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節

進門之後雖才前行百步,但在濃重血霧之中,雙眼不辨四周情形,只能一點一點往前摸索,我的精神一直緊繃著,心裡甚至已有幾分疲累。此時突兀出現的這個人影,意味著我終於不用繼續在這血霧中如沒頭蒼蠅一般摸索,終歸不是壞事。
當然,欣喜之餘,我也沒有莽撞上前,而是慢慢挪動腳步,保持著跟之前一樣的速度,一點一點湊過去。
行至距離那人影約有十米距離時,周圍血霧愈發淡了,我也終於看清楚了這人影的模樣,眉頭頓時便是一皺。
人影並非是真人,這並不出乎我的預料,血門本就虛幻,裡面出現真人才不對勁。真正讓我奇怪的是,這人影跟真人差別太大,看起來像是服裝店裡展示服裝上身效果的人偶模特。它通體灰白色,臉上看不清五官,只有霧濛濛的一片,身上也未著寸縷,就那麼坦坦蕩蕩的站在那裡,靜靜等我上前。
我抬腳繼續前行,走到五米之內時,看的愈發清晰。這人影的確跟個人偶模特幾乎一般無二,但不同的是,它更精緻,五官十分清晰,跟真人幾乎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細看之下,人偶不管臉型還是五官都十分平庸,根本沒有半點特色,看上幾眼,移開目光之後,很難留下半點記憶,大眾臉到了極點。
走到人偶正前方,我左右仔細端詳一番,雖然看不出材質,但能確定,這完全就是個泥塑石胎之物,並非活物,而且閉眼感應,也沒有任何氣息波動,顯然不是什麼法器法寶之類的東西。
這就奇怪了,從之前四個血門的情況來看,血門之內,盡皆寶物,怎麼輪到我,就是這麼個古怪東西?
王燦從血門出來之後告訴我說,血門之內,一切不是固定的,能得到什麼東西,要看自己的福緣造化。莫非我福緣太薄、造化太淺,別人能得寶物,我卻沒那個命?
怎麼想也不合理,就算福緣有厚薄之分,我的造化不如先前幾人,但也不至於給我一個完全沒用的東西。略微斟酌之後,我轉念一想,莫非這人偶只是引路之用,真正的寶物還在前方?
如此一想,我暫時放棄了研究人偶,抬腳又往前走,結果沒走出幾步,就看到前面又出現一個血色大門,跟我進來的血門一模一樣。
儘管進來之後我是一直往前走的,但看到這個門,我心裡升起一股明悟,這門就是我進入的那血門,從這裡踏出,就會離開這裡,重新回到那高台之上。
這種感覺雖然沒來由,但此時顯然不是我驗證自己直覺的時候,想了想,我還是原路返回,重新回到那人偶處。
這時我已經拿定了主意,實在不行,我乾脆把這人偶從這裡搬出去。血門內出現這個人偶絕對不是偶然,暫時發現不了端倪,不代表以後也發現不了。這麼思索著,回到人偶旁,我略作觀察,確定自己依舊看不出任何跡象之後,直接伸手抱住了人偶。
本來我是想直接將其抱起離開的,但誰知我雙手剛剛觸碰到人偶之時,上面陡然傳來一股吸力,讓我根本發不出任何力量,直接僵立到原地。
我心裡一驚,瞬間便回想起了之前給小鼎灌輸巫氣之時的感覺,當時也是一種沛然龐大的吸力,讓我根本無從抵禦,跟此時的感覺極為相似。
意識到這一點,我連忙內視,查看體內氣息,結果卻讓我又是一驚。體內不管巫氣還是道氣,全都跟之前一般無二,根本沒有流轉而出。可我卻能感覺到在這種強烈吸力之下,體內某種力量正在被緩緩剝離,正往那人偶上轉移而去。
未知的恐懼讓我有些慌亂,正要再仔細查看體內狀況時,面前的人偶卻突生異變!
原本灰白光潔空無一物的人偶身體上,忽然多出了一道黑色紋路,而且我目光注視過去之後,這黑色紋路正在緩緩延長,曲曲折折的,不一會兒就在這人偶的胸前圈了一個極不規則的圈。這個圈雖然看起來只是一個簡單輪廓,換做別人,根本無法分辨,但在我看來,卻熟悉到了極點……
正是我胸口的那個麒麟紋身!
我腦子裡瞬間電光一閃,莫非這人偶上的吸力,吸走的是我身上的麒麟蠱?
我很想撕開身上衣物,仔細檢查胸口麒麟紋身,但此時雙手緊緊吸附在那人偶上無法動彈,體內道巫二氣在這種吸力之下也無法動用,根本無法動彈分毫,只能繼續盯著人偶身上的變化,靜靜等待著。
那黑色輪廓勾勒出來之後,被圈住的那片區域內,很快便又有黑色紋路浮現,這次不再是一條,而是無數條紋路同時浮現。與此同時,我也感應到體內那種力量奔湧的速度愈發迅捷。
僅僅過了半分鐘,一副誇張而精緻的麒麟紋身就出現在了那人偶胸前。
自心臟到鎖骨帶著旋轉螺紋的漂亮獨角、脖頸處銀色鬃毛……獅頭、虎眼、麋身、龍鱗,牛尾……一切都跟我胸口的那個麒麟紋身別無二致!
雙手上那股吸力並未停止,反而比之前還要更快幾分,我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身後的墨龍紋身,不過此時我面對人偶,看不到他的後背,只能自己猜測。
跟麒麟紋身不一樣,墨龍紋身乃是蛇靈盤踞之所,若是也被人偶吸附而去,那其內蛇靈會不會有危險?
儘管心裡擔心,但此時我自顧不暇,卻也實在顧及不到蛇靈,只能暗自焦急。
所幸沒有等上太久,又是半分鐘過後,人偶上那股龐大吸力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我身子一震,雙手從上面跌落下來。
恢復自由之後,我連忙撕開胸口衣服,低頭一看,果然如我所想,胸口那困擾我許久的麒麟紋身,消失的一乾二淨!
我擰身又往後看,儘管看不到後背全貌,但勉強能看到的腰身部位,依然還有墨色紋路,顯然身後墨龍紋身還在。
這讓我鬆了口氣,墨龍紋身還在,證明蛇靈那裡不會有問題。跟麒麟紋身不同,墨龍紋身是因為蛇靈寄居我身上才產生的,雖是龍蠱,但根源卻不在我身上,並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一直困擾我,讓我不敢進階天師的,實際上只是麒麟蠱而已。
現在麒麟蠱消失,意味著進階天師的最後一塊絆腳石也消失了,只要我願意,隨時便可進階!
對修行者來說,天師絕對是里程碑式的境界,到了這個境界,才是真正意義的超凡,才能凌空飛起,俯瞰終生。
從在屍陰宗裡吸收了那巨屍巫氣,擁有進階天師資格之後,天知道我多想立刻突破,之所以拖到現在,完全是因為這個宛如附骨之蛆的麒麟蠱。此刻擺脫之後,我立刻便想提升境界,但斟酌一番,還是暫時壓抑住了這股衝動。
畢竟這是在血門之內,空間狹小,光是晉陞之後,凌空飛起的那個過程,就無法施展的開,而且方才王燦進階天師,也是選擇出去之後,顯然他也認為在這血門之內不合適。
拿定主意便準備離開,只是剛一抬頭,我卻又呆住了。
眼前的人偶此時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通體墨黑,遍身銀色毛髮的神駿麒麟!跟早先麒麟蠱紋身一模一樣,但卻不再是一副畫像,而是變成了活物!很明顯,此物乃是吸收了麒麟蠱的人偶所化。
方纔我只顧檢查自己狀況,根本不知何時竟發生了這樣的變化,一時間也怔在原地。
第五卷 塗山有狐_第八十四章 印章第一字
那麒麟原本似乎也在觀察著我,等我目光轉向它時,卻轉過頭去,仰頭看著上方,打了個響鼻,前腳輕輕在地上刨動兩下,一副很不屑的樣子。
他這模樣讓我不由失笑,卻是從震驚中平復了過來,心裡思索起來。
當初蛇靈被那老蠱婆稱作龍蠱,先是一番餵食蠱物,後來又吸收了諸多真龍涎之力,越過龍門之後,方才化形為蛟,有了自己的形體。而今這麒麟蠱,只是附身到了這人偶上,便化形成了麒麟本體,由此來看,這人偶能取代蠱蟲和真龍涎之力,必然也是某種寶物,先前只是我認不出來罷了。
這麼說來,我的運氣也不算差,進到這血門之後,擺脫了麒麟蠱,還得了人偶這寶物,使得麒麟蠱化形。
只是早先幾人獲得之物,要麼是蚩尤隨身法器,要麼是蚩尤傳承或者蚩尤神力,我遇到這人偶卻不知其來歷。不過轉念想想,傳說中,三苗先民正是九黎後裔,尊蚩尤為祖,苗疆蠱術或許也是從蚩尤而來,他這墓中出現與蠱術有關之物,卻也不算奇怪。
此時我需要弄明白的是,眼前這只麒麟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雖然看似一隻活生生的麒麟,但傳說中,麒麟可是一點不遜色於龍、鳳之類的靈獸,地位甚至還猶有過之。如果真是一隻活麒麟,那是比真龍更恐怖的存在,輪修為,莫說天師,便是傳說中霞舉飛昇的仙人也不一定是它的對手。人偶雖然神異,但若說把麒麟蠱真個變成了一隻活麒麟,我心裡卻是不信的。
在我看來,眼前這只麒麟,多半只是徒有麒麟外表,根底裡只是麒麟蠱中一縷陰魂借人偶化形之物罷了,算不得真正的麒麟。
只是麒麟誰也沒見過,我也只能做出推斷,無法真正確定。不過心裡略微尋思之後,我倒也想出了一個檢測的辦法。麒麟聖獸實力超凡,我只需測試一下這傢伙的修為,大概就知道它的底細了。正巧,看他一臉傲嬌模樣,多半還不太想跟我走,敲打一番之後,也能殺殺它的銳氣。
如此一想,我便邁步上前,伸手撫摸了一下它的頸部毛髮。
這麒麟的確是活物,被我碰了一下之後,身子往旁邊趔了一下,轉頭厭惡的看了我一眼,似是極為嫌棄。這番神態,若非活物,斷然難以做出。只是表示厭惡之後,它卻再沒有了任何舉動,重又轉過頭去,仰頭看天,似是不屑多看我一眼。
《死人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