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了，揉了揉眼睛，一個俏麗的身影就站在我不遠處。
是小雲。
小雲的雙眼是兩個黑窟窿，朝著我一步步走過來，淒厲喊著：「森哥，你答應要救我的！」
我見到小雲，心情就控制不住了，大聲道：「小雲，我一定會救你！」
我衝上去，用手去扳小雲的肩膀，但是小雲忽然變成了陳群，陰測測的對我說：「小李，我對你不薄。你為什麼要害我。」
我啊的一聲，叫道：「陳隊長，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陳群的嘴巴慘然的笑起來。
我看到陳群站在地下停車場裡面，點燃了一根香煙，然後將一輛車的油箱蓋擰開。
陳群慢慢的抽著煙，然後將煙頭丟到郵箱裡面：「你害了我，不就是為了陰差的位置嗎？怎麼樣，給陰司當狗的滋味怎麼樣？」
「我沒有給陰司當狗。反倒是你，去跟六道門當狗。」我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恐懼，心底保持最後一點清醒。
陳群沒有回答，煙頭已經彈進油箱裡。
轟！
車子爆炸。
陳群整個人都著了火，變成了一團火球。
他的皮膚變成了焦炭，臉成了骷顱頭，舌頭從白森森的牙關裡面吐出來，也燃燒著，像是一條火鏈。
「人活著，就是要當狗。不過看是當誰的狗罷了。」
已經燒成灰的陳群，忽然含混的對我說道。
我嚇得往後倒退了幾步，手裡擺著：「陳群，你是罪有應得，不怪我！」
「森子，他是罪有應得。那麼我呢？我的死，你敢說，跟你沒有一點關係？」
我的肩膀上，忽然有一個冰涼的手。
我轉頭一看，赫然是玉翠姨。
玉翠姨穿著壽衣，眼神看著我，厲聲喝道：「森子，我問你呢，我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我立刻哭了起來，將玉翠姨抱在懷裡，大聲說：「姨，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我做事，一直自詡問心無愧。
王本初，陳群，南洋的降頭師，這些人的死，都跟我有關，但是他們是罪有應得，確實該死。他們的死，是報應。
唯獨玉翠姨，是我心頭的一個疙瘩。
玉翠姨對我很好，是個好人，但是卻死的不明不白。
雖然我一直在告訴自己，玉翠姨去醫院體檢過，身體沒有問題。而且她是死在家裡，不是死在地下停車場，因此，她的死，跟我沒有關係。
但是，我的心裡，卻一直有著愧疚。
不管我怎麼隱藏，那份愧疚，確實是在那裡。
逃不掉，避不開。
玉翠姨狠狠的掐著我脖子，狠命說：「森子，告訴我，是不是你害了我！告訴我！」
我面色漲紅，舌頭吐出來，勉強說道：「玉翠姨，你掐死我算了，我不知道。」
就在這時候，我看到小雲又出現在我的面前，眼中含著淚水：「森哥，你答應過，要救我呢。你說話要算數。」
我一愣，猛地想起跟小雲的諾言。
其實，要論愧疚，我對小雲最是愧疚。
我被小雲救了很多次，最後一次，小雲甚至將眼睛都給了我，自己選擇化為一尊泥塑。
面對這一切，我卻無可奈何。
我愧對小雲。
「我不能死，我還要救小雲！」我忽然想起來，在枉死城裡面，我已經見過玉翠姨。她根本就沒有怪我的意思，只說是自己的命。而且，玉翠姨一直在照顧我的魂魄。
「玉翠姨不會害我！」
我猛地睜開眼睛，一雙善惡生死瞳，將一切都看的分明。
我發現，所有人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但是他們的處境都是真的。他們跟我剛才一樣，都是陷入到了幻覺之中，無法自拔。
所有人都在和自己不願意面對的記憶掙扎。
每個人都有無法面對的事情，潛意識的去遺忘。可是現在，他們不願意面對的記憶都被撈起來，都驚慌失措，心神散亂。
除了我從幻覺中走出來，其餘的人都不行，就連張道然也不行。
楊秀清太強大了。
此刻，楊秀清見到我從幻覺中出來，冷冷笑著，一點都不驚訝：「我的眼睛，挺好用的吧。」
我說：「不是你的眼睛，是小雲的眼睛。」
楊秀清說：「沒用。你別掙扎了。我挖了你的眼睛，那麼就是我的。你贏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