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就在斷天師剛退兩出步半的時候,那只站在地上,呆立不動的無頭公雞……立刻衝斷天師臉上猛噴了一股鮮血!
雞血從雞腔子裡噴出四尺多遠,正好打在斷天師那即將回頭,且惴惴不安的臉上!
斷天師……變紅臉關公了。
這一口血鮮血,徹底把斷騙子打回了原型,也成了壓死耗子的最後一顆稻草。
被雞血猛一刺激之後,斷天師心裡崩潰了。他一邊跑,一邊狂喊著「有鬼!鬼呀!」,跌跌撞撞,步履闌珊的跑出了趙家的院門。
他的瘋狂,也帶來了現場的一片凌亂和歡笑。
我雖然懂得這其中的原理,可無奈於我那位玉秀嫂子並不知情,而且我看得出來,趙海鯤也不知道,雖然他是五臟廟裡的廚子,但卻是專司麵點的「白案」,看樣子......他是不知道的!
他們兩個人,顯然也被這突然的情況嚇傻了,斷天師一跑,這趙家的主人,也就跟著亂了分寸。
桂玉秀忌憚的看著那還在噴血的無頭雞,扯開嗓子衝斷天師喊道:「天師!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呀……」
相對於桂玉秀,趙海鯤則顯得比較鎮靜,但他還是扶著自己的輪椅,招呼自己的媳婦道:「快帶我出去!絕不能讓天師跑了呀!他跑了,咱們怎麼辦呀……」
……在一片長乎短叫中,桂玉秀推著趙海鯤的輪椅也跟了出去。阿四和趙宏則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也衝出了趙家大門。最有意思的是那只原本站立不動的無頭雞,可能因為外界的聲波刺激,居然也撒開退,隨著人群跑了起來。
這老班長的靈堂上,一下子空曠了不少。
雖然我很想趁機出去,打斷騙子一頓,但是我的腿只動了一下,終究又收了回來,沒有跟著大伙出去看熱鬧。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場面安靜之後,我回過頭,走到老班長的棺槨之前,看著那裡邊依舊微微睜眼,死不瞑目的班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伸出微微顫抖的手,緩慢的把班長的眼睛合住,又把那只「碗斗蓋天」的黑碗輕輕的放在老班長的額頭。
我喉嚨咕嚕道:「班長啊!由我守著你就安心的去吧!這趙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沒人,在折騰師父你了。」
說完這些話之後,我深深的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響頭。
這個時候,一隻素手輕柔的放在了我的肩膀之上。
我抬頭順著手看去,發現是唯一沒有跟出去看熱鬧的賢紅葉。
我站起身子道:「不出去看看?」
紅葉一臉厭惡道:「都是血,有什麼好看的……和你說點正事。」
我看著她嚴肅的臉色,不由得也跟著擰眉道:「什麼?」
她開門見山道:「你感覺那個斷天師怎麼樣?厲害麼?」
我抬起眼,以一種非常異樣的眼光看著她。
這問題問的真沒水平。斷天師大騙子一個,而且膽小怕事,骨瘦如柴,他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差勁的騙子了。
所以,我想都沒想的回答道:「丫就是一賣狗皮膏藥的無賴!沒什麼本事。」
「你錯了!」賢紅葉表情嚴肅,糾正我道:「斷天師這個老傢伙『道行』非常高,他剛才一直在裝瘋賣傻,而且……」
紅葉說道這裡的時候,表情忽然變得驚悚,她一字一頓,生怕我聽不清楚的告訴我道:「剛才斷天師『做法』的時候,差一點就要了你的命!」
賢紅葉的話,簡直如當頭棒喝!
我知道,紅葉是一個觀察能力很強的女人,她說話,必然有理有據,絕不可能是聳人聽聞。
但要我相信那舉手投足間透著滑稽的混蛋道行高深,還差點要了我的命,也還是非常有難度的。
我自己甚至都不能說服自己。
況且,他殺我幹什麼?我和他並沒有過節,雖然我壞了他的騙局,還踹了他兩腳,但雙方也不至於交惡道要取對方性命的地步吧。
我知道,單憑我自己的腦袋,肯定是想不通這其中的因由的,要想知道這其中所有的關鍵,我還得請教善於觀察和推理的賢紅葉。
但就在我想繼續詢問紅葉這其中的關節之時,我們突然聽見趙家的大門外傳來了一聲淒慘的嚎叫!
緊接著,一個干嗓的聲音從門口隱約慘叫道:「死人了……死人了……」
我和紅葉聞言,都同時一個機靈!往趙家大門口跑去,這關於斷天師的話題,也不得不暫時停止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第十一章 :趙家小奶奶
那門口突然傳來要「死人」的叫喊聲,讓我和紅葉無論如何都待不住了。
院子裡已經去世一個了,院牆外的那一聲喊叫,可別在是真的了,誰死了都不好......
我來不及多想,就帶著紅葉要衝出去。
不過,就在我和紅葉剛剛下了靈堂的時候,紅葉突然輕聲叫住了我。
「老田。」賢紅葉眨巴著眼睛衝我說道:「你剛才踢斷騙子那一腳.....老帥了。真的。」
這話,聽著真舒坦呀!
尷尬中,我呵呵一笑,掩飾了自己的心慌,帶著她跑了出去。
很快,我們兩個人一前一後跑過了趙家巷口的拐角,來到了事發的地點。
在那裡,是一片血腥和混亂。
狹窄的巷子口,渾身鮮血的斷天師跑的太匆忙了,他和迎面而來的一位老者撞了個滿懷,此時正四腳朝天,雙眼翻白的趟在地上。
斷天師的昏厥,讓趙家人亂了方寸。趙海鶤急忙指揮自己的媳婦不停的給斷天師掐人中,而斷天師,則伸出手來,沖賢紅葉喘息道:「哥不行了,妹子,快給我做人工呼吸。」
呵呵,我心頭一陣冷笑,巴不得紅葉現在白食蠱發作,一口啃死他呢。
看來斷天師雖然撞的不輕,但是應該沒什麼大礙,倒是他對面頂撞的那位老者,彷彿是嚴重的多。
此時,我隔著人頭看去,那老人躺在地上,手中握緊一根枴杖,渾身微微顫抖著,不住的歎息,口中唸唸有詞道:「死人了......撞死人了!」
在他的旁邊,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攙扶著他,神情焦灼。
中年男人顯然很關心老者的身體,他一邊用手揉著老人的胸口,一邊口中喃喃道:「爍爍啊!點啊!點啊!別嚇吾.....」
中年男人的話,應該是粵語,我見識少,自然一句也聽不懂,不過也依舊聽了一個激靈!
因為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雷仁的侄子,雷旺財!
既然雷旺財在,那他懷裡的白鬍子老頭,鐵定是那位和我在火工語上「刀槍劍影」的雷仁,雷老爺子無疑呀!
他們的出現,太讓我意外了一些。
對於雷仁這個「五嶺廟」的廚子,我可是記憶猶新。他是我除了老班長外,見過的第一位五臟廟「方丈」。此人見識很廣,輩分也大,只可惜不安好心。
雷仁帶著自己的侄子和一幫徒子徒孫,在河北到山東的高速公路上開「不掛燈籠」的黑店,
就沖這一點,我就不齒與他為伍。
而且,這貨還不顧四廟情義,賣給王吼五百元一份的炒麵,還敢和我叫板,其行為也讓人不屑,更讓我時刻對這人提防尤甚。
我總感覺,他是一個無時無刻不在算計別人的人,況且賢紅葉也提醒過我,這老東西應該和趙家有什麼過節,而且......他很可能看上了趙家的「祖傳菜刀」。
這一回,他在我老班長去世的節骨眼上現身此地,難免不讓人心中起疑。
而且,他是怎麼來的呢?他們和那些老齊路上的「黑霉糯米陣」以及「火尾廉」,又有什麼關係?
說來很怪,就在昨天,我自從遇見了雷仁叔侄倆之後,事事都不順心,怪異連連不說,而且還都圍繞著「糯米」,「陰兵」這些玄乎的東西打轉。這也就算了,可偏偏雷仁還給我講了一個他爹雷阿牛和趙青山之間的,有關於「糯米請陰兵」的故事。
這難道僅僅是巧合麼?還是說是這個老東西,從暗中設計了一切?
我更傾向於後者。甚至我偏執的認為,就算不是他設計的,恐怕他和這件事情,也完全脫不了干係。
也因此,當我看見這位和「斷騙子」撞了一個滿懷的「雷忽悠」時,我格外的冷淡提防,一時也沒有過去認他。
直到我嫂子桂玉秀把翻白眼的斷天師又抗回進趙家的院子裡,去做「急救」以後,我才撥開人頭,從本就不寬敞的青石巷子裡走出來,蹲下去,拍了拍雷旺財的肩膀。
「有事麼?」我冷冷的問道。
相對於我們見到雷氏叔侄的驚愕,這雷旺財倒是不感覺我們的出現很唐突。畢竟,他早就知道我們要來趙家樓了。
雷旺財看了我一眼後,只是點點頭,同時回敬道:「我叔叔身體不好。」
呵呵!我心中一陣嘲笑,同時思摸道:丫身體不好,那怎麼這回不坐輪椅了?難不成精神煥發,一路從德州順公路溜躂到趙家樓的?
不過雖然這麼想,我也沒往出說。
因為畢竟,這雷仁老頭子被斷天師撞的的確不清,而且人家輩分壓著我呢,亂說話也不好。
所以,我還是收斂了脾氣,「列行公事」的詢問臥在地上的雷仁道:「師叔呀!您怎麼樣了!沒死吧!」
雷仁躺在地上,還是因為受了驚嚇而不停的喘息著氣。
他似乎沒有外傷,不過看他的樣子,也還是很狼狽的。
此時,雷仁白花花的鬍鬚和衣服上沾滿了從斷天師身上傳染的雞血,而還有雞毛粘在額頭。最可悲的是這老頭手裡拿著的一根拐棍,不知道為啥突然斷了,一半握緊在手裡,另一半則在那只無頭死雞的身上,沾滿了雞屎和雞毛。
反正挺噁心的。
雷仁緩了好半天之後,終於倒騰出了一口氣,他看了看我,略帶意外的點了點頭。可剛想和我說句話,卻被趙海鶤冰冷冷的語言打斷了。
坐在輪椅中的趙海鶤,彷彿如看著叛徒一般俯視著雷仁,橫眉冷對道:「你又來幹什麼?我爹當年沒說過麼?只要趙家沒死絕,就不許你在踏進趙家樓一步!」
這話,相當過分的。
輪輩分,我後來仔細算過,好像趙海鶤和雷仁是一輩,我都得管人家叫「叔」。但要是論起年齡來,那雷仁可就比趙海鶤和我老班長大出不止一輪了。怎麼說,也得叫人家一聲老哥。
而且,我們夫子廟的魯菜廚子以聖人為師,更懂輩分尊規,平常人還要給三分薄面呢,更何況都是廟裡的。
哎!這趙家得和雷仁結下了什麼樣的梁子,才能逼迫的趙海鶤罵出這麼絕的一句話來呢?
我立刻意識到,這位雷仁雷師叔和趙家之間,可是大有故事呀!
但出我意料的是,雷仁並沒有因為趙海鶤的話而生氣,恰恰相反的是,他站起身子之後,反而樂了,而且樂的還挺得意。
看著他陰陽怪氣的表情,我忽然意識到,這傢伙絕對是有備而來,他在高速服務站對我伸出的「橄欖枝」,也絕對不是偶然!
果然,就在雷人站起身子之後,我忽然聽見雷氏叔侄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小姑娘的呵斥聲:「趙海鵬!你不給他面子,也不給你奶奶我的面子麼?」
緊接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突然從巷子的那一頭走了進來。
我粗略看去,她那樣子,就是十足一個沒斷奶的孩子呀。
那小丫頭片子的話,當時就聽了我一個傻眼。
趙家不是快絕戶了麼?怎麼多出來這麼一位小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