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賣友求榮不是你的一貫風格?」唐玄伊喝口清茶,「況且,我不是也沒什麼事嘛,他們這個彫蟲小技,識破不難,之所以沒張揚,也是在這裡關久了疏於練武,所以藉機出去活動下筋骨,還可以,結果不錯。」唐玄伊坐直,抻了抻肩膀。
在唐玄伊說這句話的時候,簡天銘一直用著想「打死他」的衝動看著他,直到唐玄伊開口道了一句「你打不過我的」方才作罷。
而後,唐玄伊也不再開玩笑,肅穆說道:「其實,今日之事該算是好事。」
簡天銘目瞪口呆:「好事?你是不是傷到了頭?我被萬人唾罵,你被人困在籠中遭人算計,這是好事?呵……」簡天銘忍不住將憋了很久的氣撒了出來,「自從我答應倪敬不插手大理寺辦案的事開始,倪敬看我,有如看……」
話太醜,他自己都不願意說。
但唐玄伊知道,這件事確實是為難了簡天銘。
其實,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唐玄伊就算準了倪敬會來威脅簡天銘,因為三司之中,既然大理寺是敵人,御史台是友人,那麼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刑部。又恰好簡天銘在外人看來,確實是可以動搖之人,因此去說服簡天銘,可以說是倪敬必行之事。算準了這條,順水推舟讓倪敬掉以輕心,便可以更容易推動讓沈念七前往穰縣調查一事。
不過,話說回來,確實還是委屈了簡天銘。
唐玄伊接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止一個!」簡天銘說道,似乎覺得唐玄伊終於又低頭的一天,便也稍稍消氣,接道,「方纔的事,你為何說是好事?」
說道這個話題,唐玄伊的神情多了一分好心情:「他們開始著急了,想必,穰縣那邊的調查,很順利。」
簡天銘失笑:「自己都快死了,還擔心穰縣。」調侃雖調侃,卻還是十分敬佩,「你說的沒錯,沈博士那裡確實掌握了重要線索。我剛收到馮顯的來信,那邊在中郎將家找到了沈衝將軍的獨有兵器雙雁劍,現在就看這把劍是沈沖的劍,還是兩人個執一柄,若是各執一柄,是誰殺得那幾個人可就要另說了。不僅如此,他們還找到了一個有可能瞭解當年事的人,就看看這面還有沒有突破。」
唐玄伊的唇角若有似無地動了一下。
「也就是說,大理寺的證據庫裡究竟有沒有那把雙雁劍這件事很重要……」說著,唐玄伊沉下眸,「越接近真相,往往也就越危險,希望可以一切順利。」
「先不用擔心了,你的左右護法都在沈博士身邊呢,先看看你這裡吧。」簡天銘先左右看看,確認御史台的人沒有偷聽,便趁著沒人悄然將一個冊子交給唐玄伊,「這是你托人讓我查的東西,給你查好了,再記一個人情。」
唐玄伊立刻攤開查看。
是趙榮的戶籍檔案。
唐玄伊看向簡天銘,簡天銘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唐玄伊也勾勾唇角,繼續細看。
「這個叫趙榮的人,出城的頻率很高,頻繁到快趕上驛站人了。婚也是後定的……」
「驛站,送信人……」唐玄伊對這兩個詞格外敏感,但是光憑這個卻還說不上什麼,這就是為什麼之前也沒有查出不對勁地方的原因。於是他將趙榮經過的每一個地方都做了記錄,如果將這幾個地點拿給陸雲平看,興許他會記起什麼。
唐玄伊將冊子合上,略有失神。
子清的事,已經慢慢開始浮出水面。
但他最掛心的,實際上還是穰縣的情形。
念七安好?
心中不由浮現出那張正瀰漫著爽朗笑容的臉龐。
現在就看,大理寺的證據了。
……
入夜,大理寺。
文立趕往證據庫翻找當年存下的雙雁劍。
他端著燭火,一一看向木架子上的標牌,終於在緊裡面找到那個相關的盒子。
文立放下燭火,戴上手套親自查驗。
然當他將盒子打開的一瞬,卻微微有些出神。
盒子的裡側,空空如也。
文立面露狐疑,忽聽不遠處傳來有人跑動的聲音,文立立刻蓋上蓋子端著燭火追去。
夜風中僅有冷風吹過,卻不見有人的蹤影。
……
幾日後,穰縣。
王君平正躺在地上雙手舉著那柄從許家娘子那裡得來的雙雁劍,反覆斟酌,反覆查看。
「你都看了三日了,是喜歡啊,還是不喜歡?」秦衛羽打趣。
王君平也說不上來,就是直勾勾舉著這柄劍,然後坐起來將它對著陽光。
「我也不知道……總覺得這柄劍有點怪怪的,說不出來的怪……比如,會不會有點太新了。」王君平又偏偏頭,「像我們習武之人喜歡經常擦拭兵器,時間久了,會將兵器擦拭的更為光亮平滑,但這個卻缺了些類似的感覺。」
「也許是沈將軍不愛擦劍?」
「會這樣嗎?」王君平緊擰眉,又癱回蓆子,「哎,這個文立也不知道何時會回信,等的蒼天都要老了……對了,沈博士去哪兒了?」
「沈博士說想去見一下老胡。」
「就沈博士一人?」
「一人倒好,還有御史中丞,他主動請纓的,甚至是強行要求的。」
「啊?這個人一向心懷鬼胎,為何你不讓我跟著去?」
「沈博士說,去老胡那裡,人太多了會驚到他們,所以只想帶一個人。而且沈博士考慮到,若是御史中丞同去,還可以避嫌。」
「嘖。」王君平咋舌,「希望那個晁中丞別有什麼壞心思才好。」
就在這時,一名大理寺衛士趕來說道:「秦少卿,方才收到京城來信了,文寺丞的信!幾位大公都已經趕去了!」
房中三人眼前頓時一亮。
「我們也趕快過去吧!」王君平立刻收起劍,然後與秦衛羽一同趕去。
第268章 浮屍
縣衙的正堂裡坐滿了人,許家娘子也被帶到正堂聆聽結果。
一名衛士正端著兩封信給秦衛羽。
一封寫著「公」,一封寫著「私」,因著不同的機構是不可以去窺探彼此的信件,所以無論是馮顯或是刁玨都默默坐在正堂,等待著來自大理寺親自拆信。
秦衛羽看向兩封信,先將展開那封標有「私」字的信,粗略瀏覽一番,因看到什麼有些震驚,但立刻又收斂了表情,並將這封信收起。繼而再拿出那封標有「公」字的信。
在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許家娘子惶恐不安,這一次,就連刁玨也有幾分緊繃,甚至可以說,最緊繃的就是他。在他心裡,依舊徘徊著那個聲音……大理寺絕不可能再有一柄雙雁劍!
很快,秦衛羽便將信打開了,看到上面的結果,秦衛羽的眸子微微一動,沒有及時攤開,首先做的,是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
「秦少卿,到底有沒有!」王君平附耳問道,手心兒都冒了汗。
看到兩位少卿的反應,刁玨的表情卻舒展了些。
對,一定沒有,大理寺一定沒有雙雁劍!
然而,下一刻,刁玨所有的堅持都被徹底粉碎。
秦衛羽將信豎起,使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看到,信中以工整的書法寫著幾個大字:已確認雙雁劍在大理寺。
「什麼!」刁玨反射性地突然站起,臉色蒼白了不少。
許蓮更是渾身無力地朝下一癱,雙眼佈滿恐懼。
「沈將軍的雙雁劍此時就在大理寺,那麼現在你可以解釋下,你手上的這把,究竟是哪裡來的?」秦衛羽垂下視線緊盯許蓮,已見許蓮壯碩的身子開始微微發顫,早先的囂張跋扈已經不知消失到了哪裡。
恍惚了好一會兒,許蓮終於意識過來事情的嚴重性已經蔓延到了何種地步,突然跪地連連磕了三個頭:「大公明鑒,我……我真的不知道這劍是怎麼回事!這與我無關啊!」
「與你無關,與誰有關?」王君平順勢逼問。
「是我父親……我父親……」許蓮慌張地解釋,「這、這只是我在收拾父親遺物的時候發現的……」
「如果只是收拾遺物,你又如何知道這柄劍意味著什麼,又為何會趁夜將劍埋於土地?說……」秦衛羽彎下身,用那鷹隼一般的眸子對向許蓮,「你究竟還知道什麼,還隱瞞了什麼?」
「我……我是真的不清楚這柄劍的來路,只是孩提時偷聽到了一些……」許蓮渾身發著顫,不知從何說起,但又立刻抬起頭看向秦衛羽,「偷聽到我父親在與一個人對話……我才知道這柄劍的事……我父親是想將劍交出去的……是那個人不讓我父親交的,說我父親要是交了,必受死罪……我聽了,我也害怕……」
「那個人?」秦衛羽面露狐疑,與在場幾人交換了下視線。
這件案子裡,還藏著其他什麼人嗎?
秦衛羽繼續沉聲問道:「那你可知,你父親見的是什麼人?」
許蓮抽動嘴角回望秦衛羽,一副既想說,又害怕的樣子。
秦衛羽感到,許蓮正在害怕什麼,而且明顯是針對自己。
「沒事,你說,無論什麼結果,大理寺都會秉公辦理。」
許蓮吞嚥唾液,垂眸思索半晌,終於自乾裂的唇中緩緩吐出幾個字:「大理……」
「什麼?」秦衛羽蹙眉,王君平也湊近。
許蓮忽然抬頭說道:「我父親稱那個人叫『大理』,那個人,是你們大理寺的人!」
叮……
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一樣,尤其是秦衛羽與王君平。
大理,大理寺的大理……
當年的……
是姜行衛,姜大理。
當年確實是姜大理在調查這件案子,但是姜大理為什麼要讓許劭藏起這柄劍?!
是大理寺要陷害沈沖?!
但……為什麼!
根據過往對沈沖的記載,當時的大理寺卿姜行衛同沈沖的關係十分親密,為何到了這個節骨眼兒,卻是這般處理?中間發生了什麼?這其中還藏了什麼秘密?
一時間,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一點點爬上每一個人的心頭。
這其中,也包括了同樣震驚的刁玨。
他站在那裡,攥著雙手,有那麼一個畫面也在腦海裡一閃而過。
一個身穿官服進入他家的人……他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當時是他第一次見到朝中大員。
現在想想,那個人確實穿著大理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