喝。再加上左鄰右舍、串門親戚對車的品頭論足和指指點點也讓王老爺子獲得了某些虛榮,這事兒就算這麼撂下了。
到底是親兒子,不聽話又能怎樣,總不至於把他打死。
但是想到那幾萬塊錢的外債,王老爺子就心疼的直哆嗦,這特麼的3萬塊錢啊,老子幫婦女看一次病才賺幾個錢?就算一年看幾千個婦女都買不下一輛車。
看著王老爹整天背著手對著門口的車長吁短歎,臉上陰晴不定的。老王也擔心老爹氣出點毛病來,答應回去把車賣掉。
王老爺子也猜準兒子是騙自己來著。自己的兒子還不知道他什麼貨色?屁股一撅就知道拉多粗的屎!
因此接下來的日子每天都是過得劍拔弩張。
終於有一天局勢徹底惡化,王老爺子氣炸了。
成績單寄來了!
原來,老王的班主任終於感覺到了蹊蹺,按理說,這麼「輝煌」的成績單,家長看了總歸要有點反應的。而且為了拯救這個迷途的學生,自己每次信都寫的是苦口婆心,這拳拳之心、殷殷之情按理說枯樹見了也會開花的,怎麼每次寄出去就如石牛入海了呢?
經過廣泛的調查、細緻的研究之後,終於發現端倪--幹了幾十年班主任,學生有點小動作還是心知肚明的,不過像老王這樣狗膽包天的還真沒見過幾個。
本著治病救人的決心,班主任不辭辛勞地從教務處調出了老王入學的錄取通知書存檔,然後查到了真實的地址。
當下寫了一封加急公文,歷數了十大罪狀,連帶蓋著大紅印章的成績單,一起送回來了。
王老爺子可是會認字的,而且文學程度也不低,從這封信裡也讀出了問題的嚴重性:「你他媽的連老子的名字都敢改了,老師那裡我沒臉活了,七門課不及格了五科,你特麼的都要留級了,老子打死你個兔崽子……」
老爺子動真火了,兔崽子不敢跑了,老老實實挨了一頓暴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這個時候梓楊拜年的電話來了……
放下電話之後,老王在老爺子的注視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門,一到門口就跟兔子一樣,靈活地躥上車,直奔梓楊家裡而來。
兩個人在梓楊房間裡互相訴苦半天之後,終於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提前啟程返校!
這個年是沒法過了,梓楊根據多年的規律總結出一條經驗,跟家人在一起的時間不能超過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之內是親密期,之後文化的差異、代溝的距離就會產生不斷的摩擦,一不小心就容易「反目成仇」。
雙方一拍即合,當下醞釀好說辭,分別通知父母:經過家人的一番教育之後,終於幡然悔悟,內心深感愧疚不安,因此決定提前回學校複習功課。
過程很順利,這個借口天衣無縫,雖然說大過年的,家長們再怎麼不情願,總歸不能阻擋孩子學習的意願和熱情吧?
第二天,老王來接梓楊和小黑的時候,梓楊媽情緒很不好,前一晚沒睡覺,跟梓楊爸爸熬了一夜,又是炸魚又是炸雞,做各種小吃。第二天大包小包裝了滿滿的一大旅行袋。
臨走執意要送他們,一直跟到村頭。車即將消失在視線中的時候,回頭還能看二老在雪地中靜靜地站著,望著兒子離去的方向。
這一別,又是一年半載不相見,二老已經快五十歲了,這輩子還有多少個一年?還能有多少次相見?梓楊鼻子一酸,淚水在眼光裡打轉。我真是個混蛋,為什麼一定要跟他們吵架,他很想拉開車門奔回去,跟他們說聲對不起,對他們說聲請保重。但是卻有沒有勇氣。
「下次回家,我一定不惹父母生氣了。」梓楊暗暗發誓。
老王情況也跟他差不多,決定提前回校後,爺倆雖然仍然互相黑著臉,但隱隱地感覺對方都想示好,但是又都拉不下那個臉來。
臨走的時候王老爺子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扛到車上就轉身背手進屋了。老王看老爺子的背影越來越佝僂了,跑下車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地對著老爹磕了兩個響頭,轉身上車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開車走了。
一路無語,小黑躺在後座上看著車兩邊的荒野和光禿禿的樹木,神情頗為惆悵。北方的冬天,沒有一點綠色,茫茫大地昏黃一片,偶爾在山野間能看到一坨坨白色的殘雪。
車子開出了縣城,一直狂奔了幾百里地,梓楊道,「手機拿出來,我給教授打電話。」
老王納悶道:「教授?什麼教授?」張教授來學校的事情,梓楊一直沒有跟老王說,覺得的沒必要再讓他添亂了,這傢伙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張教授,他之前來過學校一次。」梓楊把那天的事情大概地跟他交代了一下,然後把決定也跟他說了。反正有吃有玩的事兒老王是從來不會拒絕的。
「回學校也沒事兒干,離開學還早。去散散心也好。」梓楊如是說道。
老王帶著歉意表示,手機停機欠費了,要買電話卡充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