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心中好奇之下,我又問了一遍為啥趙家和雷仁有這麼大的仇怨?
我對此一直很詫異,因為以前聽雷仁說過,趙家先祖還救過他父親雷阿牛一命的,趙家是雷家的恩人,這怎麼隔了一代人……恩人就變仇人了呢?
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哎!」趙海鯤長歎了一口氣,到也沒有隱瞞我,他緩緩的和我說道:事情呀!得從建國前的時候說,從雷仁的爹,雷阿牛身上說……」
……很快,趙海鯤便把趙家與雷仁的這一段恩恩怨怨告訴了我。
雷仁的爹,也就是雷阿牛自從被趙青山從運河糯米船中救下來之後,很是感激趙青山,數度想拜在「趙廚俠」門下學習廚藝。
可無奈的是,趙青山這個人思想比較守舊,他說趙家有「祖訓」,不能收外姓人為弟子,並又退一步拒絕了雷阿牛不當徒弟,只當跟班的想法。
不過,趙青山這個人也算仗義,平白救下了雷阿牛之後,也還是對他的生計進行了安排。
趙青山親自寫了一封信,把雷阿牛介紹到了濟南的廣州會館當差,並且日後又由他牽引,讓雷阿牛順利的拜入了粵菜「五嶺廟」門下,從此走上了一條平坦的世家廚子之路。
可雷阿牛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雷阿牛是「海員」出身,不到十六就出海闖蕩了,從骨子裡就透著一股不安分的氣息。所以廚藝大成之後,他並沒有老老實實的呆在廣州會館當差,而是走出會館,尋找起了更大的賺錢機會。
民國時,廚子的出路無外乎「紅白黑陰四路」,所謂紅路,也就是「當兵」,靠著自己的手藝給軍閥和當官的做「私廚」掙錢,「白路」則是最傳統的去酒樓打工,靠給普通人做飯掙錢。
這兩條路,前者掙錢多,但風險極大,後者相對安逸但,收入較少。只有極少數心裡變態的廚子,才會選擇另外兩條路,去開風險更大的黑店和陰店。
而雷阿牛,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
雷阿牛明白,雖然他去當兵危險也很大,但機會同樣很多。
當時的大環境下,掌權的軍閥個個都是草莽出身的投機販子,有錢,很會享受,也愛及時行樂。
也因此,大部分軍閥和土匪的脾氣一樣,就喜歡個「五子登科」。
何為「五子登科」呢?也就是身邊必須有廚子,戲子,表子,車子和房子。
既然離不開這些「子」,那肯定的花大筆的「票子」才能養活住他們的。
雷阿牛就奔著這些個軍閥的心態想法,一路投機,給軍閥們做起了「私廚」,誰掌權他就伺候誰,誰有兵他就投靠誰。漸漸的,也在國民軍隊中闖出了幾分名堂。
幾年之後,雷阿牛混成了****高級將領的「御廚」,而且還有了軍銜,很是風光了許久。
這期間,雷阿牛感激趙青山的提拔之恩,數次邀請他南下「做官」,可都被趙青山回絕了。
但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雷阿牛起的快,敗的也快。
內戰的時候,雷阿牛跟著自己伺候的****將領上了淮海,可沒想到在徐蚌戰場上,那位將軍命薄,被一顆榴彈打花了腦袋,他所統帥的十萬大軍,也隨之土崩瓦解了。
兵荒馬亂中,沒人顧及的上別人的死活,更不顧上性命以外的東西。這位雷大廚用前半生所積攢的一切瞬間便全都沒了,甚至還成了俘虜。
關鍵時刻,還是趙青山拉了他一把。
俘虜兵被我軍壓送,路過魯南時,趙青山又偶遇了夾在軍隊中的雷阿牛。
雙方對視一眼後,趙青山反應很快,他衝過去抱住雷阿牛,大喊了雷阿牛一聲「大外甥」。
這一句話的契機下,趙青山把雷阿牛帶出了俘虜隊伍,並根據他的要求,連夜把他送走,雷阿牛也因此逃出生天,輾轉去了台灣,並很快在哪裡取妻生子,有了雷仁一脈。
趙海鯤說道這裡時,略發感慨道:「只可惜了我爺爺的命呀!十年浩劫的時候,他救雷阿牛的事情被人揪了出來,又被查出來以前投靠過韓復矩,因此被打成了反革命,大雪天光著身子被批鬥了三天三夜,然後就……」
趙海鯤搖了搖頭,沒有在繼續說他爺爺趙青山的悲慘事情,而是話鋒一轉,終於提起了這位台灣出生的雷仁之劣跡。
趙海鯤告訴我說,剛改革開放的時候,雷仁帶著全家人來到了趙家樓。
當時,他三四十歲模樣,抱著自己親爹雷阿牛的骨灰盒子,一進趙家的大院就點名要找趙青山,說是要完成雷阿牛的遺願,親自登門給趙家人謝救命之恩。
這件事在當時的魯南影響很大,也讓風雨飄搖中的趙家看到了一絲希望。
當年趙家管事的,是我老班長的親爹「趙德廣」,這老爺子又因為親爹趙青山的牽連,一輩子台不起頭來,在村子裡人稱「趙三晚」,也就是「成家晚,立業晚,生孩子晚」。
沒辦法,誰讓他有一個「反革命」的爹呢。
雷仁初到趙家之後,大家相處還是很近融洽的。因為趙青山和雷阿牛的生死交情,雷仁似乎也很想補償趙家。
兩家人也藉著這層關係,雙方你來我往,很快融洽在處在了一起,好的都快成一家人了,也因為雷仁的幫襯,趙家窘迫的經濟狀況也日漸有了起色。
我聽到這裡時,感覺沒什麼問題呀!似乎這個雷仁還挺重情義,聽上去是我五臟廟裡能當「方丈」能「抬槓」的人物。
於是,我不由問道:「可後來……咱師爺咋和他翻臉了呢?」
「哎!」趙海鯤又歎了一口氣道:「還不是因為我爹太老實了麼……」
原來,就在兩家混熟了之後,雷仁對趙德廣提出了一個建議。
第十八章 :趙德廣
趙德廣我沒有見過,不過聽趙海鶤說,他這個爹生前最大的特點就是老實,因為趙家六百年後,傳到他這一代,已經是獨戶難支了,在加上那個時代的大背景和他親爹趙青山的「反革命」,他想不老實都不行。
而老實人,並不安於現狀。
趙德廣是農民出身,靠種幾口薄田過活,雖然他繼承了趙青山的大部分廚子手藝,可必定還是個農民,那年月,有手藝也沒什麼用處,也就是給大隊食堂切個蘿蔔燉個豬肉,最多做個「醋溜白」,連啥是個宮保雞丁,都沒見過。
在他看來,能靠這幾畝地把自己的兩個兒子養大,就很不容易了,更遑論「出人頭地」。
可雷仁的出現,卻漸漸改變了趙德廣的想法。
雷仁是台灣人,那個時候,台灣比大陸人接觸的信息要多,錢也要衝,在雷仁的介紹和幫助下,趙德廣瞭解到這外邊的世界是如此精彩,除了種地,還有許多方法可以掙錢養家。
而他繼承自親爹的手藝,則更是能換來白花花的銀子。
雷仁不止一次告訴趙德廣說,像他這樣的大廚,要是去台灣發展,別說養家,就是天天生猛海鮮,大魚大肉也不是問題。保證三年之內他每個月的工資小費,比得上山東省長一年的津貼外快。
這話,對趙德廣的吸引力太大了。
趙德廣養活兩個大小子,本就非常困難,如果真的能去台灣發展的話,掙一筆錢,把自己的兒孫都供出來,死了也值了。
不過趙德廣必定是農民出身,受當時社會的影響和掣肘太深。
他始終認為,去「國統區」風險太大,而且當時剛剛改革開放,他害怕政治環境一變,在把他和自己親爹一樣打成「反革命」,那全家人,就都毀了。
於是,趙德廣提心吊膽的對雷仁說,能不能給他介紹一個內地的工作,他先去內地飯店試試看,順便積累些經驗,等業務熟練了,在去更廣闊的天地施展才華也不遲。
雷仁聽了趙德廣的話,當時呵呵一笑,說出了一個非常驚人的建議來。
他告訴趙德廣,還去什麼飯店打工呀!與其給別人打工,不如自己當老闆,遠了也不用走,就在濟南,趙德廣親爹趙青山發家的地方,咱們開一個大大的飯店!
雷仁的話口氣不小,而且也是這麼做的。
當時,他就牽頭出錢,在濟南開設了一家經營魯菜和台灣小吃的「魯台大飯店」,服務標準都按台灣的招呼,趕得上內地的三星級酒店。就讓趙德廣當執行經理。他自己則做起了董事長的職位。兩個人稱兄道弟間,分工非常明確。趙德廣傳管餐飲,雷仁負責經營。
一時間,這飯店因為獨特的餐飲特色和新鮮的管理模式,在濟南很是火爆了一把。成了當時人們心中的「第一飯店」。
這一回,趙家「麻雀沖天變鳳凰」了,一瞬間,趙德廣就從鄉下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變成了「企業家」,雷仁也從探親僑胞,一躍而成了支援祖國建設的台商。
「不錯呀!」我聽到這裡,有些詫異的說道:「可後來兩個人怎麼鬧掰的呢?」
面對我的疑問,趙海鶤搖了搖頭道:「哎!人心呀,永遠不滿足。我爹本以為這雷仁是可靠的兄弟,可實際上......他卻是一隻披著人皮的老狼。」
趙海鶤很快吧雷仁為什麼幫趙家人開飯店的真正原因,告訴了我。
飯店開起來之後,趙德廣一心把心思用在做菜和品質上,對飯店的經營情況很少管理。直到一年多以後,雷仁突然說他要回台灣老家一趟,說家中有些產業上的事物要處理。
趙德廣自然沒有多想,大手一揮就說你放心去吧,這裡我短期盯的住,不用過於操心云云。
很快雷仁離開了濟南,回台北之前,他給趙德廣簽署了一份文件,說是要把這飯店多餘的股份轉讓給趙德廣,還說什麼「名不正,則言不順」。只有這樣他管理起來,才能讓大家服氣。至於股份,等雷仁回來之後,他可以在簽一份文件還給他,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沒什麼信不過的。
雷仁的話,入情入理,讓趙德廣心服口服,他想都沒想就簽署了那份協議。
可他並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命,也因為那張東西,而徹底的葬送了。
雷仁走後,趙德廣經營的餐廳很快被查封了,查封的公安告訴他說,他涉嫌以開餐廳為掩護,從台灣「進口凍料」食材的名義,往大陸走私電子產品,還販賣黃色光碟。
這些罪名,直接就把趙德廣搞暈了。
他剛接手飯店的經營,連賬目都沒有捋順,更遑論知道這些莫須有的罪名。
可公安卻出示了一系列的鐵證,而且公司的法人就是他趙德廣,不管怎麼樣,他也得承擔第一手的責任。
......聽到這裡,我全明白了!同時,對這個雷仁的劣跡也心生憤恨和鄙視!
雷仁肯定是藉著開飯店的名義行走私之實,事情敗露之後,他把責任一股腦的推給了蒙在谷裡的趙德廣,然後自己跑到台灣避禍去了。
最可氣的是,這樣的人,時隔多年之後還有臉來趙家看什麼菜刀?真是堪比城牆的面皮呀!應該用那把菜刀砍死他才對呢!
說道此處,趙海鶤傷心的落淚道:「全家的錢都被公安沒收了,我親爹因為這件事情,被省裡判了二十年,這一進去,就再也沒有出來。」
師叔又特別告訴我說:送我師爺趙德廣歸西的時候,他隔著鐵窗,特別對自己的兩個兒子說過,『不要在讓這個雷仁,踏進趙家門樓一步!』
「哎!」趙海鶤一聲哀歎。
至此,我對於趙家與雷仁的恩怨,完全明瞭了,雖然不知道為啥雷仁臉皮這麼厚,又回到大陸開起了黑店,不過我估計,很可能也是因為他的作風,導致他在台灣也混不下去了,才選擇了這麼一條出路。
彷彿是為了應徵我的猜測,趙海鶤又告訴我說,雷仁這幾年不知道怎麼了,又回到了大陸,並在山東定居了。期間來過幾回趙家樓,但都被趙海鶤和我老班長趕了出去。
不過即便如此,雷仁也依舊盯著趙家不放,而且好像還買通了許多趙家樓的村民當耳目。
我老班長的死訊,趙海鶤只告訴了村民和遠房的淮南趙家,這雷仁,居然就能順著淮南趙家這條線索,找到輩分奇高的「趙水荷」當敲門磚,從中調和,看來是費了不少心的。
聽到此處時,我又想起了那個乖張任性的趙家奶奶。
於是,我不由的詢問趙海鶤道:「這淮南趙家是什麼人呀?為啥我老班長的死,要告訴他們。」
趙海鯤聽了我的話,略一思索後,告訴了我一個足以驚掉我和紅葉下巴的消息。
他告訴我道:「這淮南趙家,是我們近幾年才聯絡上一支遠房親戚。而這趙水荷,很可能就懂得怎麼解開你們體內的白食蠱毒!」
他這話,差點讓我把苦膽給吐出來了。
我去!這也太巧合了吧!這軟妹子......居然還會這個!而我,還真如她所威脅的那樣,就這麼直挺挺的「撈」在人家手裡了!
我的師叔呀!你玩我呢吧!
第十九章 :三山斗
趙海鶤說話間,我腦門子上一臉一頭的汗水。
相對於撈在趙水荷手裡之後的「虐待」,我甚至感覺,解開白食蠱的事情反倒成了小事。
那朵「水荷花」,天生帶刺,我貿然去求她,必然會被她扎的滿身窟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