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可我現在,只能做到這一部了。
……無奈中,我獨自一人,心情落寞的走進了王吼的病房。
這房子不大,裡邊也只有一張炕,似乎只是給客人住的。一進門,我立刻看見了躺在炕上,一臉蒼白的王吼。而在他身邊,趙海鯤則坐在輪椅中,拿著一個艾團不停地熏著他腳下的湧泉穴。
不知道為什麼,趙海鯤的臉色很陰沉,陰沉到讓我都看著心裡忐忑不安。
惴惴中,我小聲召喚道:「師叔!」
我的話,讓趙海鯤渾身一抖,他抬起眼睛看著我,立刻糾正道:「你別叫我師叔,叫我老趙就成,你和海鵬沒行過師徒大禮,充其量,也就是『私受』,師叔這兩個字,我擔當不起。」
趙海鯤的話,讓我心裡非常不自在,不過人家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去反駁什麼。
可是,叫老趙肯定是不行呀!於是我思前想後,叫了他一生鯤哥。
趙海鯤笑了笑,終於沒有在推托。
鬆了一口氣後,我並沒有問他王吼的病,而是上來就問道:「鯤哥……能和我說說,我老班長是怎麼死的麼?」
這句話,我憋了好半天了。
自知道班長的死訊之後,我一直想問這個問題,可無奈趙海鶤一直在和紅葉忙王吼的事情,人家主家閒不下來,我又心情煩悶,故而也沒有立刻去問。
現在有了時間,我必然會問這個問題,我非常想知道,這幾天趙家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我老班長,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沒了?!
我的話,讓趙海鯤歎了一口氣,表情,也更加憂鬱了起來。
從他的表情上,我看出老班長的死,必然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內情。
歎了幾次氣以後,趙海鯤終於開口道:「你不是一般外人,所以我告訴你真話。老二是三天前自殺的,他……就吊死在這間房子的房樑上!」
趙海鯤的話,讓我如五雷轟頂。
不住間,我愕然抬頭,去看自己頭頂上碗口粗細的主梁。
一股陰寒的氣息,瞬間從那森森白木上傳遞進了我的心裡。
老班長……自殺?上吊?!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隨後,我耷拉下了腦袋,有氣無力的說道:「到底……怎麼回事?」
趙海鯤聞言,也耷拉下了腦袋,對著我,緩緩說出了整個事件的經過。
……我的老班長趙海鵬從軍隊退伍之後,就去濟南打工了。
老班長的功夫我是知道的,他本事很好,特別是「紅案」「刀工」上的手藝,我見過的人裡無人能出其右。
也因此,老班長在飯店裡算得上一帆風順,很快就月入過萬了。
這期間,他靠著自己的收入,在老家為哥哥蓋上了三層套院的大瓦房。而且還談了幾個頗為體面的對象,大有為老趙家開支散葉,重振趙家樓的氣勢。
可就在半年前,老班長突然辭去了在濟南的掌勺工作,一個人孤零零的回到了石人崮老家。
而回到老家的班長,簡直和以前的他判若兩人。用趙海鯤的話說……他的二弟,彷彿丟了魂一般,落魄寡言。
第五章 :死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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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班長趙海鵬回到老家之後,忽然就變得沉默寡言了。
那種沉默,和他以前性格裡的安靜完全不一樣,是一種靜默,是一種三諴其口,更是一種漠然。
以至於,他甚至不和自己的親哥哥多說一句話,多做一個手勢。
就這樣,老班長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幾乎從不出門,沒人知道他在屋子裡幹什麼,又或者在屋子裡等些什麼。
偶爾天氣好的時候,老班長會出來,上一趟石人崮,或者去一次趙家祖墳,可不到半天,他又會急匆匆的回來,然後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鼓搗著什麼。
我聽到這裡時,忍不住問道:「鯤哥,我班長……是不是遇到什麼難題了?他就沒和你說為什要這樣麼?」
趙海鯤搖頭,他失望的告訴我說,老班長回家之後,他們兄弟倆就此談過無數回,可老班長每次的回答都一樣,也就是說「自己累了,想歇一歇。」被問急了,他還會說「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等等……」
可即便如此,趙海鯤依舊不放心,因為他看不出這個弟弟到底怎麼了,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總之,一種不好的預感,緩緩的籠罩在了趙家的院牆內外。
也許是冥冥中注定吧,我的班長在家裡蝸居了半年以後,用上吊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聽完趙海鯤的話,我整個人都木了,可在木然中,我心裡又有那麼一絲不甘和不信。
於是,我問趙海鯤道:「老班長死的時候,就沒有什麼徵兆麼?」
趙海鯤點頭道:「有……他從十天前,就不太正常了。」
隨後,趙海鯤把我老班長臨死前十天的種種異象,一一告訴了我。
我老班長臨死前,先是收到了一封信。
那封信是趙海鯤帶收的,所以他記得很清楚,信很特別,沒有寄信人,只有我班長的名字和地址,而且上邊寫著「親啟」。
趙海鯤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他把信徑直給了自己的弟弟。
老班長得到信之後,很快拆開看了一眼,然後……就把信點火燒了。
老班長燒信的時候,趙海鯤恰巧路過,他看著自己弟弟的舉動,不理解的問他為什麼把剛收到的信燒了。
趙海鵬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在以後,我的老班長又獨自一人上了桌山石人崮,去的時候,據趙海鶤回憶,當時老班長手裡拿了一壺黃酒和一碗糯米,說是要給祖墳上貢。
聽了趙海鯤的話,我不由的擰眉道:「不過年不過節的,上什麼貢?」
趙海鯤搖了搖頭,無奈的告訴我他也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二弟回來之後,行為乖張,趙海鯤腿又不好,也不好阻止什麼,故而也就由著他去了。
而老班長這一去,就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太陽即將落山,他才踏著襤褸落魄的步伐,走了回來。
回到家以後,老班長又把自己關在房子裡三天三夜,期間除了吃飯,幾乎就沒有離開過這間房子。
隨後……趙海鵬突然恢復了正常!
接下來的幾天裡,我老班長沒事人一樣伺候著他的哥哥和嫂子,他甚至還和自己的哥哥聊起了娶媳婦的事情……
可沒想到在三天前,這一切都在我頭上的這根房樑上,結束了。
老班長自殺了,死的非常乾脆,也沒留下任何特別的遺囑。
班長的死,也讓趙家亂了套。他本就是家裡唯一的狀勞力,這一去,對整個家庭的打擊是肯定的。
而且,班長是自殺,這在農村叫橫死,壯年橫死是非常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按照過去的老迷信,這樣死法的人,可是要變厲鬼的。
趙家為了防止我老班長死後變厲鬼,才在今天給老班長配了「冥婚」,想用這種方式,沖一沖喜,防止我老班長的孤魂變厲鬼。
而這,也就是我今早看見這荒唐一切的來歷。
趙海鯤說完這些,我的心也徹底涼下來了,一股子詫異和不平,從我心底裡猛然升起。
我老班長的死,太蹊蹺了。而且他昨天晚上還給我打過的電話呢?這……怎麼解釋呢?鬼來電麼?
故而,我又忽然問道:「這麼大的事情,沒報警麼?」
我的話,聽了趙海鯤一個機靈!
當時,他就衝我擺擺手道:「可不敢報警呀!我弟弟的死,就夠丟人的了!」
隨後,趙海鯤把他心中的顧慮,一一的告訴了我。
他告訴我說,在這趙家樓,自殺被認為是最窩囊的死法了,誰要是自殺了,就會被人認為是軟蛋,沒有勇氣的廢物,連帶著一家子人都會被瞧不起的。
也因為他的這份顧慮,老班長死去之後,對外一直說是得「暴症」死的,現在臉上還蓋著白布,根本就不敢讓人看,更遑論叫警察。
「……把警察叫來了,你們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放呀!大兄弟呀!千萬不能再折騰了,要不然,老二還不讓人罵的從棺材裡坐起來麼?」
趙海鯤的態度,並不讓我意外。
我能說什麼呢?老班長的死,對他的打擊也是巨大的……不能在在傷口上撒鹽了。
而且死者為大,把老班長在折騰起來,也不好。
就這樣,對於報警的問題,我不得不選擇了沉默。
隨後,我轉移話題道:「王吼的病……您有辦法麼?」
趙海鯤聽我說道王吼,就也把頭轉向了炕上的他。
隨後,他歎了一口氣,收回了為王吼熏香的艾草。
趙海鯤帶著由衷的無奈道:「我只會熏艾,這能讓他固本移陽,至於食咒的事情……我不是我弟弟,我幫不了各位。」
趙海鯤的話,再次讓我心中一沉。
這意思是……徹底沒救了麼?
趙海鯤看著我的表情,進一步告訴我道:「我和老二不一樣,我不喜歡五臟廟裡的『暗規矩』,沒什麼深入的研究,腿沒壞之前,我是個白案。和老二學的紅案,也不一樣。」
哦!我點了點頭。
所謂紅白兩案,是廚子行當的術語,也是中餐廚子的兩大基本體系。
白案,也就是麵食功夫,因為麵食發白,紅案,也就是炒菜功夫,因為炒菜要用火,而火為赤色。
從趙海鯤的話裡,我也依稀明白了,他們兄弟倆過去應該是過著相依為命的,一個學紅案,一個學白案,一起闖天下,一起學廚藝。
可直到趙海鯤的腿受了傷,這一切都停止了,整個趙家,只能靠我老班長一個人維持。
看來這三年,我的老班長並不好過。他肩膀上的擔子太重了,重到要維繫整趙家這最後一脈的生存。
「哎!」我長歎了一口氣,發洩著心中的不快。
可就在這個時候,趙海鯤突然話鋒一轉,緊接著又對我說了一句話!
也因為這句話,我忽然感覺自己的宿命,又柳暗花明了!
趙海鯤和我說道:「先前那個叫紅葉的姑娘都和我說了,我也聽老二偶爾提起過你的事情……那白食蠱,和蠱蛇,你們不用太擔心的。」
「什麼?」我抬頭驚異道:「您有辦法解?」
趙海鯤搖了搖手道:「我說過了,這些歪門邪道我不懂!不過咱們五臟廟裡,還是有人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