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

  四處都是從房頂上撲下來的神秘的旗旛,旗旛有七八種不同的款式。紅線描紋的黑面兒打底的,藍線勾勒黃面兒打底的……
  這些旗旛的顏色太多,我也沒仔細看究竟有多少種不同的搭配。但是旗旛上勾勒的刺繡卻是能看的清清楚楚,那都是和鮫人族有關的繪畫。
  比如說兩個鮫人族交合的畫面。那就是兩隻魚尾糾纏。還有鮫人躍出海面吞吐鮫珠,吸收月光裡陰涼的能量。也有一群鮫人,在海底眼的某個祭壇舉行祭祀儀式。
  旗旛看起來還很新,但是我總覺得這東西應該是經歷了很多年頭。那古鮫人上岸建立的文明,誰也不知道,這裡顯然是和古鮫人文明有著說不出的關係。
  上古鮫人金烏氏,更是一個古老而又久遠的姓氏,就連星璇都很難判斷出來藍星到底是多少年之前被放入的石棺裡。
  石棺又是怎麼從海底,被滾滾的浪濤衝上了漁村的沙灘上。
  每個旗旛下都有一隻雕刻的身材嬌小的塑像,有男有女的,全都是赤足而立。那身形和鮫人族的確很像,既不高大也不威猛。
  身材纖柔的。好像柳枝一樣,風一吹就會倒在地上。
  不過這些雕像全都是有腿有腳的,沒有一個是魚尾著地的。
  讓人很難判斷這裡到底是不是真的和鮫人族有關,還是鮫人族費勁千辛萬苦上了岸。那就已經不再是崇拜魚尾的種族,只是推崇用雙腳走路?
  殿宇的正中央是個蓮座。蓮座上的不是個僧人,而是個少女。少女高聳的胸前和我一樣也戴著嘎烏,手指放在唇下,身形嬌小。
  她穿著的服飾很像藏地的服飾,但是只有抹胸而已。手腕上戴著一串粗大的佛珠,把她的纖細的手腕緊緊覆蓋住,遠遠的看過去有點像是碩大的累贅。
  下身是一身類似藏袍的裙子,雙足赤裸的站在地面上。
  這尊石像高的要命,我是舉頭去看的,那脖子都有些酸了,都沒看清楚她的五官到底是長什麼樣的。
  因為人的臉部輪廓是有弧度的,我這樣抬頭朝上看,就只能看到少女的兩個鼻孔,還有纖細的腳踝。
  我要想完全看清楚少女的容貌,那就必須運功跳上去看。
  不過我是個女人,又不貪戀女色。一個女子的外貌倒是不足以我費盡心機的去一窺她的真容,所以並沒有好奇心起去看那座雕像的容貌。
  地面上的石磚全都是鈷藍色的海紋磚頭,蹲下身來摸了一下,冰涼涼的。觸感和之前在鬼洞的沙海當中,那個鈷藍色的骷髏坐標很像。
  雖然遠離海洋,可是只摸著這個石頭,卻好像能夠感覺到海氣蔓延。隱約間似乎還能嗅到海水的味道,聽到遠處傳來的浪濤聲。
  如果把鞋子脫掉,那就更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我為了探查這間詭異的巨大的建築的秘密,考慮了一會兒,就把腳上納了厚厚一層鞋底兒的棉鞋脫掉,光腳走在冰涼的磚地上。
  這時候,我的腳每走一步,地面都會起一個古怪的波紋。
  我提著鞋子,光著腳在地面上走著,好像海水浸到了腳底板。那種海洋的生氣和清涼,能順著腳心一直穿透到人的心底深處。
  我憑著腳下感覺到的,海氣流動的方向,慢慢的行走著。我總覺光憑我自己在這座殿宇當中瞎轉悠,未必能夠找到真實的去路。
  也許,海氣流動的方位,才是真正的出口。
  這座殿宇還有二層,沿著一邊廊道走過去,就能找到一個迴旋向上的石梯。緩緩的走上去,腳下的石板好像又變成了墨藍色,波紋依舊在,而且能夠感覺到的海氣好像更重了。
  順著海氣過去的方向,我上了這座建築的二層。
  二層好像是處於雲端一樣,處於半封閉式的另一邊是可以看到外面的雪山,還有湖泊的。還有外面建築的牆壁,而且裹了一層冰的牆壁上居然有綠色的植物在緩慢的生長。
  用肉眼就能看到葉片籐蔓生長的進度,尤其是開花的節奏。從頭頂上伸下來一直籐蔓,直接就到了眼前,上面頃刻間開出了一隻巴掌大小的鮮艷的紅花。
  凋謝以後,長出了一顆果實。
  這果實好生的精緻,通體蒼翠欲滴,乍一看居然是一個蜷縮的美女。美女身段妖嬈,身上一絲不掛,五官齊全四肢健全,她將身體蜷縮成了橢圓形的果子。
  我看到這種景象,那是覺得有點噁心的,但是忍住了胃裡的翻江倒海沒有吐。
  這到底是什麼植物,還能長成人的模樣,我頓時感覺這二層的空間古怪的很。這時候去看,才發現二層裡面的牆上是結了一層冰霜,看起來像是毛玻璃,所以看不清楚牆內有什麼東西。
  可是如果把修為運到視覺感官上,那就不同了,好像好到了無數人性的影子在冰壁之中。我伸手拂去冰面上的冰渣子,看到了那一幕,使得我接連退後了好幾步。
  雖然只露出了冰壁的一角,卻能看到無數的赤裸的屍體,根本就是沒有規律的填堆在冰壁當中。我腦子裡面一下就想到了樓下那用動物油脂做的燈油,那古代墓葬很多墓中的長明燈都是用的是鮫人的油脂。
  聽說……
  聽說這種油燈能夠萬年不滅,只要墓中的氧氣足夠就能一直燃燒著。
  我捂著嘴都要吐了,這哪裡是神殿,根本就是一個鮫人族的屠殺場。他們為了上岸,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慘痛的代價,屍體多的甚至可以用同伴的屍體做長明燈。
  我已經抑制不住噁心吐了,最近吃的都是狼肉,還是在高原上烤的半生不熟的,那吐出來的東西更噁心,讓人更加的不想要靠近。
  我腹中的淺月那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怕的景象,原本平靜的小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恐慌,眼淚都擠出來了,「媽媽,我害怕。」
  「不怕……不怕,媽媽會保護你出去的。」我自己嚇得兩腿打了哆嗦,剛吐完身子還有些虛弱,卻強提了一口氣,迅速的逃離二層的冰壁附近,把視線轉移到了巍峨的建築下的湖泊當中。
  這一座湖泊很寬也很廣,看不到通到哪裡。
  這座建築的二樓少說有幾百米,從這裡看下去,就好像要撥開層層的雲霧看到底下沒有被冰雪封凍住的巨大的湖泊。
  我在體內運轉了一下功力,確保萬無一失之後,才從廊上跳下去。
  在空中下墜了一會兒才落到了地面,地面是冰面,光著腳踩上去,真是能要了人的命。我趕緊把鞋穿上,走到遠遠的看到不遠處的湖邊。
  湖邊上居然有一艘小舟,舟上居然還有人。
  我真是激動不已,我來這座建築那都不知道經過了多長時間,它又大又高的,我在裡面都要繞暈了。
  這下終於是看到活人了,迫不及待的想要過去,看看這座建築背面到底會有什麼樣的人存在。
  走到了近前,才注意到坐在船上的是兩個童子。
  童子穿著白色的道袍,粉雕玉琢的可愛,其中一個就對另一個說了,「在這裡乾等怎麼這麼無聊啊?蘇紫還不來,回去了,公子又要罵我了。」
  另一個童子伸了個懶腰,神情說不出的睏倦無聊,他一歪頭就看見了我,白嫩的小手朝我指來,「快看,快看,我就說嘛,公子不會算錯的。這個漂亮姐姐,絕對就是蘇紫。」
  
第477章 輕靈之水 2更
  
  這兩個童子看著不過五六歲大,身子矮矮小小的,被寬大的白色衣袍給套住了身子。頭上還用玉冠梳了個一本正經的髮型。卻是懶洋洋的靠在小舟上。
  我心裡面莫名的驚訝,他們嘴裡面口口聲聲說的公子,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聽言語之間,好像那個所謂的公子,還算到了我會來這裡。
  小舟靠在不起波瀾的湖面上,澄澈的湖水將水底的景象和舟上的童子映到了一起。那畫面美的讓人心醉,卻也讓人不禁疑竇叢生。
  先前那座建築依山而建,背靠的乃是冰壁峭壁,可是到了背面居然不是陡坡而是湖面。好像就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所有的一切都和剛剛遇到的景物脫節。
  看他們兩個天真無邪的樣子,我也放下了戒備之心靠近。問道:「你們知道這裡是哪裡嗎?你們是在這裡等我嗎?」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小孩的來歷,不過應該不是專門來害我的,誰也不會派兩個童子來做殺人放火,謀財害命的勾當。
  兩個童子好像還沒理我的意思,其中一個對另外一個說:「她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我們要告訴她嗎?」
  「還是不要了,讓蘇紫姐姐跟我們走。到了地方公子會跟她說的。如果說錯了話,公子會降罪我們的。」另一個小童一臉的天真稚嫩,說話的聲音奶聲奶氣的,提到「公子降罪」臉上還有一絲害怕的神色。
  兩個小童當著我的面毫不避諱的交談了一下,然後齊齊的在小舟上站穩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蘇紫姐姐,請吧,我們帶你去見我家公子。」
  我沒上船,只是靜靜的看了這兩個童子一眼,嘴角一勾。問他們:「你們連這裡是哪裡都不告訴我,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走啊?你們有見過一個比你們大一些的哥哥,進來這裡嗎?」
  「比我們年紀大一點的哥哥,你是說金烏藍星嗎?」其中一個童子脫口而出,他的嘴卻被另一個童子給捂上了。
  那童子一臉的嗔怪之意,「白塵,你怎麼什麼說啊。公子知道了要生氣的。」
  「白煙。公子有說不能把這個告訴蘇紫姐姐嗎?」另一個童子一臉的理直氣壯,好像是要和對方爭吵起來。
  我都以為他們要打架了,沒想到兩個人齊齊的又請了我一次,「請蘇紫姐姐上船,不然晚上回去晚了,公子要打我們屁股的。」
  我聽到他們好像是知道藍星的下落,點了點頭,也沒有刻意再為難兩個童子。伸出腳邁上了那艘小舟,小舟在池子裡飄飄蕩蕩的前進。
  兩個小童子藕臂小小,劃起舟來卻絲毫不費力氣,就好像水裡沒有阻力似的。
  我猜這兩個童子看著簡單平凡,但是估計是會修為的,不然怎麼劃得動這艘小舟呢。我探出一絲修為去探查童子的體內,但是卻感覺他們只是普通的小孩兒,別的什麼也不會。
  就連他們手中的木漿都是空心的,在一般的水面上,那是根本劃也划不動的。
  難道是這水有問題?
  我看著澄澈到無以復加的水,伸手就去摸那湖裡面的水,水流沒有冰冷的溫度。反倒是像蠶絲一樣,順滑有形無質。
  似水,又非水。
  「蘇紫姐姐,這是輕靈之水,入口甘甜。活人喝過之後能容顏永駐,延年益壽。不過……不過公子說你是修行之人,這水對你效果不大。」叫做白塵的童子他放下船槳,掬了一口水喝了一口,嘴角的笑靨如花。
  白雲氣惱的很,「白塵你又偷懶了,這船難道要我一個人劃嗎?湖裡面的水,你都喝了幾萬載了,還沒膩嗎?」
  兩個小童又開始吵架,爭論不休的吵個沒完。
  說得倒也不是什麼過分的話,就是兩個孩子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相互之間吵累了,就又開始划船。
  湖面大的可以,四周圍都看不到岸,只可以看到天際線。
  一望無際的感覺,那是很像我們之前到海上航海。也是這樣,根本就沒個方向,前後左右都是天際線。
  我卻心裡面驚了一驚,這兩個童子居然壽命都超過了萬載,可是依然保留著孩童的心態和外貌。
  那他們的公子又是什麼樣兒的大人物?
  到底活了多少個年頭呢?
  我還沒想明白過來,天上居然開始下雨了。要知道崑崙山一帶的冬天,那極為的嚴寒,頂多就是下下雪,下雨那是很少見的。
  細密的雨絲也不冷,落在身上的感覺像是從空中飄下了帶絨的絲帶。雨絲破開了平靜的湖面,湖面在煙雨濛濛當中綻出了許多的波紋。
  「你們跟著公子多長時間了?」我抬起了伸入湖水中的手,開始試著套這兩個童子的話。也沒有要嘗試這湖水的意思,來歷不明的東西我可不敢喝。
  白塵好像特別喜歡和外人說話,他眺望了一眼遠山,手中的船槳輕輕的划動著,把水面劃出一道波紋來,「我也不知道,好長時間了,感覺一生下來就是跟在公子身邊。是不是啊,白雲。」
  「呸,你一生下來知道自己是誰啊?那麼久遠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你還能記得。」白雲噎了白塵一句,稚嫩的臉上帶著一絲絲的怒意,「每次有客人來,你都喜歡賣弄。人家不知道還以為你跟了公子多長時間呢?你陪伴公子的時間還沒我長。」
  我心急如焚的想要找到藍星,然後去到外面和星璇會合,可真的連一點聽這兩個小童吵架的心情都沒有。
  看著湖中的倒影,我發了愣。
  這一艘小舟忽然在平靜的水面上快速的就前進起來,猛然間就撞到了一處的湖畔。我猛然的驚醒,條件反射的抬首。
  驚鴻一瞥,視線一下就撞上了一個站在岸邊的男子。
  他穿著一身淡紫色的古代華服,身上的衣料被淡淡的紫光所包圍,頎長的身子立在岸邊,冰涼的眼眸中帶著一絲撲朔迷離的味道。
  那五官精緻的已經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我從來沒見過有人能長得這麼完美。
  挺拔的鼻子如玉雕的雪峰一樣,削成一般的下巴,俊美當中不失英氣。朱唇微薄,唇角輕微的上翹,好像隨時隨地都掛著清冽的笑容。
  我一下怔住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視線好像著了魔一樣看著他。
  我感覺這個男子人肯定以為我是花癡來的,炙熱的目光都要將他燒化了。可是這個男子身上的魅力,不僅源自他的外貌,更多的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神秘的氣息。
  這樣的男人,那如果是出現在現實世界,絕對是禍國殃民的存在。什麼樣兒的電影明星,在他面前那就如同塵土一樣,不復存在了。
  小舟上的兩個童子,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一樣,低下了頭,「公子恕罪,我們路上貪玩兒耽擱了時間,還請公子不要見怪。」
《鬼胎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