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這小丫頭和我沒什麼大仇,一會兒回來我說幾句軟化,好好求求她,應該也就能化解一些矛盾。
而且,她還說過,要我幫忙幹掉明燈王的,說明她也有誠意和我合作。
既然有誠意,那麼她肯定也樂於幫我解蠱,去咒。
故而,我不擔心。
所以,我點頭之後,便對趙海鯤和賢紅葉說道:「那我去後屋看看王吼去,要是趙水荷回來的話,麻煩讓她去後屋務必找我一趟。」
大家點了點頭,算是記住了。
在我臨走前,趙海鯤又笑著「提醒」道:「不二,你是夫子廟裡的好後生,你配拿趙家的菜刀。好好看仔細了。這趙家的傳承,交給你了……」
我明白,他是對我的鼓勵。
他的話,也讓我心頭一熱。
我回過頭,只手緊緊握住這古樸的菜刀,深深的沖趙海鯤鞠了一躬。
……
很快,我走進了王吼躺著的臥房。
忙完老班長的葬禮之後,我也終於有機會仔細的探望一下我的這位老戰友,老朋友,老同鄉,老夥伴了。
這間房子很小,而王吼的個子很大,因此,他躺在床上,顯得有些急促。
因為這兩天趙海鯤總給他熏艾草的緣故,此時在王吼的屋子裡,始終飄散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艾香味。
艾香中,王吼就平躺在那張土炕上,只有一條褲衩****,以及一條毛巾被裹在胸口。他穴位上被艾草燒灼的痕跡歷歷在目。
我知道,趙海鯤為了讓他醒過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無奈他並不懂這些暗規矩的法門,所以杯水車薪。
也因此,王吼和三天前一樣,依舊在呼吸均勻的睡著,偶爾四肢抽動幾下,乍一看,真好像只是一個睡熟了的人而已。
可我知道,他已然身中所謂的「食咒」,那個在老齊路上碰見的「人妖」老十九說過,這個咒在趙家樓,只有我師父趙海鵬能解。
可是隨著我師父的死……我唯一的希望只剩下淮南趙家的趙水荷了。
其實,我對趙水荷的能力是持懷疑態度的。畢竟她太年輕,而且做事咋咋呼呼的,不像是能救人於水火主兒。
可人不能貌相呀!而且我現在就剩下她這麼一根救命繩子了,想不信,也不成。
故而,有什麼事情,也等到她來了在說吧。
無奈中,我只好癱坐在王吼的身側,背靠牆壁,懷揣菜刀,神情落寞。
按說在這個場景之下,我應該和昏迷中的王吼說些什麼,可張了張嘴之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突然想起,以前我和王吼開飯店的時候,每當閉店,我和他都會開幾瓶啤酒,就著老醋花生聊天,起初我們喝的很多,但最後為了身體健康,啤酒的瓶數越來越少,最近幾個月還有喝茶的趨勢。
那種日子,平淡而無奇。
聊天的話題很雜,可不變的,是兩個人「胡撇亂砍」的吹牛和有關於女人的永恆話題。
那些葷段子和大吹大擂,是男人們從不離口的調味劑,也是我們賴以生存下去的減壓閥。
他這一下子給我安靜了下來,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嘴……居然也不會說了。
哎,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物是人非,或者一個巴掌拍不響…….反正就是這麼個道理吧。
想到此處時,我無奈苦笑一聲,伸手拍了拍王吼的腦袋道:「你他(和諧)媽倒是給爺醒過來呀!組織上還讓你保護賢紅葉呢,你自己撂挑子算怎麼個意思?!向你們連長請假了麼?」
隨著我碰觸王吼的腦袋,這貨頭部左右擺動了幾下,微微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可就在王吼脖頸左右擺動的瞬間,我突然從他的後頸上感覺出了一絲異樣的波動。
恍然間,我發現王吼的脖頸十分僵硬,而且就像……被人為墊高的一般。
我立刻意識到,在他脖子下邊,除了枕頭之外,應該還有什麼別的東西。
帶著這份突然的疑惑,我把手緩緩伸進王吼的後腦之下。
然後,我在他的脖頸下摸到了一團東西……
第六十九章 :
就在王吼腦袋晃動的時候,我敏銳的察覺到這貨的脖子下墊著一個「東西」。
那不是枕頭,它就藏在王吼的脖頸後邊。
帶著好奇和警惕,我伸手,輕抬起王吼的腦袋,把那東西從他脖子下抽了出來。
緊接著,我看著手裡的「傢伙」,臉色瞬間凝固了。
凝固的同時,我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更知道王吼身中的「食咒」恐怕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簡單。
因此時此刻,我拿在手心裡的居然是……一個寫著王吼名字的「白面娃娃」。
有人,在王吼昏迷時,於他後腦放下了這個娃娃,寫著他名字的面娃娃。
此時的白面娃娃已經被王吼的脖頸壓扁了,它身上的四肢扭曲,似笑似哭,面目猙獰,它兩隻血紅色的眼睛依舊清晰,直愣愣的盯著我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陰森感。
那白面娃娃的肚皮上,用松墨寫著兩個豆大的漢字——「王吼」。
我看著那面娃娃的臉,不由的心中一陣驚恐,驚恐之後,又是憤怒和獰笑!
又是面娃娃麼?
面對這娃娃,他必然讓我在第一時間想起了那個一身黑衣,管手裡的白面娃娃叫「兒子」的老太太。
因為那個老太太的出現,我老班長的詐屍變成了一具乾屍,也因為這個老太太的出現,我被李兜牛和貓陣暗算,險些喪命。
總之,在趙家樓裡,除了已然被我重點懷疑的斷天師以外,就是這個老太太最神出鬼沒,最琢磨不透。
她為什麼要攪亂我老班長的葬禮?又為什麼手裡始終竄著個白面娃娃?還管他叫兒子?
最重要的,她幾次三番針對趙家,到底是什麼目的!
就在我陷入沉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候,臥室的門被趙水荷推開了。
她大大咧咧的走進來衝我喊道:「你女朋友對你不錯,可得珍惜......」
水荷的話說到了一半,看見了我手裡的面娃娃。
她臉上輕盈的笑容......也突然僵直了。
我和她對視了一眼,然後單刀直入道:「到底什麼是『食咒』?」
食咒這個概念,是我從「四眉人妖」老十九那裡首先聽說的。只知道這種「咒」能讓人昏迷或者死亡,是非常厲害的一種「咒」,而且這種咒,卻不出自什麼道士或者蠱婆,是五臟廟的廚子擅長使用的「暗規矩」。
可具體是個啥,我就不明白了。
既然趙水荷曾經和我信誓旦旦的保證過她能治好王吼的「咒」,那她就應該知道,她就應該履行諾言。
趙水荷看著我嚴肅的表情,不由的也被我所感染,她輕輕關好小屋的門,靠在門框上,拿出她的硬幣,一邊翻滾,一邊想了間隙,才對我說道:
「食咒是個統稱,我們所熟知的與食物有關的『蠱』『毒』『藥』『補』甚至『計謀』,都可以看做一種咒。其實食咒是一種「火工語」,它專指用來謀財害命的『食物』。」
那樣的食物,不是給人吃的,而是用來某利,甚至殺人的工具。
所以,他們是「咒」!
起初的「食咒」起源很雜,但主要來源是「神農百草經」。
傳說古時候炎帝神農氏日常百草,遇七十二毒,捨身冒死為華夏百姓辨別能用來治病續命的藥物和美食。
神農氏駕崩之前,把自己一生之經驗編創為中國的第一本藥書「神農百草經」,為子孫後代留下了福祉。而演習百草之學的人,漸漸變成了我們所熟知的兩個職業——「中醫」和「廚子」。
我納悶道:「也就是說,中餐廚子和中醫其實是一根籐上結出的兩個瓜?」
趙水荷點頭,又告訴我說,古來中國就有句叫做「藥食同源」,意思很簡單,就是說許多食物可以用來當藥材使,許多藥材也可能用來吃。在中醫和廚子中,這個理論十分流行,到現在也經久不衰。
我點頭,自然是知道這些的。
隨後趙水荷才正式把所謂的食咒,及其歷史,告訴了我。
她說,也因為藥食同源,在春秋戰國時期,廚子這個行業形成規模之後,有一批別有用心的「庖丁」根據自己的烹飪經驗,重新發現了食物的這種「特殊」用途。
這些用途,自然是殺人和謀財。
這些人膽子很大,而且當時依附權貴,也有些勢力。
所以,他們在主人的支持下,於奴隸和戰俘身上做實驗,對食物的特殊用途進行了深層的「開發」,進而形成了可以用食物下毒,殺人,用計,甚至占卜的特殊本領。
這些本領,統稱為食咒。
「食咒」的出現,迅速受到了春秋時各國統治階級的歡迎。因為他們發現,掌握食咒的人做起事情來詭異無比而且效率極高,是他們勾心鬥角,演繹暗殺的好幫手。
也因此,這些掌握食咒的廚子被人稱作「暗庖」,」庖「就是廚子的意思。
說白了,他們就是從廚子中演變出來的暗殺人員。
暗庖這個組織,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由廚子組成的組織,甚至可以說,他們是五臟廟的前身。
說至此,趙水荷重點強調了一句話:「因為年代久遠,所以『暗庖』的組織結構,辦事原則,領導人物是誰,已經不可知了。我只知道,『暗庖』在形成之後,很快便分裂了,他們漸漸為各國的君主拉攏,形成了一個個的小山頭。」
說至此,趙水荷長歎一口氣道:「那個時代結束之後,『暗庖』也就成為了歷史,不過他們的食咒,卻被一代代統治階級有意識的保存了下來,而且用於其後很多有名的宮廷政變之中。」
聽了趙水荷的話,我有些半信不信的問道:「你說的夠玄乎的呀,我怎麼沒聽我班長說過有這麼一個廚子組成的暗殺組織呢?」
趙水荷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問我道:「你知道『專諸』麼?」
他的話,讓我的懷疑變成了凝重的想法。
「專諸」我知道,這個人是古代五大刺客之一,為人凶悍,他最大的壯舉是在宴席之間,用一把藏在烤魚肚子裡的「魚腸劍」殺死了吳國的國王。其人膽量之大,做事之絕,令人膽寒。
故而,我問趙水荷道:「我知道,拿『魚腸劍』殺吳王的勇士,你別告我他是暗庖的人哈!這劇情太狗血了。」
趙水荷依舊笑了笑,回答我道:「他當然不是,但是那段歷史你不感覺有問題麼?」
我搖頭,我又不是歷史學家,自然不知道有什麼問題。
意料之中的,趙水荷笑了笑,然後把她所瞭解的「真相」告訴了我。
第七十章 :魚腸劍
趙水荷見我不懂,便提醒我道:「專諸所殺的可是吳王僚,其人生性殘暴多疑。尤忌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