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不止我,還有父親。父親也許不知道,夏元治才是真正的太平亂黨。父親將夏元治放在身邊那麼久,難道不已經是同謀了嗎?而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太平公主,也不在乎,只是想借他們的手,爭取一下自己想要的東西。」
「夏元治……?」左朗臉色更白了,「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那個人現在正要刺殺陛下!!刺殺啊!!」左朗瘋了一樣的喊著,「這是什麼罪你知道嗎!要滿門抄斬!!你是瘋了嗎!!左詩韻!!」
「父親不是想要權力嗎!女兒幫你弄到了!!父親難道不高興嗎!」左詩韻突然喊出聲,她歇斯底里,與往日的大家閨秀截然不同,然後冷笑著說道,「從小到大,我一直看著父親,父親為了權力,被那麼多人踩在腳下,還要對倪敬那種人卑躬屈膝。是父親讓我知道,擁有權力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如果擁有權力,母親就不會死,如果權力夠大,我就可以擁有唐玄伊,即使不愛我,我也可以得到他。而現在……父親,我們有機會了!夏元治許諾我,這一切結束,會讓父親成為皇帝!而我,便是公主,到時候父親只要給我賜婚,我就會得到唐玄伊!而父親也可以坐擁天下,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嘴臉!」
左朗徹底震驚了,他幾乎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這是一個何其幼稚的想法,愚蠢,幼稚。
到底是什麼時候,為什麼,在自己女兒的心中會滋生這樣的東西?
「得到權力……就能得到一切……」左朗幾乎崩潰,「你被人利用了你不知道嗎!!孩子!即使你做了這一切,他們也不會給你他們所許諾的,他們只會殺了你!也同樣會殺了我!我從小讓你在家裡讀書,這就是你所看到的世界嗎!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我的錯嗎?」
「父親永遠都不相信我,但我相信元治,只可惜……」左詩韻笑了,「就連他也失敗了,枉我做好密道,將刺客引入皇宮。現在我們不能再失手。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如果父親不願接受這個權力,就只能女兒自己去。所以現在,我絕不會讓父親將他的名字帶入皇宮。」
左朗開始有種不好的預感,一字一句地問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緊緊抓著案幾。
左詩韻神情黯淡了許多,而後微笑:「從試圖將道林送出長安開始。」
左朗一下怔在了那裡。
那麼久,那麼久……
他一直朝前看著他想要的位置,卻忽視了站在身後一直看著他的女兒。
那樣扭曲的情感,絕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產生,是在漫長的歲月裡,一點一滴的累積而成。
他的女兒,早已在隱忍中變成了一個怪物。
他的女兒不懂權術,不會權術,也不懂人心險惡。
她只是如一個稚嫩的孩童,誤以為有些東西可以成就一切。
但他又何嘗不是?為了權力,曾不擇手段,陷害忠良。
這是他的報應嗎?是他……將他的女兒變成了這樣。
左朗垂著頭坐在那裡,過往歲月一一浮現,忽然發現,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時,門外忽然出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請問左大夫在嗎?我是……我姓石,唐大理讓我來協助左大夫……」
左朗忽然抬眸。
「石……難道是石溫正?」左詩韻則警惕起來,讓旁邊幾個人看好左朗,然後準備出去看一看。
然而就在細指將門推開一個縫隙的時候,左朗突然說道:「女兒……父親什麼都沒有教給你,如今只有一個法子可以救你,也只有這一個法子可以讓你看清真相……過了今日,離開長安,永遠不要回來了……」
「什麼……?」左詩韻不解回頭。
且見左朗突然間從坐席上站起朝著門外跑去!!
幾個太平亂黨迅速拔刀去追左朗!
「不能讓他報信兒!!」太平亂黨喊道,然後拿刀直接砍向左朗。
這邊的動靜一下令外面的石溫正警戒起來,再一轉頭,發現看家護院的人突然間揚起兵器朝他而來。
「怎麼會——」石溫正大驚失色,迅速也掏出佩刀阻擋!
但是石溫正究竟不是武將,面對這麼多突然出現的刺客,他根本招架不住!
一名刺客忽然自石溫正身後悄然攻來,眼看劍尖兒就要刺入石溫正的後背,左朗大吼一聲,用力撞開了刺客,但同時,又有另一名刺客砍來,左朗躲避不及,身後重重被刀刃劃開!
「父親!!!」左詩韻突然驚叫,左朗身上的血濺在了她的發上與身上,她一下子懵了,然後對著那幾人嘶喊,「你們在幹什麼!!」
左詩韻要推開那些人,卻被那些人甩在地上。
「左大夫!!」石溫正迅速來到左朗身邊,他本想扶住他,結果卻被手上一陣濕潤所驚,再一看,竟全是鮮紅的血,「左大夫……我、我帶你出去!!」
又有刺客來襲,石溫正立刻回身迎擊,將他們暫時擊退後,石溫正立刻挽住左朗的胳膊要帶他走。
但左朗卻反手拒絕:「溫正,不用管我,現在立刻去皇宮,將細作的名字告訴陛下!!如若再晚,陛下必有危險!那個人,那個人是——」左朗咬牙念出了這個名字!
然後驀地朝旁邊嘔出一口血!
石溫正驚住:「左大夫——!」
第331章 蓮花
「快去,快去!!!」左朗嘶喊。見又有幾名刺客趕來,左朗低吼一聲從地上爬起來,一把將石溫正推出宅門。
關門的一剎,石溫正看到左朗對他輕輕笑了下,那是老師在看自己學生的樣子,帶著寄托與希望。石溫正悲痛欲絕,大喊了一聲「左大夫」。
「砰」的一聲,紅門被關,左朗以自己的身體擋住刺客去路。
數不清的刀刃已經落下!
血紅飛濺!
然而左朗依舊不走,他緊緊抓著那道門,直到血肉模糊,直到再也站不住,然後慢慢倒下。
「父親!!!!」詩韻面如死灰,衝上前抱住左朗。
亂黨直接跨過左朗,推開門就追了出去!
因為左朗為石溫正爭取了時間,石溫正已經騎上來時駿馬。
「駕!!」他怒吼一聲,甩動韁繩朝著皇宮奔去。
亂黨追出,正好迎來巡視的武侯。
「抓住!!!」
亂黨見勢頭不對,迅速逃走!
然而府邸卻已經變得靜悄悄,到處都是鮮紅的血,左詩韻渾身顫抖地抱著左朗的身體:「父親……父親……你……你沒事的,對不對……父親……」
左朗氣若游絲,輕輕抓住了左詩韻的手,淚水順著眼角滑下:「離開長安……永遠不要回來……還有……」他哭了,哭得痛徹心扉,「對不起……是父親……錯了……錯了……這輩子,父親做了太多無法挽回的事……不能再讓你錯了……找一個愛你的人……重新開始……」
他緩緩抬起手想要為左詩韻拭去眼淚,但懸到中途,卻落了下來。
「父親!!!!」左詩韻抱著左朗大聲哭喊,但已經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已經朝著宮裡策馬奔馳的石溫正已經淚流滿面。
「左大夫,卑職……一定會……完成任務……」
他嘶喊著,再度加了一鞭。
……
此時,皇宮。
李隆基按照唐玄伊的來信兒,正在皇宮裡最高處的密室焦急地等待著外面的消息。
他時而在原地踱步,時而狠狠攥拳。
就在這時,兩名侍衛突然橫手攔住了一個人。
「什麼人!!」
「是福順。」門口的人說道,「聽說外面已經平息了,奴是來給陛下送點吃的,陛下已經一日沒有進食了。」
聽到是福順,李隆基稍稍鬆口氣,尤其是在聽說外面平息了,這讓他很在意,於是擺了下手,說道:「讓他進來。」
很快,福順就出現在了密室裡,手裡端著一個木托盤。
「陛下,馬上就要結束了,真是陛下照拂。」
「呵……就你會說話!」李隆基掀開蓋子看看那吃的,是他最愛的蓮花粥,但又歎口氣蓋上,「不過現在沒心情吃東西,還是等著事情結束……你先退下吧。」
福順輕笑著點頭,指尖收到了木托盤裡。
就在這時,范南越也來到了此處。
門口侍衛迅速一攔,說道:「此處不許帶兵器!」
范南越有些煩躁,看向腰間別著的一個玲瓏紋匕首拿出來,說道:「這是防身用的,不知現在很可能出現刺客嗎?不帶兵器,怎麼抓刺客!」
「那也不行!」侍衛十分執著。
范南越咋舌,將玲瓏紋匕首拿出,在侍衛要接過的時候,范南越手上突然緊了一下,看向裡面的李隆基。
「陛下!」范南越先喚了一聲。
范南越一向有些魯莽,李隆基對他的行為舉止也見怪不怪了,看到外面人在阻攔他,於是擺擺手道:「進來吧。」
侍衛一時拿不準主意,還是想搶那匕首,但是最終還是被范南越一把收回了。
他來到李隆基面前,稍稍頷首,說道:「陛下,日蝕已經快要結束……對方應該已經失敗了。」
李隆基聞言振奮,說道:「方纔已經聽福順提了,真是天祐我大唐。」
范南越眉心微緊,看向福順。
福順一如既往地露出笑容,但是在看范南越的時候,卻好像帶了另一種眼光,忽然間問道:「范將軍……怎麼沒去幫唐大理?不是說,城裡也有細作嗎?」
聽到這句問話,李隆基的眸子忽然望向范南越。
「是在找細作,還沒找到。」范南越說。
「那為何范將軍為何還不去尋細作,反而來此?」福順逼問。
范南越道:「因為總要來確認下陛下防衛是否安全。」
「那……結果呢?」福順問道,聲音有些奇怪。
范南越瞇起眼睛,看向周圍一些侍衛,漸漸緊繃起來。
突然間,所有在場侍衛都對范南越拔刀相對!
「你們……」范南越臉色大變。
就在這時,石溫正突然帶著不少侍衛衝進來喊道:「保護陛下!!!捉拿刺客福順!!」
范南越立刻回頭,且見福順忽然自托盤下抽出一把玲瓏匕首,眼看就要刺向李隆基!
范南越迅速掏出自己手上的匕首朝福順扔去,但福順身手也很高,只一側頭就避開了范南越的攻擊!
「福順,你——!」李隆基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