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他翻閱了無數的醫書,覺得這孩子得的應該是瘟疫。
此病,是會傳染的,嚴大夫將他養在這屋裡,卻又不敢用孩子試藥,於是想出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把這病擴散出去,他用別人試藥,這個辦法一開始很奏效,只不過,那些被他治好的人,過上一段時間就會暴斃而亡,他悄悄的檢查過屍體,發現其肝臟發黑,是中了毒的反應,應該是他的藥方太猛。
如今,他又調小了劑量,想再試試,可結果那些病人卻一個個的聽信山上的那個妖女,他的醫館無人問津。
他之所以說山上的女神醫是妖,還故意請了屠妖館的人來,就是為了要弄壞對方的名聲,也為了把之前挖肝的血案都推到那女神醫的身上。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山上的那位神醫確實不是人。
「大富的女兒病了,你為何不用她試藥?」我狐疑的問了一句,想著難道他是不忍心用大富的孩子冒險?
結果,嚴大夫卻說:「你以為我不想麼?可他那是閨女,並且太過於年幼,劑量下的再小,猝死的可能性還是很高,到時候,沒有得出什麼結果,還要毀屍滅跡。」
「就你這種蛇蠍一般的心腸,你的兒子怎麼可能福澤深厚呢?你把他的福氣都折光了!」我聽不下去,直接打斷了嚴大夫的話。
「把它送回去吧!」突然,屋內傳出了一個稚氣的聲音。
我心中一驚,低下頭朝著地上看去,看到千歲從地底下探出了頭來。
「啊!」嚴大夫原本是跪在地上的,結果,卻看到那千歲突然從他身旁冒出頭,嚇了一大跳。
千歲邁著那肥短的腿兒,走到了木床邊上,看了一眼那孩子,開口說道:「他之所以發鼠疫,那是因為他不適應這個地方,送回鄉下吧,送回去便好了。」
「鼠疫?不,這不是鼠疫,這是蟲疫!」嚴大夫激動的辯駁。
「哎,龍生龍鳳生鳳,各有各命,這老鼠就喜陰的地方,你非要帶到培洲城,不生病才怪呢。」千歲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說道。
「什麼老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嚴大夫對於這突然冒出來的千歲有些畏懼,不過這關乎他的兒子,他依舊大著膽子,大聲的問道。
千歲指了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小臉蛋兒表現的十分嚴肅。
「別著急,我沒有說他是老鼠,而是,他母親懷他的時候,沾染了太多的鼠氣,故而,這孩子的習性就如鼠一般,想必也是你們供的那仙家,想要收他為出馬仙弟子,所以分外與常人不同。」千歲說起話來故作老成。
而那嚴大夫卻聽的是一頭霧水,千歲說著又走到嚴大夫的面前,讓嚴大夫抬起手心讓它瞧瞧。
嚴大夫有些茫然恍惚的抬起手,給千歲看。
千歲看了一眼便說:「你此生做了不少歹事,賺取了許多不義之財,只是這些錢財你終究是沒有福氣留住,帶著你兒回鄉吧,他定能好,否則最多半月,那野參精也吊不住他的這口氣。」
「回鄉?」嚴大夫從未想過要回去。
千歲抬手在自己的身上搓揉了一番,搓出了一顆藥丸子出來,然後遞給嚴大夫:「你讓你兒吃了,他必定立即醒轉過來,別耽擱,醒來之後,你就帶他馬上回鄉。」
「這?」嚴大夫將信將疑的看著那「藥丸」,蹙眉說道:「就連屠妖館送來的成了精的野參都沒有用,這東西?」
「這野參是假的。」我搶先一句說道。
「不可能,我行醫這麼多年,怎麼可能看不出參的真假?」嚴大夫立即察覺我是在誆騙他。
「嚴大夫你聽說過藥石村麼?」這是之前我在妖聞錄上看到的一個專門種藥的村子。
嚴大夫連連點頭,我又繼續說:「藥石村中的藥材都是頂好的,如今,他們已經開始人為的去養殖參了,這種參表面上和野參長的極像,可其實功效卻是差強人意,藥性不純。」
我將自己在妖精草堂裡學的那些詞都拿出來用了一下,總之誆騙嚴大夫,說這人參是下品。
並且,還成了精,雖被收服,可難免沾染上了一些陰邪之氣,若是入藥,對病人來說百害無一利。
「她說的沒有錯,總之你先試試我這藥丸吧。」千歲居然也附和著我。
嚴大夫晃悠著站了起來,走到他兒子的面前,餵下了這「藥丸」,結果,不出一刻,這孩子的睫毛便開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第九十四章遠走高飛
嚴大夫連忙握住他兒子的手,低低的呼喚著孩子的名字,那孩子居然真的如同千歲所說緩緩的醒轉了過來。
而我,則是悄悄的伸出手,想要把胖和尚給偷走。
那嚴大夫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我,不過,一旁顧少霆的餘光明顯的瞟了一眼我的方向。
不過,並沒有阻攔我,我將胖和尚從土中拔出,悄悄的放到了衣袖之中。
「爹,這裡好熱,我要回去。」
這剛剛還半死不活的孩子,如今居然都能開口說話了,嚴大夫吃驚不已,衝著孩子連連點頭。
我偷到了胖和尚,就朝著門口的方向退了幾步,蹲下身問千歲,有沒有法子救一救外頭的那個孩子。
千歲點頭,它說那猛藥入體不到三日,還有救。
說完,又搓了一塊藥丸子下來,我連忙將房門打開,門外頭大富和他的老婆抱著女兒還在哭天搶地。
我連忙將藥丸給了他們,大富什麼都沒有問,如今他的女兒病入膏肓,死馬當作活馬醫,直接就把藥丸塞入他們女兒的嘴裡。
「你走吧。」我轉過身,看向那千歲。
如今已經證明這小傢伙是清白的,它還救了那麼多人,留它在此地,應該算是這培洲城百姓的福氣。
「你和那胖野參認識?」千歲沒有離開,而是仰著那圓圓的小臉問我。
「嗯。」我點頭。
「我看你與它並不似仇人。」千歲說完又頓了頓:「可是,你們不是獵妖師麼?跟我們精怪可以做朋友?」
「我有苦衷,總之,你自由了。」我說完,就走進了屋子裡。
這千歲依舊不走,一直跟著我,嚴大夫給自己的兒子穿好了衣裳,便抱著兒子要連夜回鄉下。
此刻,大富的女兒也有了好轉,總算是留住了兩條性命。
嚴大夫沒給大富結算工錢,就著急忙慌的駕馬車離開了,大富見閨女醒了,對我千恩萬謝。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院子裡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狄旭,剩下的賞錢拿了麼?」顧少霆突然問了狄旭一聲。
「誒,沒有!」狄旭突然一拍腦袋,快速的追了出去。
「安之,所有精怪不得入屠妖館。」顧少霆提醒我。
「我明白。」我淡淡的說著,又故意朝前走了兩步,想要與他拉開一些距離。
結果,顧少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朝著他的懷中一拽。
我不由的往前走了兩步,他順勢將我擁在懷中。
一旁的千歲咳嗽了一聲,「識相」的朝著一旁走去。
「你放開我!」我用力的掙扎,想要推開他。
顧少霆卻壓低了聲音,在我的耳畔低聲說道:「安之,你別再這樣有意疏遠我了,你知道我心中有多難過麼?還有我想好了,此次你若是不想再回屠妖館,我就帶你遠走高飛,你想去何處,我現在就帶你走!」
一聽顧少霆這麼說,我發狠的將他一推,終於推開了他那環抱著我的手。
「請你自重一點。」我沒有想到,顧少霆此次出來,居然還有這樣的目的。
「你若是不喜歡繁華的街市,我就帶你去找一處桃花源,就你我二人,相伴一生如何?」他似乎已經忘了,之前我已經明確的告訴他,我不可能喜歡他。
「我有夫君。」我冷著一張臉,嚴肅的說著。
「夫君?你們大婚還未完成,還不能算是夫妻。」顧少霆激動的大聲說道。
「但是,我與他早就有夫妻之實了,我與你絕無可能。」我說的無比篤定。
顧少霆望著我,眼中寫滿了不甘心。
而狄旭急匆匆的跑了回來,手中就只拿著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這還是我給那嚴大夫的。
進來之後,見我們這氣氛不大對,先是看看我,再看看顧少霆,也不敢開口詢問。
「回去吧,別耽擱時間。」我說了一句,朝著大門外走去。
狄旭卻喊了一聲:「等等,我先拿幾樣值錢的東西,好抵消我們此次的費用。」
我沒有應聲,出了這醫館之後就悄悄的將胖和尚從衣袖之中摸了出來捧在手心裡。
「胖和尚?胖和尚?淼空大師?」我低聲呼喚了好幾次,可這人參在我的手中沒有一點兒動靜。
「淼空,你倒是說句話啊?」我捧著它,希望得到他的一句回應。
可是,人參彷彿沒有生命,冰涼涼的躺著,沒有一絲一毫的活氣。
「如果不是丟了太多的道行,那就是內丹沒有啦。」千歲又神出鬼沒的,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立即捧著胖和尚蹲下身,讓這千歲幫我看看,如今胖和尚是哪一種情況。
千歲抬起白胖的手,一把抓過胖和尚,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後對我咧嘴一笑:「這是內丹不見了,你看看,它之前被人切了多少刀,半拉身子都沒有了,可憐呦!」
「那怎麼辦?難道,難道,它以後再也沒有辦法化成人形了麼?」我緊張的問千歲。
千歲聽了,搖晃著腦袋,說道:「想要化成人形又有什麼難的?再給它一枚內丹不就好了?你們不是獵妖師麼?收妖的時候,從那些妖的丹田里逼出一枚不就好了麼?」
「這?」我蹙眉,想起了龍玄凌之前取內丹的方法:「我,我不知道如何才能逼出妖的內丹。」
「嘖嘖,那你還當獵妖師?」千歲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
「我有我的苦衷。」我說著,把胖和尚從千歲的手中拿了回來。
千歲咳嗽了一聲,雙手背在身後道:「若你有修為,可用自身修為將內丹吸出,若是沒有,待那妖虛弱將死之時,按其丹田處,它便會自己吐出來。」
「多謝告知。」我一邊跟千歲道謝,一邊小心翼翼的將胖和尚塞到了我的衣袖之中。
而狄旭和顧少霆此刻也一同走了出來,狄旭的手中拿著好幾個大瓷瓶子,顧少霆則是空著手的,把這醫館的門關上之後,就示意我上車。
我坐上車,衝著千歲擺了擺手,顧少霆盯著千歲,若是換做之前,他必定會把千歲給拿下,如今的他已經有了極大的轉變。
第九十五章世交
千歲看著我們的車漸漸遠去,大聲的喊了一句:「小姐姐,我們還會再見的!」
我淡淡一笑,靠在椅墊上,抬起一隻手護著袖中的胖和尚。
顧少霆在後視鏡裡觀察著我的舉動,我便索性閉上了眼眸,不搭理他,一路無言,大家心照不宣的沉默著。
待回到屠妖館,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我們三人下車,去給扈洪天覆命,結果卻被請到了屠妖館的偏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