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月？」我有些訝異，因為，方纔我看過那女人的肚子，那腹部雖然隆起了，可看起來也就四五個月的樣子。
　　不過轉念一想，估摸著是因為在朱大腸這吃喝的不好，所以就不顯懷。
　　龍玄凌將地上的野菜根拿起，聞了聞，說道：「這野菜根，本身是沒有毒的，吃了之後，應該不可能讓人變成這個樣子。」
　　「對啊，這野菜根，我也吃了，我這不是好好的麼？要有事兒，我肯定也得有事兒啊。」朱大腸連忙說道。
　　「帶我們去你挖野菜的地方。」龍玄凌對朱大腸說。
　　朱大腸一聽，愣了愣：「花崗是在鎮子的郊外，有些遠。」
　　「無妨，你只管帶我們去。」龍玄凌看著朱大腸：「想保住你這孩子，就別猶猶豫豫拖延時間。」
　　龍玄凌此話一出，朱大腸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便要帶我們去那所謂的「花崗」。
　　
第一百六十章屍臭
　　
　　朱大腸的妻子，她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動。
　　我看著，這個地方，常人根本就待不下去，床底下就是便盆，朱大腸經我一再的要求，把那便盆倒了，讓屋內刺鼻的氣味兒少一些。
　　我趁著朱大腸倒便盆的功夫，跟那女人問清了她在文縣的住址。
　　朱大腸回來的時候，就讓那女人在床上好好休息，然後就帶著我們出門去了。
　　從朱大腸家出來，我就沒有拿正眼看過他一眼，這種人，簡直就不配當個人，在砍那女人腿的時候，不知道他的心裡頭在想些什麼。
　　「這走過去得一個時辰，你們走的動不？」朱大腸跟我們說起話來，還很有禮貌，並且，似乎很為我們著想，還說叫一輛馬車拉著我們過去。
　　只是，看他們家的情況，這種錢我和龍玄凌自然不可能讓他掏，馬車是攔了一輛，不過銀錢是龍玄凌付的。
　　坐上馬車之後，朱大腸還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我們對面，來回的搓著手。
　　半晌才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高人，您之前說過，這出診費？」
　　「不收。」龍玄凌乾脆的說。
　　朱大腸聽了鬆了一口氣，原本緊張聳著的肩膀也緩緩的放下了。
　　不過，見我和龍玄凌都不大想要搭理他，他也很快猜到了緣由，於是，對我和龍玄凌說道：「高人，你們是不可能理解我們這些窮人過的是什麼生活的。」
　　「窮人多的去了，如今這樣的時局，哪怕是那些富人，只怕每日也過的提心吊膽。」我直接頂了一句：「但是，這不是你傷人的理由和借口。」
　　「傷人？」朱大腸的聲音瞬間就放大了不少：「我傷誰了？哦，你說的是我婆娘瑛子？她是我花了足足六十個大洋買來的，六十個大洋啊！那是我全部的積蓄，我還賣掉了自己原本的屋子。」
　　朱大腸說這話的時候唾沫橫飛，有些激動。
　　他似乎是覺得，瑛子就是他買來的東西，今後他想怎麼處置，那就全憑他自己樂意了。
　　「她是個人，不是某一樣東西，而且，她是被拐賣的，並不是自己自願的！」我的情緒也有些激動。
　　我想，任憑哪一個人，看到瑛子如今的慘狀，都會心生憐憫。
　　朱大腸聽到這些話，半張著嘴半天，想要反駁，但是又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可以反駁的話來。
　　最後，憋的臉通紅憋出了一句話來，：「這是我的家事兒，你們就別管了。」
　　我看著他良久，沒有再說話。
　　他被我看的有些發毛，轉過頭朝著馬車的簾子外看去，也不再吭聲了。
　　坐馬車，我們很快就到了朱大腸所說的「花崗」，這也就是一個荒郊野地，在這裡的地面上長了不少的野菜。
　　如今，還有一些老人家，帶著孩子在那挖野菜。
　　我們讓車伕先在一旁等著我們，又讓朱大腸帶路，去他經常采野菜的地方看看。
　　朱大腸指向了那塊長滿野菜的荒地右側，說那邊的溝裡，長了不少野菜，比這邊還多許多。
　　於是，我們就跟著他到那溝邊看看。
　　結果到了溝邊之後，我就聞到了一股十分臭的氣味兒。
　　「腐屍？」龍玄凌開口說了一句。
　　「你們看，這邊長的最多，對吧？」朱大腸指著那溝裡的野菜，說著。
　　並且，還蹲下身去，拔了幾顆野菜下來，準備拿回去吃。
　　龍玄凌盯著那溝，蹙起了眉頭，對朱大腸說：「去借一把鎬頭過來。」
　　「這野菜，不用鎬頭，直接拔就好了。」朱大腸說著，連續拔下了好幾把野菜。
　　「鎬頭！」龍玄凌不想廢話。
　　朱大腸見龍玄凌陰沉著一張臉，連忙轉身去借鎬頭。
　　索性，還真有一個老大娘帶了鎬頭來，龍玄凌指著這深溝，就對朱大腸說了一個「挖」字。
　　「把這溝挖開？」朱大腸看向龍玄凌，見龍玄凌點頭，便只好蒙頭挖溝。
　　當他把溝裡的大半野菜都挖開了之後，便對龍玄凌說道：「高人，這底下就是土了。」
　　「繼續挖。」龍玄凌陰沉著一張臉。
　　朱大腸雖出了一頭汗，有些不情願，不過還是聽從龍玄凌說的，繼續挖，挖著挖著他就開始覺得不對勁兒了。
　　好似挖到了什麼東西，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黃土，黃土朝著兩旁滾落，緊接著露出了一隻長滿了皮癬的手。
　　「啊！」朱大腸看到這隻手，嚇的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地上。
　　「繼續！」龍玄凌冷著一張臉，催促道。
　　朱大腸艱難的嚥了嚥口水，不過，他既然能狠心砍掉活人的腿，就說明他絕對不是膽小的人。
　　如今，看到那隻手，他先是嚇了一跳，不過龍玄凌讓他繼續，他就俯身繼續用鎬頭慢慢的將屍體給徹底的挖了出來，挖到屍體腦袋的時候，我看到屍體的嘴大張著。
　　那嘴裡頭，還長出了一大簇的野菜。
　　屍體身上培育出的野菜，我看著都反胃，也難怪這個溝裡的野菜長的比外頭荒地上的更加茂盛。
　　「這野菜長在屍體上，沾染了屍氣，這死者是因為得了嚴重的皮癬而死的，你的妻子吃了野菜染了屍氣，被傳染上了皮癬。」龍玄凌看著那屍體，說道。
　　朱大腸顫顫巍巍的朝著我們的方向挪了過來，磕巴的說道：「高人，可是我也吃了。」
　　「我說過，你身上戾氣重，而且，你體健，可你的妻子不同，她有孕在身，孕體本弱，受不了這屍氣。」龍玄凌盯著那屍體說：「這屍體，應該在這有段時間了，但是，卻不腐化，必定是含著一口怨氣，你去給她準備些元寶蠟燭來。」
　　「啊？我啊？」朱大腸撇了一眼地上的女屍，十分的不情願。
　　「高人，我的孩子不會有事兒吧？」朱大腸盯著龍玄凌追問著。
　　一看他這表情我就知道，若是孩子沒事兒，他必定不會再花費心思，在這耗費功夫。
　　「樹若死，你認為上頭的果子還能活麼？」龍玄凌沒有正眼看朱大腸，只是冷聲問了一句。
　　朱大腸當思索了一會兒，明白了龍玄凌的意思，立馬轉身就朝著馬車的方向跑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報應不爽
　　
　　看著朱大腸的背影，我不由的搖了搖頭，心中對於這朱大腸產生了說不出的厭惡。
　　瑛子，在他這也就只是一個生育工具吧。
　　朱大腸一走，龍玄凌就蹲下身仔細的看了一下那屍體的面相，還扯下自己的衣襟，將屍體的手給拉了起來，仔細的查看。
　　「原來如此。」龍玄凌喃喃自語的說了一句。
　　「怎麼了？」我問道。
　　「這個女人，是難產而死的。」龍玄凌凝眉看著屍體，然後雙手合十，給屍體念了往生咒。
　　我清楚的看到，屍體的眼角居然落下了渾濁的淚水。
　　龍玄凌念了半個時辰的往生咒之後，屍體原本張大的嘴才緩緩的合上了。
　　而這時候，也有幾個老大娘和小孩兒，圍了過來。
　　看到屍體，她們居然並不害怕，大抵是因為這個年月，餓死的人太多了，屍體也不是什麼稀罕物。
　　其中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大娘說：「誒呦，是張家那小媳婦吧？一年前就埋在這了，怎麼屍體還沒有爛全？」
　　「張家小媳婦？」我看向那老大娘。
　　「作孽，這小媳婦生孩子時大出血，她家男人要保小，所以她？」老大娘說著，長歎了一口氣。
　　「那她身上的皮癬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問那老大娘。
　　「張三他們就住在亂葬崗邊上，聽人說是過了屍氣，才長起來的。」那老大娘說完，搖了搖頭：「她這是死不瞑目吧？可張三也沒有法子給她好好下葬啊，活人都吃不飽呢。」
　　「大娘，你讓張三帶著孩子過來，重新給她填土，立個木牌就好。」龍玄凌說完又頓了頓：「你告訴他，他妻子屍身不腐，會化作屍妖，去找他報仇。」
　　「啊？屍妖？」老大娘看向坑裡沒有腐爛的屍體，連忙點頭，說是馬上讓張家人過來。
　　老大娘一走，我就問龍玄凌：「她真的會變成屍妖麼？」
　　「不會，若是不這麼說，那男人根本就不會來吧。」龍玄凌沉著眼眸說道。
　　沒過多久朱大腸帶著元寶蠟燭過來了，那張三也抱著一個一歲的男孩兒也來了。
　　那男孩兒又黃又瘦，看來跟著他父親日子並不好過。
　　他抱著孩子就給女屍跪下了，說了一大堆求饒的話，主要是說孩子太小，他要是死了孩子就沒人照顧了。
　　而朱大腸也不住的給那女屍燒紙錢，一通忙活之後，女屍原本有些猙獰的面容漸漸的變得安詳。
　　臉上的皮癬也緩緩的褪去，掉下一片片的皮屑。
　　龍玄凌讓朱大腸撿了那皮屑，回去給瑛子加到滋補的湯藥裡，一起熬著喝。
　　接下來，龍玄凌讓朱大腸幫著張三一起埋葬女屍，並且，還給女屍立了一個墓碑，這事兒算是告一段落了。
　　我們沒有等那朱大腸，直接就回了藥鋪，並且，立刻給文縣寫了一封信，讓瑛子的父母，快些來接走瑛子。
　　因為，瑛子的事兒，我這心口好似壓著一塊石頭難受的很。
　　「夫人，能做的，我們都做了。」龍玄凌見我悶悶不樂，對我柔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只是覺著，瑛子太過於可憐，如今她的腿被砍了，今後又該怎麼辦呢？
　　「文縣離這並不遠，最多再過兩日，那瑛子的家人就會來了。」龍玄凌開口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