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可就在王吼想要繼續大喊的時候,我們廁所裡的燈,突然閃動了幾下。
緊接著,我就看見,在王吼的背後,一隻漏著白骨的森森血手,悄然耷拉在他的肩膀上。
我愣了。
第七章 :出竅
耷拉在王吼肩頭的手,已經不能稱之為手了。
那隻手血肉模糊的程度實在讓人震驚,它就好像被什麼腐蝕性的液體融化了一樣。每一根指頭上的皮膚全部粘連在一起,肌肉和血管已經化成了膿水,就像是帶著一副膠質的血色手套......
我張大了嘴,不知該說什麼。
很快,王吼也感覺到了肩膀的異樣。他斜視著自己肩膀上的手。
當看清楚一切後,他攤到在了地上,這個一米八的大個子,已經完全屈從於自己的恐懼了。
其實,這並不怪王吼,因為在他身後的「東西」,也的確太恐怖了一點兒!
王吼的三個朋友,此時就站在廁所閃爍晦暝的幽光燈光中,渾身滴答著不知名的液體。
這三個鬼突然的出現,讓我和王吼都措手不及。
百般無奈之下,我撞著膽子吼道:「你們三個......到底想幹什麼!」
這時候,最中間的一個男人一邊走向王吼,一邊幽幽的說道:「我不甘心呀!為什麼只有我們三個要死?王吼.....你的命,怎麼這麼好呀!你有貴人助,你的命好......」
那手的主人說著話,悄然抬起頭來,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張沒有人皮的臉。
我和王吼,不約而同的嚇暈了過去......
當我從恐懼中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陽光曬在身上,感覺有些灼熱。
隨後,我驚愕的發現,自己並不在廚房裡,也不在衛生間,而是在飯店的宿舍床上。
我的腦子亂糟糟的,但是很快我就想起,並理順了昨晚的事情,尤其對王吼那害怕的面孔記憶深刻。
可是,我對王吼那三個朋友的樣子,尤其是廁所裡發生的事情則完全模糊了,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在快速的忘掉許多細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廁所回到宿舍的,也不知道王吼到底躲過那一頓「棺頭宴」沒有。
這一切,在清晨的寧靜中,都像是一場夢!
「一場夢?!」我突然自言自語了一句。
這個時候,我靈光乍現,忽然感覺,昨天晚上的事情,可能真只的是一場夢。
我又多麼希望他是一場夢呀,希望那只是因為我太想念戰友和部隊了,所做的一場荒誕的惡夢。
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我飛快的起了床,冒著天下之大不韙!跑到了飯店女服務員的宿舍。
在女服務員的尖叫聲中,我找到了小紅,飯店只有他和我經歷了一切。
當我把小紅從睡夢中吵醒的時候,我得到了一個意外的答案。
睡眼朦朧的葉小紅告訴我說,昨天晚上十一點收店之後,她一直在大堂值班。期間根本就沒有看見過穿黑西服的人,更沒有見過我,也沒有離開過大堂。
總之,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真的只是夢?」我高興道,同時在別人異樣的目光中,飛快跑到了後廚,又從後廚跑到了廁所。
我欣喜的發現,後廚沒有我做飯的任何痕跡,昨晚的事情,看來果然是夢!
幾天以來,我從未笑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燦爛。
隨後,我哼著小曲兒,回宿舍拿行李去了,等收拾妥當一切之後,我就出了酒店,直奔汽車站走去。
我打算回到村裡之後,先休息一陣子,聯絡聯絡老戰友,再從長計議。
然而,就在我剛出飯店門口沒走出十步,一個男人突然攔住了我的去路。
陽光中,我抬頭看著那人魁梧的身影,一下子就愣住了!
這個人,正是我的戰友,王吼!
「田不二!兄弟呀!」王吼大喊著抱住我,如個孩子一樣痛哭流涕,直哭的我心裡一陣噁心。
我心想,他丫的哭就哭吧!流什麼鼻涕!
王吼趴在我身上哭了半天,才在行人異樣的眼光中,拉著我要請客,說昨天晚上我救了他的命,非要讓我跟他喝一杯。
就這樣,我只好暫時擱置了回鄉的計劃,和神經質的王吼在大街上隨便找了一間飯館兒,兩個對坐了下來。
剛一坐好,王吼依舊在抹鼻子,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指著他抱怨道:「你丫也老大不小了。還有沒有個當過兵的樣!怎麼一見我就哭?想咒死我呀!」
不過,其實我知道,王吼這個人是個硬漢子,如果不是遇見特別恐怖或者感激的事情,他是不會這麼哭的。
而且,我很納悶,他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怎麼好像他知道我打工的地址一般。莫非......
就在我心中揣測不安時,王吼告訴了我他昨天晚上的離奇事情。
原來,王吼退伍之後,和同鄉合夥開了一個蔬菜運輸隊。
但是和他一起開公司的三個合夥人認為運輸蔬菜利潤太低了,不如運輸化工原料賺錢來的快。
可王吼並不同意他同伴的意見,因為他認為大家既然剛入行,就應該運輸風險較低的蔬菜。而且化工用品需要專門的資格證,王吼辦不下來,也不想昧著良心偷運掙錢。
就這樣,三個人的經營理念發生了分歧。
可是,讓王吼沒想到的是。七天前,就在王吼父親得心臟病的空擋,他的三個朋友瞞著王吼,偷偷跑了一回「私活」。要把兩車化工原料運到天津港,當王吼知道這一切的時候,他們已經出發了。
之後的事情,也就如我夢裡所猜的一樣了。
王吼朋友的運輸車在高速上出了事故,他的三個朋友這一去,就再沒回來,錢非但沒有爭到,命反而全搭進去了,命搭進去也就罷了,還讓運輸的化學用品燒的面目全非,連手指頭都粘合在了一處,面皮都被燙掉了一層。
總之,死的是非常淒慘。
這七天以來,王吼因為是單位的法人,忙的是焦頭爛額,他把車隊賣了,交了交警隊的罰款,剛剛勉強料理完他朋友們的後事。
昨天晚上,他因為心情不爽,在家多喝了點兒酒,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隨後他做了一個和我那晚差不多的噩夢。
夢裡,王吼看見他的三個合夥朋友沒死。他們全穿著黑色的西裝,說貨運到了,還約王吼出去吃飯。
隨後,他們就來到了我所在的餐廳。
可就在王吼因為席間喝的太多,起身上廁所的時候,我突然出現了,並且拉著他說什麼「趕緊跑,棺頭宴不能吃,那三個朋友要要你命」一類的話。
就在我說話的時候,他的三個朋友也闖進了廁所。
隨後,王吼驚異的看,自己的朋友一點兒一點兒的爛掉了。同時嘴裡還說著什麼「王吼命好,有貴人相助」一類的話,總之,那場面陰森的讓王吼嗷嗷直叫!
最後,在驚愕中,王吼被噩夢驚醒了,而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他夢裡見過的飯店來找我,想看看我是不是在這家飯店打工。
於是,我們才有了在飯店門口的相遇。
聽完王吼的話,我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退伍之後第一次和老戰友見面,居然是在夢裡!而且,是在一個「橫死鬼勾魂」的噩夢中!
「哎!」王吼長歎一口氣道:「這一次車禍,我什麼都沒了,就這樣他們變成鬼也不放過我。虧得我還找他們合夥,這人心,不!鬼心......」
王吼沒有再說下去,我看著那漢子土灰的臉色,知道這次事件,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於是,我拍了拍王吼的肩膀,輕輕勸慰道:「夢裡的事情怎麼能當真呢?況且,你挺身而出,為朋友們料理了後事,他們感激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找你勾魂呢?」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間,服務員端上了我點的飯食,一人一碗米飯,外加一道素炒油菜,一碟老醋花生,兩瓶啤酒。
「先吃點東西吧!一切都過去了!」
可誰知道這個時候,王吼望著那些簡單的飯菜,突然臉色上泛起了一絲異樣。
他沒有動筷子,而是伸手指了指那些飯菜。
「怎麼了?這飯有問題?」從他的眼神中,我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第八章 :鬼蒙心
這個時候,王吼抬起頭,呆呆的看著桌子上那一盤碧綠的油菜,心有餘悸的搖頭道:「我吃不下!你在夢裡說過,油菜是棺頭宴,給死人吃的!」
王吼的話,差點讓我把剛進嘴裡的飯笑噴出來。
我猛然放下筷子,教育王吼道:「我說『洗衣機』呀!你還是不是人民子弟兵?是不是唯物主義戰士啊?那夢裡的事情能信嗎?當年全軍比武的時候,你連武裝直升機都不怕,愣是拿火箭筒幹掉了。現在怕一盤菜?」
「我不怕,可是......」王吼的樣子有點萎靡不振,我真懷疑他被嚇傻了。
於是,我又轉頭安慰他說:「你吃吧!沒問題,這兩碗白飯加一盤油菜叫『一清二白平安飯』,吃了之後,神鬼不忌,平平安安。」
「真的?」
「廢話!我可是部隊大廚,我能騙你!」
就這樣,王吼才在我的催促聲中吃起了飯。
其實,我還真是騙了他。
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平安飯呀,純粹是我自己瞎編出來的。
但是,我的老班長教育過我,這人在外邊吃飯,吃的就是一個「心安理得」。之所以菜品會有那麼多好聽的名字,也都是為了讓人心情變好,心情好了,自然一好百好。
說白了,這人呀,活的就是一個心理作用,後來,我甚至有的時候在想,所謂的鬼神,也和做菜有異曲同工之妙吧。人心情壞的時候,往往就感覺有「冤鬼纏身」,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心,就好比你心情差的時候,吃什麼東西都沒味兒,反之亦然,這應該是一個道理。
而他王吼,現在最缺的就是好心情。
酒足飯飽之後,王吼終於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樣子。他拍著我的肩膀說,我們倆有緣分,在夢裡都能遇見,而且經過這件事情,他感覺這社會上的人太浮躁了,為了錢全紅了眼睛。遠不如我們在部隊時,一起爬坑過命的交情來的實在,那個時候,可都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呀!。
王吼的話,讓我從心底裡產生了共鳴。
於是,我腦子一熱,問他願不願意和我合夥,干飯店的生意。
我想,我們兩個當兵的在一起,憑良心做事,不信掙不到錢。況且我們還年輕,從那裡跌倒就從那裡爬起來,做出一個榜樣給他們看看,我們這些退伍軍人,並不是老掉牙的古董!
我的主意,同樣得到了王吼的認同。
王吼說他現在雖然沒多少本錢了,但是依靠他在跑蔬菜運輸時積攢的人脈,能讓我買到物美價廉的原料,還能租到價格合理的門簾。
之後,我放棄了回鄉的計劃,和王吼湊了五萬塊錢的本,在我們縣租了一年的門簾。開了一間不大的飯館兒。
為了懷念我們在軍隊的生活,我和王吼合計,那飯館兒的名字,就叫「八一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