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嗯,那就一起去吧。」

第117章 醋意
  沈念七一愣,眼中泛出了光亮,一改先前的悶悶不樂,無限雀躍蔓延心口。
  此時她幾乎忘記了那夜的命弦一線,滿心只惦記一件事:她有傷在身,晚上要穿什麼,才能一展風華呢?
  ……
  因為禁奢令的存在,一般府邸很難得才能看到一場像樣的舞蹈。
  但是舞蹈像樣了,氣氛卻有點微妙的尷尬。
  左府的正堂裡,佳人舞動著翩翩水袖。
  左大夫坐主座,女兒左詩韻在他一側,下方客座兩側別坐著唐玄伊、簡天銘、沈念七以及向子晉。臉上的笑容下,各個都隱藏著一抹不願被察覺的情緒與視線。
  比如,此時簡天銘的視線會落在左朗身上,左朗的視線會落在女兒左詩韻身上,左詩韻無疑又會悄然望向唐玄伊,唐玄伊的視線則落在向子晉身上,向子晉全場最關心的又是坐在對面的沈博士,而沈博士……則死死盯著眼前一盤雞上。
  「今日左某請各位來府上,主要是因著前陣子的命案,弄得各方人心惶惶。如今聽說案件正往好的方向進展,所以特來辦一場家宴,一方面是三司聚首,可以聊聊案情,一方面也是為受傷的沈博士換換心情。」左朗做足主人的開場白,主動端起案前酒盞,「左某,先乾為敬。」
  唐玄伊也端起酒杯,視線與簡天銘碰到一起,似乎都在理解著一件事。
  左大夫此番宴請準備小談案情,可是卻請來了案件相關的向子晉,明顯在左大夫的心裡已經認定向子晉與命案無關。
  向子晉也知道自己立場的微妙,端起酒盞時不忘主動開口說道:「其實向某今日前來,一方面是因為感激左大夫的信任,另一方面確實也是因為聽說沈博士會來。向某自知現在沒有這個資格踏入大理寺的門檻兒,所以只能借此機會來探望沈博士。若是探討案情,向某自當離席,不會破了規矩。」
  主座左詩韻也端起酒盞,掩唇淺笑,「向閣主真是有心了,女子最幸福之事,乃有人牽掛照顧,相信沈博士也會很高興有向閣主的這番心意的。是不是,沈博士?」
  我接受向閣主的心意,你便好與唐卿雙宿雙飛了?沈念七端起酒盞,嘻嘻假笑幾聲。
  「念七感激向閣主的一番心意,但大理寺也將念七照顧得挺好,能被眾人所喜,念七著實受寵若驚了。」
  左詩韻臉色微變,但還是保持笑容,「女子終究還是要嫁人的,只得一人心,才是女子最終的歸宿。」
  「說得對。」沈念七微笑,「只得一人心,誰搶也不給。」
  左詩韻臉色登時變成了鐵青。
  簡天銘察覺這火藥味愈發濃烈,緊忙也跟著揚杯道:「哎呀,知道兩位娘子都傾慕簡某,也不要這般爭風吃醋嘛,哈哈!」
  包括左朗在內的全場視線都化為冰點,只有簡天銘自顧自地笑了幾聲。於是很快眾人也就笑開了,又恢復了一開始的其樂融融。
  接下來,家僕婢女魚貫而入將美味佳餚一一端上,酒香四溢,惹人迷醉。
  可惜沈念七剛要滿足下口欲喝下盞中酒,就被唐玄伊拽了過去——替喝。
  小小動作,充滿寵溺,對面簡天銘一直看著這倆,心中早已笑翻了天,捉摸著唐玄伊果然是唐玄伊,寵起女人來真是不管不顧,可憐了在場的兩位情敵。
  左詩韻默默嚥下盞中酒,捏著酒盞的纖纖細指用力到發白。向子晉倒還好,比起那些,他更關注念七身上的傷。
  左朗又豈會看不出向子晉的心事,於是主動問道:「唐卿,查出究竟是什麼人行刺沈博士了嗎?」
  唐玄伊拿著酒盞的手微頓,視線悄然劃過向子晉。向子晉也是十分關注這個話題,且沒有絲毫緊張的意思。
  唐玄伊若有所思,答道:「尚未。」
  「那是怎麼行刺的沈博士?是有人……還是……」
  唐玄伊唇角微抿,「機關暗器。」他回道,多餘的話卻不再多說。
  這四個字被唐玄伊輕描淡寫地帶出,可也就是這一瞬間,全場的氣氛都有些微妙的變化,大家都知道,「機關」兩個字一出,很多時候就與兼愛閣有關了,但唐玄伊卻給了向子晉幾分面子,沒有說透。
  向子晉是聽得明白的,手上的酒盞也放回案上,變得心事重重。
  「機關也有很多情況,比如……最近不是在抓那個叫曾全的人嘛,以老夫看,這個人的嫌疑最大。」左朗斬釘截鐵地說道,像是篤定向子晉被陷害,替向子晉打抱不平。
  向子晉對左朗頷首示謝,又看向唐玄伊,「兼愛閣身正不怕影斜。向某是絕對不會做出對沈博士不利的任何事。」
  唐玄伊舉起酒盞示意,「案子纏上向閣主,這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希望壞事早日散盡,向閣主平靜的生活也能早日回歸。」唐玄伊說道,主動起身走到向子晉面前,「可否讓唐某敬向閣主一杯?」
  向子晉十分驚喜,緊忙也拿起酒盞起身走到唐玄伊面前。
  「是向某麻煩唐大理了。」
  唐玄伊視線瞟過向子晉右手上帶著的黑色手套。
  向子晉注意到了,解釋道:「匠人容易弄傷手指,所以習慣帶這麼一個東西。」
  唐玄伊點頭以答。
  杯盞相撞,唐玄伊悄然加了些力道,「叮」的一聲,酒灑在向子晉的手上。
  向子晉先顧不得那個,仰頭與唐玄伊共飲一杯。
  左朗笑得最為開心,也說了兩句祝酒的話,中途還親自做舞以助興。
  向子晉看舞看得專注,連番叫好。
  歡聲笑語中,唐玄伊的視線卻無聲無息地落在了向子晉身上。
  卻見他寧可濕著手也不摘下手套。
  唐玄伊無聲飲了一口酒,眼神愈發深邃。
  ……
  離開左府,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因有大理寺的通行牌,唐玄伊才不用留宿,得意在這時候趕回住地。
  唐玄伊給的理由是想早點回去,但其實沈念七是瞭解唐玄伊的,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打破夜禁的規定,除非……有必須現在回去的理由。

第118章 輕吻
  果不其然,唐玄伊返回的路線並不是唐府,而是大理寺。
  剛一踏入正門,唐玄伊就馬上吩咐衛士去戶曹那裡將向子晉的戶籍、手實等所有備份的文書調入大理寺。
  沈念七聞出了些特別的「味道」,於是追上唐玄伊問:「唐卿,是不是今夜家宴發現了什麼?唔……」沈念七捂著心口低吟一聲。
  唐玄伊立刻回身,冷靜的眼神馬上添了一分凌亂。他有些懊惱自己方才一直沉浸在線索中,竟忘記沈念七傷勢未癒。
  他看看天色,「回房,我幫你上藥,其他的待會兒再說。」
  沒一會兒,兩人便進了房,唐玄伊將燭火點上,並在案上尋找潘久留下的藥粉。
  其實沈念七是有些訝異的,因為如果是過去的唐玄伊,一定會抱著「不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信念,找第三個人出現在這個房裡。
  但是現在,房間裡,大半夜的,只有他與她兩個人。
  雖然傷口確實是真的疼,但……心跳的卻更厲害。
  念七輕咳兩聲,想著隨便說點什麼來掩飾此刻的情緒,「那個,唐卿,正如方才說的,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算是吧。」唐玄伊將藥拿到沈念七面前。
  沈念七配合地解開衣衫。
  唐玄伊眼神一亂,迅速避開視線。
  這個反應讓念七有些驚喜,唐卿一向不是正經到看人都像看木頭一樣無動於衷嗎?怎麼突然……
  她昏迷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得不僅是大理寺與子清的關係嗎?
  沈念七接過唐玄伊遞來的藥,自己灑在傷口上,但因著痛楚,忍不住哼了一聲。
  唐玄伊揪心回頭,一眼對上了她雪般肌膚。他倒吸一口氣又迅速撇開臉。
  「你慢點。」唐玄伊皺著眉說道,「別再將傷口撕裂了。」
  「哦……」沈念七被那一眼看得著實也有些害羞了,亂瞟著眼睛,將藥放回唐玄伊手上,「剛才說道……發現了什麼……」
  唐玄伊神情肅穆起來,「是關於向子晉的手。」
  「手?」沈念七想起向子晉右手帶著手套,再聯想到去赴宴之前所談到的手骨的事,「可是向子晉一直沒脫下手套,如何判斷是否有痕跡?」
  「正是因為沒脫下。」唐玄伊見念七已上完藥且自己包好了醫布,便主動幫她攏上衣裳,動作十分輕柔,「我故意將酒灑在他的手套上,但是即便這樣,他也不脫。其實理由可能有很多,但其中一種,也可能正是我們所懷疑的那樣。」
  「向閣主可能真的在隱瞞什麼。所以唐卿回來才讓人去調向閣主的戶籍……」念七想到向子晉真摯而認真的臉,「不過說真的,向閣主看起來像個風度翩翩的君子,不像會做這麼凶殘之事的男人。」她面露惋惜。
  唐玄伊攏衣衫的指尖微頓,長眸望向那紅潤的小臉兒。
  「念七。」唐玄伊忽然開口。
  沈念七一點也不習慣唐玄伊這麼叫,所以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唐玄伊喚了第二聲,念七才突然回了神,「啊……什麼,唐卿?」
  唐玄伊將手放下,望入沈念七的眼底深處。
  「你是如何看待我的?」聲音不帶一絲玩笑。
  這麼認真的唐玄伊讓念七有些無措,他的眼神帶著霸道與堅定,又帶著可以將任何人看穿的凌厲。
  沈念七本不適應認真的對話,想要咧嘴笑一笑,可笑到嘴邊卻又僵了回去。
  她也認真地望著唐玄伊。
  「唐卿會娶左家千金嗎?」沈念七忽然問道。
  「什麼?」這個反問讓唐玄伊愣了一下,一時沒摸清這句話的意思。
  可是唐玄伊片刻的遲疑放在沈念七眼裡,便成了猶豫不決。她心裡是有些煩躁的。於是悶哼了一聲,沒任何徵兆地將身體湊上前去,來到唐玄伊的面前。
  「你是我的。」她一字一句地落下這四個字,氣息變得嫵媚而誘惑,纖細手肘輕放在唐玄伊的肩頭,指尖繞著唐玄伊長長的墨發。唇角微揚,傾下頭,在唐玄伊的唇上印下了她的唇。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他的唇,與他給人的冷冰的感覺不同,柔軟溫潤。
  令她沒能料到的,同時還有這個淺吻給她帶來的感覺。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心跳會如此劇烈,渾身力氣也幾乎在唇瓣相觸的一瞬間消失殆盡,她想,若再吻上片刻,她興許就會失去對自己的控制,完完全全癱軟在唐玄伊的身上。
  這個感覺很奇妙,也讓她很震驚,甚至快要令她失控。
  沈念七輕吸口氣,趁著自己還有理智前,迅速揚身返回。
  誰料身子剛動,腰枝卻被唐玄伊的手臂壓住。
  「敢輕薄大理寺卿的,數遍天下……」他的氣息流在念七耳畔,聲音低沉沙啞,「恐怕只有你,沈念七了。」
  「我……」沈念七想要申訴,可唇中的咬字卻被一抹擁抱取代。
  唐玄伊輕閉眼眸,將自己沉浸在她的溫暖中。
《畫骨圖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