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胡說!」我矢口否認道:「王吼喝醉了,他的話你也信?」
  「酒後吐真言嘛!」趙水荷衝我調侃了一句,同時臉色一沉道:「姓田的,我找你是有正事的。你別以為我那麼賤,非要給你個二把刀打工!」
  「正事?」我好奇道:「說來聽聽!…」
  「我這次出來是避難的!」趙水荷徑直開口道:「我們淮南趙家要來大敵,我哥哥的主持蘇子作的大局,所以讓我過來玩幾天,順便看看你這個不爭氣的孫孫。」
  趙水荷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
  最近這一段時間,我總感覺五臟廟裡的人物活動的太頻繁了一些,從五嶺廟的雷仁,到白龍廟的陰六甲,從兩祖廟的趙水荷在到他蘇子作的哥哥,似乎這些過去難得一見的高手,「長輩」,都如秋後的螞蚱一般蹦來蹦去,全出來了。
  他們的乍隱乍現,讓我感覺以五臟廟為首的中國餐飲體系似乎在經歷什麼大的變動。
  但遺憾的是,我並不是五臟廟裡的大廚,也不是這個圈子裡的核心人物。四大廟的恩恩怨怨,我只能通過這些人的隻言片語去猜。
  也在那份揣測中,我問趙水荷道:「你哥哥到底是誰呀!蘇子作又遇見啥敵人了,還得疏散家屬?」

第三十二章 :金蟬脫殼
  面對我的問題,趙水荷含糊其辭,她說她哥哥叫趙水榮,是蘇子作內部的骨幹之一,至於目前蘇子作面對的敵人是誰,趙水荷也不清楚。
  「你也不知道?」我擰眉。
  趙水荷一臉無所謂的搖頭道:「蘇子作內部的事我哥很少和我說的,我也不多打聽,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
  我苦笑一聲,對趙水荷的回答頗為無奈。趙水榮是誰我不知道,蘇子作的動向又問不出來,看來那些兩祖廟廚子的保密工作還真是到家。
  而且我聽說過,兩淮蘇子作也很喜歡「保密」制度,他們對外交流很少,甚至堪稱「絕緣」。
  畢竟,蘇子作是近代才興起於淮陽的派別,因為是客居,在派系林立的淮陽兩祖廟間創業不宜,怕被抓住把柄,又備受歧視,小心點也是應該的。
  可他們的這種小心,卻讓我更加的不能相信趙水荷,因為她的出現太突然,太詭異了一些,這小丫頭片子搞不好是蘇子作安插在我身邊的一顆棋子,隨時會「將」我的軍。
  鑒於此,我務必要找個理由把她甩開,至少……不能讓她跟著我去貴州。
  於是,我轉臉一笑,問趙水荷道:「水荷?是不是想在我這干?」
  趙水荷點頭道:「想啊!讓我幹啥都成,紅案手藝我也會的。淮陽小炒文絲羹,三丁包子揚州面,樣樣絕不比你差。」
  她的話,讓我靈機一動!既然她這麼能耐,又有志於在我這裡打工,那我何不順水推舟呢......
  「你那麼好的手藝,幹什麼紅案呀!」
  我一拍大腿,如發現「新大陸」般對趙水荷奉承道:「水荷,你們蘇子作『面案無雙』,你又從小學習做點心,菜品,像你這樣大才人,做紅案太屈才了。」
  我的話,句句撓趙水荷的心窩子,馬屁拍的我自己都感覺臉紅。
  趙水荷笑的和朵花一樣,她一臉得意和期待的問道:「還是你識貨,比我哥強多了,他只讓我干打荷的……那你到底讓我幹嘛呀?」
  我呵呵一笑,指著過道外邊的飯店道:「你當老闆娘唄!」
  隨著我的話,趙水荷不再笑了,她「嗷」的怪叫了一聲,緊接著後退一步,護住胸口,衝我罵道:「你不要臉!我過三個月才成年呢!成年也不會嫁給我重孫子!」
  聽趙水荷的話,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渾身燥熱之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咋這麼不會說話呢……
  在趙水荷歇斯底里的發飆中,我連連陪著不是,同時趕緊把我的意思詳細告訴了她。
  其實我的意思也很簡單,就是趁著我和王吼去貴州的時間裡,讓趙水荷和阿四幫我打理店面,不要在讓我這八一飯店出現歇業的狀況。
  而這也是我發自內心的想法。
  畢竟,這飯館的店面是我租的,一年也兩萬多的租金,不開張就只有干賠的份了。
  半年前,因為白食蠱的事情,我們已經歇了小一個月,如果這次因為去貴州在歇一個月,那我真賠不起。
  趙水荷是現成的手藝人,既然她想在我這打工,那正好讓她接手一段時間,反正我這也做不了什麼高大上的菜品,她正宗兩祖廟出身的手藝人,應付這間小飯店,還不和玩一樣麼。
  聽完我的話,恍然大悟的趙奶奶不太樂意,她搖頭道:「你們去貴州探險玩樂,把我放在家裡看門,我不幹!」
  她不幹?我早知道這小丫頭會這麼說。
  胸有成竹間,我略微一笑,沖趙水荷規勸道:「水荷,這個問題咱先放一放哈,我問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大家為啥管你叫打荷妹子?」
  打荷是廚子行當中第二低微的工種,專門負責一些零碎的小事,如果一個大廚被人戲稱作打荷的話,那肯定就是說他不能挑大樑,不能獨當一面的。
  對此,趙水荷滿面不快道:「因為你們都看不起我!認為我小,所以手藝不行!只能幹打荷。」
  「不對!不是你手藝不行!」我立時告訴趙水荷道:「是因為你的本事有缺陷,刀,火,功三項基本功中,你差一項『功』。」
  「胡說!」趙水荷不服道:「我三歲練指頭,六歲學『和面』,面,火,功三個本事我樣樣精通!基本功會差?荒謬。」
  「你不信?」
  「不信!」
  「我說來聽聽?」
  「說的出我就依你,你們去貴州玩,我守店舖。」
  「好!」我說話間,把憋在內心裡許久的想法,告訴了趙水荷。
  古來五臟廟廚子出身,都將餐飲手藝歸結為刀,火,功三個字,這三個字紅白兩案廚子通用,只近代以來,白案師傅將「刀」換成了「面」字,改成了面,火,功三個字。
  其實不管是刀還是面,這三個字的含義相同,都是指刀(面)案上的功夫,灶頭上的功夫以及心裡上的功夫。
  也因此,刀,火,功又可以稱為刀,火,心,而「刀火心」也是五臟廟廚子的三字真言。
  三字真言裡,刀和火是可以量化的,心(功)卻只能通過日漸完善的經驗積累達成,不可能一措而就,更不可能避而不談。
  也因此,古來大廚不管出師時手藝多好,出身多高,為了磨練「心功」,一定都會從最基本的雜工開始幹起,從水台,打荷,火頭一步步往上爬,在日常的飯店生意中一點點積累,歷練,才能做到胸有成竹,才能做到掌勺師傅的位置上。
  說至此,我不無遺憾的說道:「你趙水荷缺的就是『歷練』呀!眼下我把飯店交給你,可就是大好的歷練機會。」
  我的話,果然讓趙水荷心動了,她眼冒金光的興奮道:「真的?你不要騙我!一個小縣城飯館能鍛煉出什麼來!」
  我心中奸詐一笑,「點撥」他道:「你可不要小看這一間縣城飯店哦!」
  像煞有介事間,我繼續告訴趙水荷道:「來的時候你也看見了吧!我這間八一飯店,左邊是沙縣小吃,右邊是大同削面,前邊是黃山包子,後邊還有一個足療屋!是虎視眈眈,高手如雲呀!你在我這裡和他們切磋,定然會進步神速的……」
  ……在我的胡謅猛砍之下,趙水荷總算答應了,而且為了穩住她,我特地留了五千的流動資金。
  我進而保證說:「只要你能保本,回來之後,賺的錢都是你的!從現在起你就是老闆娘,未成年就當老闆娘,多有面子!」
  純純教誨之下,趙水荷滿口答應了我的請求,借此我也總算是被穩住了她。
  沒了後顧之憂的我,只剩下勸說王吼,消除隔閡,準備和賢紅葉,林少松一起,往貴州一探究竟了。

第三十三章 :酒後真言
  趙水荷同意幫我照看店面之後,我突然感覺輕鬆了不少。
  有她照著,至少不會幹賠租金了。最重要的是縣裡的飯館做飯其實非常簡單,只要早晨會炸油餅,中午會蓋澆飯,晚上會烤羊肉串,肯定賠不了錢,而且趙水荷手藝實在不錯,不用白不用她。
  第二天,我放心大膽的把一些基本常識和我倉庫的鑰匙交給趙水荷,便趕忙去找王吼商量陪紅葉去貴州的事宜了。
  王吼昨天喝酒喝的實在多,所謂「借酒消愁愁更愁」我看也不盡然,這王吼削著削著,居然就把自己的記憶消沒了。
  當我把爛在我床上的王吼叫醒的時候,王吼眨巴著大眼睛問我道:「老田,昨天我是不是喝酒了?!好像還有個姑娘陪我來著。」
  我冷笑一聲,拍拍他的屁股道:「昨天陪你喝酒的不是個姑娘,是你奶奶!」
  我見他一臉懵懂的樣子,當時便氣不打一處來,索性便把他喝醉酒,胡言亂語,引狼入室,還主動認趙水荷當奶奶的事情說了一便。
  聽完我的話後,王吼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低下頭去,不過隨即,他又問我道:「昨天,你和紅葉見家長了?!」
  我去,他什麼事情都忘了,卻偏偏還記得這件事麼?!
  哭笑不得中,我簡單的把紅葉,林少松和我想去貴州探險的事情說了一下,並且表示我和賢紅葉真的什麼都沒有,讓王吼放心大膽的去追,別胡思亂想等等。
  可這個時候,王吼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
  王吼伸展了一下懶腰道:「老田,我感覺你有些話說的對,賢紅葉和咱們不是一類人,我就算是追上了......又能怎麼樣呢?!」
  王吼的話讓我咋舌,這一頓酒讓他越喝越清醒了麼?不像是鬼蒙心的人能說出的話呀。
  淡然中,王吼又自說自話道:「昨天我真挺難過的,不過這讓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你也好,我也罷,咱倆都不是賢紅葉的菜,家庭,背景,學歷,經歷,差的太多了。或許和你說的一樣,咱們三個能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患難之交,但......不可能更進一步!我也該學著放手了。」
  王吼的話,讓我喜笑顏開!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時興奮道:「這三年以來,你終於看開了。那還去貴州麼?」
  「當然去!」王吼打著哈氣衝我說道:「買賣不成情意在,況且你不是還想解開菜刀上的謎團麼,讓你們倆去我不放心。」
  面對王吼的慷慨幫助,我沒說什麼,僅僅是回應以感激的微笑。
  我知道,在患難相處的戰友和朋友面前,這就足夠了,就和我老班長一樣。
  三天後,我們準備妥當,就按照約定,坐著王吼翻新過的破面殼子,正式踏上了和賢紅葉,林少松會面的旅程。
  根據約定,我們集合的地點是在省城火車站,大家在火車站碰頭之後,便會做火車直奔貴州,先到達貴陽,在前往遵義,然後根據林少松的線索,直赴那個叫「藥王廟」的地方。
  之所以選擇做火車,林少松也說的非常明白,他在電話裡告訴我們,為了準備這次遠行,林少松托運了許多設備。那些東西飛機上不方便帶,所以選擇先火車後汽車的方式,這樣雖然慢,但是穩妥。
  電話裡聽完林少松的話,我突然感覺這位跛腿的林大少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形成安排的非常縝密,而且準備充足。
  而對他即將帶來的「探險隊」我也非常感興趣。
  人群熙攘的火車站上,我和王吼很快發現了人頭中,衝我們揮舞手機,一臉興奮的賢紅葉。
  紅葉狀態很好,依舊是醒目的紅色衝鋒衣裹身,她大喊了幾聲「老田」,然後如兔子一般蹦躂到我和王吼的面前。
  她拍打著我們倆的肩膀說道:「你們倆都來,真高興死我了,沒你們,我真不敢去的。」
  面對紅葉的興奮,我笑著表示沒問題,王吼則因為先前的「關係」而顯得有些靦腆沉默。
  寒暄中,我們三個人由紅葉領著,很快來到了火車站旁的咖啡屋,點了一些簡單的食物,便等待林少松一夥的到來了。
  靜待中,我閒來無事,就問紅葉「咱們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不?用不用採購一下。」
  紅葉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表示完全沒必要,而且她很早就和林少松進行了溝通,林告訴紅葉,他為了這次冒險行動,特地僱傭了很專業的隊伍還有保鏢,能絕對保證紅葉和我們的安全。
  紅葉不屑道:「他那麼有信心,就都讓她辦唄,而且林大少爺那麼有錢,不花白不花。不過有一點,你們倆必須幫我!」
  「什麼?!」我和王吼異口同聲。
  紅葉「強調」道:「你們是我的人!回頭在氣勢上絕對不能輸給林少松那個傢伙!是他求咱們來的,不是我求他!」
  賢紅葉的話,我打心眼裡贊同,而且她一個女人出門在外,是需要有人幫她狀一下膽氣的。
《食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