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節
我點點頭,依言將法器長劍取出來,做好準備。
燕南天這時候已經將雙手放到了陶俑上,但忽然又停住了動作,想了想,還是把陳揚庭叫了過來,讓我把長劍給他。
我咧嘴一笑,這老東西還是信不過我,可惜他不知道,論起忠心,此時我可比陳揚庭強多了。不過我也沒解釋,隨手就把長劍給了陳揚庭,自己躲到一邊看戲。
接下來燕南天再無憂慮,雙手抓著陶俑,猛地一個力,竟然生生把陶俑從牆壁上硬扯了下來。待得陶俑底部被完全拔出來之時,陳揚庭雙手持劍,寒光一閃,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直接將一截軟管斬斷。燕南天的動作更快,就在陳揚庭劍光剛剛劃過的同時,他飛拿出來一個黑色布袋,直接套在那軟管斷裂處,然後隔著布袋捏住軟管,用力一扯,生生把軟管從陶俑內扯了出來,都沒等我看清楚相柳的腦袋長什麼樣,便被他直接裝進了布袋內。
而袋口旁的地上,散落了半隻老鼠殘骸,顯然是相柳本體還未來得及吃完。
大功告成之後,燕南天滿意的站起身,看著手裡的黑袋子,禁不住開懷大笑。笑完之後,他轉過身,在陳揚庭的肩膀上狠拍幾下,大聲稱讚道,「做得不錯,這相柳可是個寶物,為師得了好處,自然不會忘了你,此間事了,等出去之後,我便助你更進一步,衝擊天師境界。」
陳揚庭臉上頓時露出洋溢笑容,也不知是真是假。
「行了。」對陳揚庭許諾完,燕南天把袋子裝到自己身上,然後當先帶著我們朝洞外走去。
估計是成功得到相柳,燕南天心情大好,走在路上,他指著道旁的陶俑,對我說道,「小子,你剛才不是問為何這相柳只有一千歲嗎?這個問題倒也不難,你低頭看看這些陶俑,能不能現些什麼?」
陶俑?這陶俑我早看過不知道多少遍了,上面難道還有什麼我沒看出來的蹊蹺?
我也沒問,低頭看了老半天之後,才答道,「沒現,這些陶俑上,除了有些簡陋的線條外,其他什麼都沒有。」
「呵呵,問題就出在這些簡陋的線條上。」燕南天搖搖頭,又道,「商代雖然屬於上古時期,但已經誕生了遠古文明,祭祀又是當時國家的頭等大事,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得參與,事關祭禮之事,極近奢華精緻。你再看這個洞內,不管外面的祭壇,還是山洞內的陶俑,一切都簡單到了極點,跟奢華精緻根本沒有半點聯繫。尤其是這些陶俑,連考古時挖出來那些原始社會的瓷器都不如,商代的祭禮,怎會如此簡陋?」
我一愣,之前我還真沒想過這方面的事。
不待我多想,燕南天又道,「而且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我們所在這個地方,是哪裡?」
「深圳。」我下意識的答道。
「是啊,深圳。商代之時,除了巴蜀之地另有文明之外,過了嶺南,便是一片不毛之地,怎會有人千里迢迢,披荊斬棘的來到深圳,專門修建了這麼一座簡陋的祭禮之所?」
大學時候,我好歹是學古漢語方面的,對歷史也算熟悉,燕南天說的沒錯,商代之時,廣東這邊雖然不能說是不毛之地,但跟中原文明帶相距千里,彼此根本無甚來往,中原王朝的勢力也無法延伸到這裡,即便有祭禮場所出現,也只可能是本地一些部族所為,斷然不可能出現供奉玄鳥圖騰的祭禮場所。而且這個山洞無比龐大,以當時這邊小部族的實力,也不可能修建這麼浩大的工程。
我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忙追問道,「那這個山洞是怎麼來的?莫非是一千年前時候修建的?」
燕南天點點頭,「沒錯,這裡不過是後人仿照商朝祭禮修建而成,而且修建的人,你肯定聽說過。當時外族侵入中原,燒殺擄掠,借助北龍脈之力,毀掉中龍脈,奪取漢人國運。此人以一己之力,帶領漢人抵抗,與此同時,他尋出太歲,仿商代古禮,以太歲鎮國運,以真龍脈興南龍,是以在此處修建這祭禮之所,試圖挽大廈於將傾,惜乎最終還是功虧一簣,沒能等到太歲徹底轉化成功……」
我傻眼了,他說的是……文天祥?
第四十七章 黑影
想起文天祥,我腦海中湧出的,首先便是文山一脈,當初聽張坎文說起文山一脈的傳承時,我還覺得其中多半有牽強附會的地方,畢竟給自己找個名人老祖宗是世俗通病,但如果燕南天說的是真的,那文天祥還真是個風水大師,晚期又時常在廣東地區活動,留下一脈傳承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這以太歲鎮國運,以商代古禮振興龍脈之舉,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讓人聞之便覺心馳神往,在那個漢室傾頹的時代,以一人之力,硬要逆勢而行,用古祀之禮,尋來太歲,振興一整條龍脈,著實不可思議,
天下龍脈,起自崑崙,入中國有三條,北龍沿黃河而下,經青海甘肅,入蒙古北京,再出東三省,至朝鮮,餘勢入日本島而沒,中龍則沿長江與黃河源頭而下,入川出陝,經河南安徽,最後到山東境內,至中岳餘勢方竭,匯入渤海灣中,南龍則沿雲貴而下,過兩廣,沿東南沿海,過福建浙江,入江蘇境內而隱,
龍脈之說,小則定墓塋,大則安國邦,歷史上王朝興衰,皇權更迭,莫不與龍脈相關,亙古以來,華夏大地便由中龍獨領鰲頭,文明自河洛起,王權皆看西安洛陽兩地,這兩處在中龍節點之上,那是華夏文明最興盛的時代,隨著時勢推移,萬物皆有興衰,中龍漸沒,北龍興盛,此消彼長之下,到了宋末,隔天換地的時刻終於來臨,遼金交替而起,耶律完顏兩個氏族各領風騷,最後在蒙古鐵蹄下,整個亞歐大陸盡皆淪陷,
漢族這個造物寵兒,鍾靈世間毓秀數千年,終於在這一刻,結束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統治,自此之後,雖有布衣自淮右起,借南龍之勢重奪王權,但斗轉星移,北龍之勢難遏,三百年後終是捲土再來,與之相比更難言的是,西龍歷數千年積累,在中原陷入戰火之時,龍氣井噴而出,大航海時代開啟,足跡逐漸遍佈世界,統治也隨之而來,接下來中原大地的王權紛爭於天下大勢已無甚瓜葛,權力中心西移,新時代終究到來,
再說千年之前,南宋朝廷偏安一隅,文相獨立支撐,軍政無力的情況下,最後只能試圖改天換地,以龍脈定?之歸屬,那個時代發生過什麼事情,此時以無從查證,但簡單推敲,卻也看的明白,南宋臨安城乃是今日杭州,處於南龍尾端的節點上,溯本追源,若要興南龍,須找龍興之地,兩廣便是其中關鍵,具體方位以我此時修為並不能看出,但從文相的作為上來看,毫無疑問,南龍興盛之地便在深圳,是以才有這一處太歲埋屍真龍將顯之地,
或許是蒼天之力終究不可惘逆,文相最終失敗的理由已不可考,但身為漢人,追憶之下,這個試圖挽救漢人族運,拯救華夏國運的風水大師,足以稱之為漢人脊樑,後人思之,誰人不熱淚翻湧,
崖山之日,銀州湖上,崖門之側,陸秀夫負宋帝沉海,二十萬漢民無力抗爭,抱著最後的信仰跳海赴國難,宋末三傑中,獨文天祥被俘於蒙古人戰船上,目睹這一幕,卻未同赴幽冥,而是苟活下來,北上燕京三年,其中艱辛何足為外人道,此時想來,當時他應該還抱著一線希望,等待太歲化龍之時到來吧,
可惜,歷史終究只留下一聲長歎,
腦子裡想著這些事情,我沉默著沒說話,忽然又想起了張坎文兄弟二人,文非依然作古,文山一脈獨留張坎文一人,此時也不知過的如何,
相傳崖山之日,文相血脈盡皆捐軀,文山一脈應該是他唯一沒有血脈的後人了,若是張坎文再出意外,這一脈便永遠斷了傳承,念及至此,我心裡默默生出一個心思,以後但有能力,一定護得張坎文平安,
正思慮間,我們已經出了山洞,來到最初下來的這個碩大洞穴內,不知為何,早先留在這裡的張副局長等人盡皆不見,滿地的照明設備還在,把四周巖壁照的燈火通明,
我四下裡大略看了幾眼,這裡應該原本便是個山洞,略經人工休整而成,就跟那些陶俑一般,當初文相根本沒有時間和人力來製作精巧之物,是以山壁四周粗獷原始,裸露的山巖盡皆在目,
這原本沒有什麼,但如此環境之下,我們下來那處的方形祭台就顯得很奇怪了,原因無他,這個祭台實在太精緻了些,
祭台長寬各十米,通由石英石塊砌成,巨大的石英石本就罕見,更何況這些石條堆砌在一起,中間幾無肉眼能看到的縫隙,精緻異常,除此之外,祭台上的那個圓井更是精巧,看不出什麼材質,但在夜色中卻有微弱螢光,而且根本不是石塊砌成,而且由通體一塊巨石,生生雕出來的,
跟四周的粗獷風格相比,這個祭台著實扎眼了些,於是這一路上我忍不住一直盯著這祭台看,走到那圓井旁時,我還特意用手從裡面掏了些水,放在鼻子旁嗅了嗅,這水清冽,聞起來還有一絲極淡的芳香之氣,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沒敢喝一口,
水質清冽,證明這水乃是一處活水,下面必有極深之井,直通地下水層,這更加深了我的疑惑,要知道,古時打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這種打到地下極深處的井,這種井無論旱澇,四時井水不竭,很是珍貴,這麼一眼井,人力充足的情況下也得耗時數月,文相當時艱險的情況下,為何非要打這麼一眼井出來,
許多疑問盤亙在心中,我卻怎麼也想不出緣由,此時燕南天已經站在井邊,不過他並未先上去,而是讓陳揚庭先上,我中間,他殿後,
這老東西真的是萬分小心,為了防止意外,連上去的順序也隱有心思在內,
陳揚庭眼裡亮了一下,顯然想到了第一個上去有脫身的可能,不過他也就僅限於眼睛亮了一下而已,他上去的再早,除非井口外面便有張天師在等候,否則的話,以他的速度又能逃出去多遠,燕南天輕易便能將其抓回來,到那時,便宜徒弟估計就沒得做了,
於是陳揚庭老老實實的抓住繩子,攀附而上,我倒是沒多想,跟在他的後面,也一道往上面去了,
等我倆爬上去之後,燕南天這才站到井口上,不過他並未著急上來,而是站在那裡,低著頭,雙眼盯著腳下的井水,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一直到我們攀行過半之時,我低頭看了一眼,燕南天這才終於抬起頭,準備上來了,但就在他剛躍起身子之時,忽然面色一變,怒吼一聲,原本透亮的陽神本體上,忽然爆出一片血光,然後身體瞬間化作一道紅線,自洞下方而起,分秒之間便到了我和陳揚庭身旁,伸手將我倆一左一右的抓住,不由分說,直接便把我們扯到了洞外,
出了那血洞還不算完,燕南天速度根本沒停,抓著我們,雙腳根本沒有落地,直接又衝出了上面的地窖,來到果園內,
到了地上之後,燕南天卻好似發了瘋,帶著我們繼續跑,但卻根本沒有沿著地面橫向離開,反而是垂直往空中飛了上去,一直帶著我倆飛到數十米高空上,他這才陡然一下穩住了身子,
這一番狂奔,饒是我和陳揚庭的識曜修為,也被弄的狼狽不堪,此刻離開地面之後,更是滿心的不適,陳揚庭喘勻了氣,正要開口詢問,燕南天卻是忽然伸手打斷了他,染著血色的腦袋低垂著,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下面的情況,
我下意識的隨著他的目光往下面看過去,恰在此時,下方數十米處,那地窖入口處,一個幽黑的影子出現了,
這個黑影並不像燕南天這種陽神虛影,也跟瞳瞳那種陰魂體質不同,反而有些像當初那個老校長的屍骨重組之後,身上帶著些血糊糊皮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