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我如得到命令一般回過頭,看著擰眉屏息,一臉憂色的賢紅葉。
她似乎有什麼心事。
看著紅葉不太對勁的神色,我很自然的低聲問她道:「怎麼?」
紅葉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望著車前方的某個方向看了片刻,才把頭靠近我的耳邊說話道:「田哥……我感覺王吼不太正常。」
紅葉的話輕而游移,聽的我心底裡有些發毛……
可能是氣氛太沉寂了一點兒吧,我其實感覺所有人都不太正常。
所以,我很敏感的問紅葉道:「為什麼這麼說?」
紅葉沒有多話,而是悄悄指了指車子正中的後視鏡說道:「你看!」
我順著紅葉所指示的方向看去,目光正落在那車前後視鏡裡反射回來的影像上。
在後視鏡裡,我只能看見王吼的眼睛。
可那雙眼睛,卻看得我心裡嘀咕,甚至詫異。
此時王吼的眼神裡,泛著莫名的興奮和疲憊。這兩種有些矛盾的感覺混合在一起,隱隱間還透著我完全不理解的凶光。
那雙眼睛,我忽然感覺非常非常陌生,甚至恍惚間……那似乎根本就不是我認識的王吼。
「是不對勁……」我小聲道。
紅葉見我看出了些許端倪,就又不失時機的「提醒」我道:
「田哥……我懷疑王吼可能……『撞陰宴』了。而且他剛才在高速上看見的那個火盆,雖然他說是燒的冥幣,但我猜……裡邊燒的應該是『牛油赤松子』吧?」
賢紅葉的話,聽了我一個機靈!
我不由得睜圓了眼睛,從新打量著這個我自以為十分瞭解的女人。我在猜測她的身份,家事,背景,乃至一切。
我知道,能說出「撞陰宴」「燒赤松子」這幾個字的人,絕不是一般富家弟子,或者官宦之後,最有可能的是這賢紅葉,也是「五臟廟」的後代……
第三章 :鬼上身
就在我胡亂猜測賢紅葉身份的時候,王吼的車突然開的更快了,也因此,這車子抖動的愈加厲害了一些。
顫抖中,我立刻感覺出了速度的異樣。
我停止了和紅葉的攀談,一個機靈直做起身,看了一眼儀表!
「天吶!」我一句驚歎出口,因為那儀表盤上的數據,看得我當時就傻了。
破面殼子車開一百六!王吼不要命了麼?!
他的破車,以前我也坐過幾回,六十往上的時候就有點光當,可這回他敢開一百六?不怕車來個解體麼?
當時,我地震的感覺都有了。心更是直接從嗓子眼提到了腦袋頂子上。
瘋狂的速度中,我腦子裡迅速閃過了一個概念,那就是必須讓他停下來。
急切中,我呼喊王吼道:「老王,太快了,開慢點……」
王吼沒有回答我。
「老王!玩笑開的有點過分了!減速!」
而第二次,王吼終於回應了我的話。
可他回應我的卻是……陰冷的笑聲。
「呵呵,嘿嘿嘿……」那癡癡的笑聲裡,透著癲狂的意味。
在那低沉的「嘿,嘿,嘿」中,我,紅葉和阿四全都呆了,大家一時都不理解他什麼意思,也不知如何回答。
當時,我納悶到了極點……這傻笑是怎麼個意思?面殼子車開一百六就自豪了?破個人記錄了麼?
當然,那些個荒唐的想法也就是很快的一閃而逝了,因為接下來,王吼又有了更驚人的舉動!
這貨居然唱歌了。
王吼在我們的驚訝之中忽然鬆開了握緊方向盤的手臂,兩隻手打著拍子給我們唱起了喝。
那聲音,又尖銳又細嫩,難聽不說,歌詞更是直嚇的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他居然在唱:「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偉大領袖……」
聽見這熟識的歌聲,我一口老血,差點從嘴裡噴出來。
毫無疑問!王吼這鐵定是中邪了!
而且在這麼搞下去,我們馬上就得全軍覆沒。
眼看著沒人把持的方向盤和拍手唱歌的王吼,我在也坐不住了,想都沒想,一個飛身從車坐的夾縫間竄了出去,側身緊緊握住了方向盤。
突發事件中,紅葉用尖利的聲音提醒我道:「剎車!快夠剎車!」
我應聲點頭,立刻把身子往前坐擠著,動作很艱難。
過程中,我主要的阻力來自於中邪唱歌的王吼。
王吼唱歌也就算了,居然還用龐大的身軀不停的隨節奏扭動著,一屁股一屁股的擠兌我,直搞得我喘不上氣來。
可我沒時間顧及這些,把持住方向盤的同時,我忍耐著這一切,拚命伸手去夠被王吼死踩住的油門和空蕩蕩的剎車。
但我夠不著……
試到第三次的時候,我甚至感覺整個人都要在車體的晃動和王吼的屁股之間散架了,渾身傳來的疼痛感更讓我無法繼續前進分毫。
最後,我使出吃奶的力氣又抓了一把!
可我的手,依舊離那剎車還有半公分的距離。
偏偏在這個時候,王吼那充滿懷舊情調的歌曲,忽然停止了唱喝。
我一愣神,忙抬頭去看王吼的臉。
王吼在衝著我笑,他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了。
「老王,剎車!」我以為他清醒了,於是艱難的要求道。
而聽見我的話後,王吼忽然笑的更燦爛了,他甚至還衝我擺了擺手,示以戲虐般的表情。
我看著他那雙帶著莫名興奮的眼睛,愕然間意識到……這眼睛不是他的!
但接下來,我沒有時間去思考什麼了。
因為我們的車子突然失去了控制,巨大的慣性中,不可抑制的左右搖晃了起來。
緊接著,車子在巨大的噪音裡轉起了圈,搖晃的我腦仁生痛。
我的腦袋出現了一片空白。緊接著的意識朦朧中,我彷彿看見一個穿黑衣服的小男孩在冷冷地看著我,和王吼說的一樣,他的臉很白,白……
……當我從混沌中恢復意識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坐在副駕的位子上。
麵包車裡,我並沒有看見想像中慘烈的景象。恰恰相反的是,車子還在好好的在路上開著。只是駕駛員由王吼換成了賢紅葉。
我揉了揉疲憊的眼睛,開口問她道:「王吼呢?」
紅葉沖車後努嘴道:「後邊呢。阿四看著,你別擔心。」
我略微扭頭,正看見王吼橫躺在座椅上,嘴裡不時發出些含糊不清的呢喃,留著哈喇子,好像中風了一樣。
看著王吼的樣子,我忽然明白他是怎麼回事了……
這時候,在他身邊「看守」的小阿四衝我笑了笑,說話間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衝我嚷道:「王哥沒事,二哥您放心歇著哈!」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問紅葉是她按下的剎車麼?
紅葉則搖頭告訴我說,我們能活著,其實全虧了阿四。
也就是在我側身控制方向盤的時候,阿四憑借矮小的身材和以前在馬戲團的本事,從後座越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再之後,也虧的他身手敏捷,在車子即將失控的瞬間挪開了王吼的腳,並適時的按下了剎車。
但即便如此,我們的車子也險些甩出去。車身碰到了遮擋欄,車燈碎了,右側的門還掛花了大片,徹底打不開了。
不過總歸,我們大家都沒事。
我感受著這晃晃悠悠開在應急車道上的面殼子,卻沒有感覺到一絲劫後餘生的興奮。
恰恰相反,我感覺挺對不起王吼的。因為我的失誤,讓他險些喪命。
在平穩和緩慢的行駛中,紅葉看了一眼路標,告訴我說:「還有十五分鐘到服務站。」
說話時,賢紅葉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正前方。她的表情同樣嚴肅,也明顯很怕出事。
我點點頭,又問他道:「你怎麼知道『撞陰宴』的事情?還有……你怎麼知道那盆子裡燒的是松子兒?」
紅葉告訴我說:「我大學是學文史的,我對這些東西有些研究。說起來挺有意思,你知道我的畢業論文是什麼麼?」
我搖頭稱不。
紅葉告訴我說:「《漢族民間歷史禁忌》,也因為這篇文章,我瞭解一些民間的『旁門左道』,特別是京津和河北的。」
「哦!」我毫不意外的點頭道:「民間高手呀。可你為什麼要當國企主管呢?和你的專業不符合吧?」
紅葉有奈無奈的笑了,她半自嘲的回答我說:「都是因為我爸。他想讓我經商歷練,好將來繼承家裡的……」
紅葉沒有說下去,不過我知道,他沒有說道的那兩個字應該是「產業」。
一時間,我們兩個人沉默了,紅葉望著前方的車道,而我則打量著這個幾天來都和我有密切交集的女子。
此時的賢紅葉,打理了一個幹練的馬尾辮,他和我們一樣,為了方便出行,換上了衝鋒衣。只不過和我們暗黑色的衝鋒衣不同,她那一身是鮮紅色的。
我恍然發現,這個叫賢紅葉的女孩子非常喜歡紅色的東西。她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就穿著著紅色的連衣裙,現在又是紅色的衝鋒衣,就連名字裡也帶著一個「紅」字。似乎,這種怒放的顏色就是她特有的背景色一般。
可和紅葉喜歡的顏色相不稱的是,她並不是一個非常開放熱朗的性格。
紅葉起初給我的映像是能力很強,做事非常有分寸。
但通過這幾天深入的瞭解,我對她的看法又發生了轉變。
我發現她的性子裡,還帶著一股子韌性。而且她的觀察力很強,隱隱間,也有掌權大局的「將帥」風範。
這女人,不愧能在二十鋃鐺歲上成為主管,靠的,就是她過人的觀察力和決策力吧。
在我思索的時候,賢紅葉可能被我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她在後視鏡裡掃了我一眼,微笑著開口緩解道:「田哥,我感覺你這名字特彆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