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於是,王齊川成了「女兵頭」,越南女兵經常用半生不熟的漢語喊他「王教員」,他也經常教導越南女兵們「繳槍不殺」,「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同志教導我們……」等等,在當時中國會計人口的流行語言。
在逐漸的接觸中,王齊川逐漸感受到了這些越南女兵的魅力。
深入瞭解之後,他發現這些越南女兵也很有一套,別看他們生的看似柔弱,但打起槍來一點不差,埋雷排雷,偵察瞭望的本領也是一流,最重要的是,這些女人受法國百年殖民的影響,個性偏西化,比較奔放浪漫,也很注重生活情調,雖然他們和我們一樣愛過春節和端午節,但卻也愛喝紅酒,吃麵包。
總之,那是一群各種文化奇怪融合的群體,如果沒有戰爭的話,她們所在的土地也許會是一片樂土,而王齊川與阮草兒的關係,也在這片土地上悄悄的變化著。
當王教員的課程還沒有結束的時候,連隊裡就盛傳他與阮草兒的關係不一般了,期間不知道是不是王齊川對阮草兒「照顧過頭」的原因,這個漂亮的越南女人開始極度粘著王齊川,有時候為了見王齊川一面,她甚至在部隊拉練前早早的潛伏在草叢裡,只為了看著王齊川帶兵喊著口號,風一般跑過崎嶇的山路。
為了協調王齊川和阮草兒問題所引發的「兩軍關係」,旅領導對王齊川進行了苦口婆心的批評教育,還在課程沒完結前便「終結」了王教員的培訓課程。
在後來,王齊川老實了,但大家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他們管得了王齊川,卻拿那阮草兒束手無策。
不知道為啥,阮草兒在王齊川卸任之後,反而追的更緊了,她甚至一天二十四小時站在高炮排的陣地上,拿著粳米飯公開追求王齊川,王齊川不吃,人家就站在高炮下邊一直等,直等的所有戰友發笑,等的王排長黑著臉吃完飯,人家才走。
俗話說的好,「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這一來二去之間,王齊川經不住阮妹子的連環攻勢,居然也對這個異常大膽且任何人都沒辦法的越南女兵產生了好感。
王齊川暗暗的發現,他居然對這個黑瘦乾淨,鵝蛋臉光腳丫的越南女孩產生了依賴感,似乎每天帶隊出操和戰備執勤時他都希望看見這個女人的身影,偶爾阮妹子不在的時候,王齊川就感覺心裡發慌,甚至空落落的。
總之,那種感覺讓他著迷,也讓他恐懼。
在部隊裡,談戀愛是被嚴格禁止的,更何況入越作戰的部隊還有嚴格的紀律,明確禁止和當地百姓駐軍發生「情感交集」。否則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一律按違紀處理。
可命運就是如此的荒誕不經,王齊川不但喜歡上了一個越南女人,而且還是越南烈士的遺孀和家屬,兩個人還在沙場上「眉來眼去」......這樣的消息和在軍部中爆炸了一顆原子彈沒什麼區別!
終於,這件事情被防空旅的領導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 :昏迷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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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時,部隊對生活作風問題管的很嚴,而且說句不中聽的話,嚴到神經質,王齊川朦朧的愛情故事在當時的背景下,可不是風花雪月的浪漫,而是嚴肅的軍事問題和政治問題。
我也不知道當年的防空旅是怎麼研究王排長的,總之,旅裡對王齊川下了最後的通牒,讓他在端午節後調回國內,回國之後,就地專業。
就地專業,是當時對幹部第二慘的冷處理方式,他僅次於勒令退伍。
而端午節,就在王齊川接到命令的當天。
不知道為什麼,接到命令的王齊川反而放輕鬆了許多,可能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一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吧,反正他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耗費精力在沒有用的事情上,不如回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於是,在那個端午節,王齊川和阮草兒見了最後一面,而那一面,也成了王老兵終身難忘的回憶。
在當時,越南方面為了慶祝這個京漢兩族共同的節日,組織了盛大的晚宴。還特地讓女兵們包了越南粽子,而且為了表示對我國軍人的感謝和歡迎,他們甚至還從法國人的倉庫中拿出了他們剩下的紅葡萄酒來款待大家。
盛情難卻之下,防空部隊參加了那次宴會,雖然王齊川被勒令禁止在和阮草兒接觸,可在當時,連裡的政委和連長卻放了他一馬。去
畢竟,大家心知肚明,明天,這個小子就要回廣西轉業了,到時候恐怕在難有機會見到這個女人。
再後來,王齊川與阮草兒於各方的默許與寬容之下,進行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筆談。
王齊川與阮草兒接觸時間很短,他們倆語言基本不通,王教員以前交給阮草兒的話,也大部分是繳槍不殺打倒美帝國主義為人民服務一類,詞雖多,但真到了談情說愛的地步,反倒配不上一點兒用場。
但好在於阮草兒會寫,這一點卻彌補了他倆交流上的不足。
原來,越南在法國人佔領之前,是通用的,在加上阮草兒有一點兒華僑背景,因此他會一些基本的詞彙,會的不多,但春節時寫個春聯沒什麼問題。
而且,阮草兒並不知道王齊川馬上要調離的事情,此時的阮草兒還沉浸在端午節晚會的喜慶氣氛之中,而在單獨見到自己的情郎之後,喝了酒的阮草兒更是不能自已,以至於她一上來,便藉著酒勁給王齊川用筆歪歪斜斜的寫道:我愛你。
這話,足以讓王齊川羞的臉透紅紫。
為了掩飾他的尷尬,同時也為了委婉的拒絕阮草兒,王齊川搖了搖頭,用筆簡單的寫道:戰爭沒有結束,不能愛。
其實,王齊川知道,這僅僅是一個唐突的推脫,而且他實在給不了這個姑娘什麼,所能做的,僅僅是遠遠的推開她。
不過遺憾的是,阮草兒並沒有明白王齊川的意思,她依舊固執,而且似乎認為她與這個異國軍人之間的阻隔只是戰爭,等戰爭結束了,她就可以跟隨他,或在越南,或在中國過上和平的日子了。
因此,阮草兒毫不猶豫的繼續寫道:南方已經快勝利,戰爭結束,你娶我。
娶王齊川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從來沒想過一個越南女人竟然會如此大膽,她居然在要求一個連語言都無法溝通的人娶自己,而且還如此執著。
王齊川的苦笑本是無奈,但可惜的是,因為語言的不通,他被阮草兒誤會了。
阮草兒看著王齊川的笑,當時便不高興了,她立刻在筆記本上寫道:你嫌我結婚過
王齊川立刻知道阮草兒會錯意了,他急忙搶過紙筆,對阮草兒寫道:沒有我愛你
當這個老實巴交的軍人親自寫出我愛你三個字的時候連他自己的手也在顫抖。
在當時的中國,即使是結合多年的伴侶也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而王齊川的手,卻如著魔一般對一個連話都聽不懂的越南女人寫下了這一切只能用鬼附身來形容了。
王齊川寫出這三個字後,想後悔也晚了,於是他只能默默的望著阮草兒的臉,望著那雙異常欣喜的眸子。
阮草兒的高興不需形容,這個越南女人在欣喜之餘,眼神中也劃過了一絲悲哀,於是她拿過筆,對王齊川繼續寫道:你長得像我哥哥,一模一樣。
王齊川無言以對,只能回應以無奈的苦笑。
可苦笑,在這越南妹子眼裡,似乎也很幸福。
這阮妹子將一切的煩惱都拋之腦後了,她再次通過筆記本,對王齊川寫道:喝酒我請你。
再後來,阮草兒高興的坐起身子,也不知道從那裡搞出了一瓶法國葡萄酒,她沖王勁山比劃了一番之後,便拿牙去咬瓶塞。
看著阮草兒幼稚而艱難的動作,王齊川突然意識到,這酒是阮草兒私藏的,為的是與他獨享這一份浪漫,不過她似乎藏的很著急,以至於沒有準備好與紅酒配套的開酒器。
看著阮草兒狠命咬瓶塞的樣子,王齊川無奈的搖了搖頭,他隨手從身上拿出一把國產五用軍刀,遞給阮草兒。
這種五用軍刀是國產第一代多功能刀具,說起來挺諷刺的,它生產的目的就是為了支援越南,因此大部分都配備給了越南部隊和入越作戰的放空部隊,國內反而比較少見,而且為了滿足越南軍隊的特殊愛好,這種軍刀還增加了在當時國內絕不常見的螺絲開酒器,正好可以幫助阮草兒打開這瓶法國陳釀。
戰地,美酒,佳人王齊川縱然是鐵打的漢子,也不可能不去心動。
再後來,王師長的傳說就比較混亂了,有人說他藉著酒勁和阮妹子進了小樹林,又有人說王師長不勝酒力喝的酩酊大醉什麼都沒幹,更過分的還有人說阮妹子藉著酒醒反客為主,玷污了咱王三慢的童貞,反正那晚的事情被師裡傳的很邪乎,也沒個正經的版本。
我所知道的事實僅僅是,那天晚上他們筆談的筆記本不知道被那個挨千刀的混蛋散播了開來,而我們王齊川的山寨軍刀,也就那樣留在了阮妹子的手裡。
故事如果到此為止,也許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悲慘愛情故事,可接下來的發展,就沒那麼普通了。
第三十八章 :突然襲擊
那天晚上,就在王齊川喝的醉眼朦朧之時,突然聽見防空警報大作,多年的軍事訓練讓王齊川在本能的反射下立刻清醒了過來。
他知道,美軍的空襲來了!
黑暗中,王齊川披上衣服便直奔戰鬥崗位,他指揮士兵裝彈,瞄準,一股股子彈瘋狂如幕布一般傾瀉向漆黑的天空,飛機的轟鳴與子彈的空爆音交織在一起,令人振聾發聵。
在高射機炮的狂吼中,每個士兵的臉都在炮火中扭曲變形,飛機的航炮和炸彈不斷在他們身邊爆炸,巨大的聲浪將人掀翻,甚至炸碎。
沒人想到,這個一直非常平靜的山谷,瞬間便成了噴火的人間地獄,端午的晚宴,也變成了染血的祭祀。
但即便如此,堅守陣地的戰士沒有人退縮,他們一直戰鬥,直到飛機的轟鳴聲漸漸遠去,消失。
當一切結束的時候,王齊川抹去額頭的汗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卻突然感覺腹部苦痛難忍。
那沒來由的痛苦讓王齊川冷汗直竄,他在黑暗中下意識的用手摸向自己的腹部,卻……莫到了一根又軟又長的東西。
一瞬間,王齊川突然意識到,這東西不是繩子和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而是……自己的腸子。
就在剛才的戰鬥中,一顆從飛機上射下的子彈貼著他的肚皮飛了下來。
幸運的是,子彈並沒有擊中王齊川的身體,不幸的是,子彈所形成的氣流,也足夠如手術刀一般劃開他的衣物和皮肉,讓人的內臟散落一地。
剛才因為精神的高度緊張,王齊川甚至沒有注意到肚子上的傷口,所以當一切都結束之後,他才會愕然的發現……自己的肚子不光破了一個洞,而且因為先前戰鬥中的劇烈運動,腸子已然流了一地,有些部分甚至都和高射炮彈殼攪在了一起,被高溫燒灼的焦黑。
王齊川做夢都沒有想到,他一生中第一次見到的血肉……居然是自己的。
視覺與心理的雙重衝擊下,王齊川在血肉的恐怖畫面中昏迷了過去,而這一睡就是三天。
第三天,當王排長於高燒中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駐地了,甚至不在越南,連隊裡陪床的戰友看見轉醒的王齊川之後,第一句話便是:「王排長,你的命是阮草兒救的呀!等你好了,可得感謝人家!」
原來,在王齊川昏迷的那個晚上,是阮草兒不顧一切,把他的腸子一點點縷順,擦好,在塞回身體,也是阮草兒拿手拖著王齊川,找到衛生員的,更是阮草兒在美軍飛機的間斷轟炸下連夜跟著王齊川轉移,去的後方醫院。
根據戰友的回憶,阮草兒跟著負傷昏迷的王齊川,一直到中越邊境的「中越友誼橋」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整個故事……就是這樣。
聽完一切的王齊川,在劫後餘生的重大慶幸中再也沒有忍住,他大聲哭泣了起來,流出了成年之後的第一次淚水。
在之後,王齊川暗暗發誓,等傷好轉業之後,他要不惜一切回到越南,把這個阮妹子娶回家當媳婦。
到時候,越南的革命也勝利了,王齊川也不再是軍人,他和阮草兒之間也再也沒有阻隔。
但……命運這種東西,人永遠也琢磨不透,在國家與民族的命運面前,個人的情感,又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讓全世界的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抗美援越戰爭結束的同時,中越這兩個原本「同志加兄弟」的社會主義鄰國,緊接著便開始了漫長的邊境對峙與廝殺。
在越共內部,隨著武元甲等一大批親中派的失勢,越南的對華政策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也是那個口口聲聲管我國叫「老大姐」,伸手要槍要炮的藜筍,突然換了一副面孔,他不光開始要槍炮,而且……還開始要土地了。
在蘇聯修正主義帝國的縱湧之下,越南開始派兵騷擾我國邊境,並公開在國內「反華排漢」,僅僅在78年一年,就有四萬越南僑民背井離鄉,遠赴廣西避難。
昔日的同志加兄弟,陰笑著向我們捅了刀子,而人民的子弟兵,又怎麼能不予以還擊呢?
而在中越邊境那日益濃厚的戰爭陰霾中,原本等待專業的王齊川,也迎來了命運的戲劇性轉折。
因為在越南時的英勇表現,王齊川被記了軍功,藉著這個熱乎勁,也沒人再去追究王齊川的「作風問題」,而且軍隊正值招兵買馬的關鍵時期,那一張勒令「就地轉業」的命令,也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誰扔進了故紙堆。
就這樣,傷癒之後的王排長繼續他的軍人生涯,而且在大難不死之後,一路提拔重用,最後竟然坐到了步兵營長。
不過即使坐到了營長,據說王齊川也依舊沒有忘了那個救過他命的越南女人,而且在越南一次比一次瘋狂的排華浪潮中,王齊川也由衷的為她擔心著……也因此,他對越南人忘恩負義的行為感到非常冒火。
就這樣,時間到了一九四九年。
那一年,中越兩國的軍事矛盾激化到了頂點,為了教訓我們身邊的那只白眼狼,我國軍隊兵分兩路,直插越南腹地,目標直指河內。
在那場震驚兩大陣營的軍事行動中,王齊川的營同樣參與其中,而且湊巧的是,他們的主攻方向也就是當年王齊川駐防的那個法國倉庫。
也許是王齊川的感情作祟,也許是軍人的天職使然,也許是對越南的怒火中燒,總之,在總攻命令下達的那一刻,王齊川便如一頭餓了三天的雄獅一般衝出了籠子,他帶著軍隊跨過中越友誼大橋,一路披荊斬棘,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殺向自己曾經駐防的山區,簡直和個瘋子毫無區別。
以至於軍中許多人都揣測,這位王營長是著急回去「公報私恩」的,就算他沒有這樣的想法,卻也在潛意識裡牽掛著那個女人的安危,想去看看當年那阮妹子,如今過的怎麼樣?是否在反華的浪潮中受到波及等等……
總之,王齊川帶著兵,又一次即將回到他曾經的駐地。
第三十九章 :猛烈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