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姥姥管我爸要了一顆煙請仙兒,隨即點燃。平時姥姥在家只要上香就好,在外面不方便的時候就只能抽煙。
  姥姥閉著眼睛坐在奶奶炕邊的板凳上,不一會兒一顆煙就抽到了盡頭,奇怪的是煙灰一點沒掉。
  我觀察著炕上的奶奶,好像她的身體裡有一個影子一樣,就像身體是她的,靈魂不是的感覺,好像黃色的大老鼠,胸前有一片白色的毛,嘴是黑色的,並不可怕,還有點可愛。
  「說吧,你是哪個山頭的?多少年道行?膽敢前來作祟!」姥姥慢慢的睜看眼睛,聲音突然變得很渾厚,似乎有點像個男人,在場的都明白,此刻說話的不是姥姥,而是老仙兒。
  奶奶聽到後,也不做掙扎了,搖著頭像唱歌一樣哼哼著:「我是北大山黃家的啊……家裡排行老五!」
  姥姥接著問:「多少年修為,為什麼來為難她?有何怨?有何仇!」
  「二百多年修為!有何仇?」此刻的奶奶雙眼一瞪!似乎很生氣的樣子,掙扎的坐起來,「我本五百年修為被她毀了三百年,你說有何仇!」
  姥姥好像瞬間就明白了它說的是什麼意思,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原來是找人討封的!她只是小白人一個,本是無心,莫要再磨人,速速歸山積德行善,繼續修煉,日後便有貴人助你冊封!」姥姥擲地有聲的說著,看的我爺爺他們一家一愣一愣的。
  討封是民間的說法,黃皮子修煉到一定時候就像渡劫一樣會找人討封,有的會學人抽煙,或者把人的衣服披在身上,問你我像什麼?你要回答:「積德行善,便像個人。」這類的話,便可助他幻化人形繼續修煉,得以成仙。
  但如果你說它是黃皮子,黃鼠狼這類的,它就會修為全盡,從頭再來。
  也有很多運氣不好的碰見不懂事的調皮孩子討封,結果,可想而知。
  黃皮子是典型的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等大事,它來報復,也不例外。
  蛇討封便是化蛟,蛟化成龍。
  民間有很多這種討封的故事,基本家家都知道該怎麼回答。
  奶奶突然坐起來,雙眼猩紅,惡狠狠的說道:「她無心?我連續給她托夢三晚,她明明可以助我渡劫,偏說我是個畜生!!!差點毀了我全部的修為,這仇我該不該算!!!我要讓她不得好死!!!」
  這時我爸上前彎腰作揖:「您老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媽吧!她肯定是無心的啊!我替她跟您老認錯,她這麼大歲數經不起您這麼折騰啊!」
  爺爺也站在邊上悶頭抽煙,一聲不吭。
  我姑姑沈曼早就嚇哭了,捂著嘴也不敢哭出聲。
  姥姥頓時用力一拍炕沿,大聲道:「放肆!!!討封的事原本就世事無常,我這是好心勸你向善,我堂營上方仙滿堂,地仙堂通天教主坐鎮,豈容你一個小輩造次?」奶奶雖凶,但姥姥的樣子比她還凶……
  姥姥和奶奶距離也就一米多左右,面對面僵持不下,氣氛很是緊張,我不知道抽了哪股子邪風走到奶奶的炕沿邊上,握住了她的手,對她說:「別惹我姥生氣,我姥生氣可嚇人了!」說完還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第12章 我要小花蓉
  
  我這一舉動真是嚇壞了全家人……他們都用怪異的眼光看我,我爸也把我拉到身後緊著說:「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您老莫怪。」
  那黃皮子也借用奶奶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我……我能看清它的本身,圓圓的眼睛,嘰裡咕嚕的轉著。
  我姥的表情突然變得笑瞇瞇的,聲音還是那個渾厚的男聲:「小花蓉,你讓開,我今天非要看看這黃家小五有什麼能耐造次!看我不毀的它修為全無!」
  仙家管女孩兒都會叫小花蓉,男孩叫小金童。
  老仙基本上都是先講理,引你向善,如果不行,那就嚇唬,讓鬼不得超生,毀動物修為什麼的,如果真的不行,還是冥頑不靈做惡的話那就只能來真的了……
  奶奶聽完馬上變成一副作揖狀,雙手放在胸前,頭低的深深的:「常仙兒在上,小的萬萬不敢造次了,屬實心中有股惡氣嚥不下啊!」它似乎有很大的委屈般,嗚嗚的哭了起來。
  「你放她好過,我便讓她給你磕頭認錯!初一十五的時候在院子北方給你擺供上香,你還有什麼要求你說吧!」
  「我要……我要這個小花蓉……」那黃皮子指著我,小心翼翼的說道。
  我爸聽後面露為難,「這……」心裡竟然盤點起來,如果它要帶我去北大山修煉才肯放過奶奶,我姥不讓我去怎麼辦?
  姑姑這時上前推了我一把,「南辭她是個傻子,你要非要她,就讓她跟你去,你快走,領她走!」
  大伯也應和著:「是啊南辭,為了你奶,你快答應!」
  「你們說什麼?」姥姥再次瞪起了雙眼,環顧的看了一圈周圍的人。
  他們見姥姥發怒了,也不敢再說什麼,但每個人心裡都盤算著自己的心思。
  姥姥板著臉繼續問那只黃皮子,「你要小花蓉幹什麼?」
  「大仙兒您別誤會!我肯定再也不敢造次了,我這就回北大山繼續修煉,希望有朝一日花蓉率兵領將時,能給小輩一個歸處,繼續積德行善,位列仙班!」
  「哼,原來你是這個意思!算你也有點本事能看出花蓉不是常人,你若不再做惡,好好修煉,若到時候與花蓉有此緣分,便再來找她!」
  「那…不知花蓉叫什麼名字?」奶奶難得露出笑容的把頭轉向我,臉上難得露出慈祥的樣子。
  「我叫,沈南辭。」
  「好,老身記住了…」
  我趴在它耳邊小聲的告訴它:「你以後會來找我玩嗎?我可以看見你,你胸前是白色的毛……」
  爸爸他們不解我在和它說些什麼…又不敢張嘴問…互相用眼神傳遞著一些信息……
  奶奶聽完後眼睛頓時亮了,一邊點頭一邊說:「好好好!我今兒能與花蓉結下緣分,便是我的福氣啊!我這就走,這就走啦!哈哈哈!」
  說完,奶奶身子一軟,便哉倒再炕上,好像昏倒了一般。
  姥姥也打了幾個嗝,恢復了正常,證明老仙兒走了。
  我姥用一種讚許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便和我爸他們交代著:「她已經沒事了,醒來之後在院子北方擺上香碗插三顆香,誠心的磕頭認錯,每逢初一十五同一位置擺香擺供果,它便不會再來鬧了。」
  爸爸高興的握住我姥的手,「知道了,這次謝謝你了媽。」
  「是啊,多虧你了大姨。」我大伯陪笑附和著說。
  姥姥想到他們剛才要推我出去,去北大山修煉的那副嘴臉,鼻腔發出了冷冷的「哼」聲。
  這時,一直沒開口的爺爺歎了口氣,看著我,:「南辭,過來,給爺爺瞧瞧。」
  
第13章 爺爺的親近
  
  我慢悠悠走了過去,在和他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腳步。
  說實話,爺爺總板著臉看我,我對他的感覺也不是怕他,就是不怎麼愛親近他。
  姑姑在旁邊小聲說了句:「到底不是聰明孩子,連個人都不會叫!」
  爺爺沒理姑姑,蹲在我面前,用他粗糙的手撫摸著我的臉,弄的我的臉有點疼。
  爺爺長得很胖,大腹便便,總是卡著一副眼鏡,聽他們說,我爺爺是很有文化的一個人。他不是很愛笑,少言少語,每天都板著臉,給人感覺非常嚴肅。他和姥爺一點都不一樣,姥爺總是笑瞇瞇的看著我,眼神裡都充滿了愛意。
  可能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事兒吧,村裡關於我的閒言閒語一直沒斷過,雖然在一個村兒,卻也有很久沒見了,我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竟有一瞬間我感覺到他眼睛有些濕潤了。
  爺爺用他乾啞的嗓音說:「這娃兒的變化真大呀,越來越出息了,這父母都不在身前兒能行嗎?」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姥姥聽的。
  姥姥看著爺爺,眉毛皺著,堵著氣說:「這孩子近半年的變化真的是太大了,也能堵上外面人的嘴了,我們辭辭是非常機靈聰明的孩子,她媽去外地打工是為了生活所迫,你們要是還承認她是老沈家的孩子,有空就多去我那看看她,讓她知道她還有爸,有家人!」
  爺爺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唉,是我家大偉不爭氣,辜負了她們娘倆,也讓你跟著操心了。」
  我爸的臉騰的就紅了,低著頭尷尬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在什麼地方。
  我家雖然重男輕女,爺爺奶奶不喜歡我,但都不至於說讓我爸對我媽那麼不好,我爸就是愛玩慣了,愛喝酒愛打牌一點正事沒有,加上我媽生了我,村裡其他人都笑話他,他回家就拿我媽撒氣,我媽回娘家他也不去接我媽,我媽實在寒了心,才導致了這種結果。
  爺爺說完那些話,姑姑倒是有些不高興了,癟著嘴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爸,你都賴我二哥那就不應該了,秀艷生完南辭大家都說是傻子,三年了!走不會走,話不會說,天天跟癡呆兒似的,咱們家不也養活了三年嗎?從她出生我們全家都被指著脊樑骨過日子,他們兩口子一吵架,秀艷就回娘家了,死活都要和我二哥離婚,怎麼就是二哥的錯了!我們沈家也對得起她們了!」
  「閉嘴,哪都有你!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得了!」爺爺怒哼了一聲。
  姑姑被哼後雖然心裡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姥姥走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手,挺直背脊,看了一圈屋子裡的人,隨即說道:「秀艷和大偉的婚姻,成是他們自己選擇的,敗也是他們自己選擇的,這是命,賴不得任何人!他們自己的路自己走,我們老人也絕對不跟著參與!也不會埋怨一句!南辭雖然是女孩子,說話確實也比別的孩子晚,但是將心比心,她也是老沈家的血脈,外人怎麼說我不管!無論如何你們都不應該說她是傻子!況且,你們今天也見著了,沒有她,她奶的事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解決!不求你們以後能照顧她,但是也別詆毀她,她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誰要再說我外孫女一句不好,我毛月年就是拼了老命也絕對不放過他!」話畢,領著我轉身就走了。
  
第14章 會吹泡的糖
  
  在回家的路上,我姥問是不是真的看見那只黃皮子了?
  我點了點頭,回答了句:「黃色大老鼠,前面是白毛。」
  我姥告訴我那不是老鼠,還警告我以後看見什麼奇怪的事回家必須跟她說。
  我聽話的說聲,「知道了。」
  路過小賣店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我姥回頭看我:「咋不走了?」
  「姥,糖!」
  「總吃糖不好,你正長牙呢……」
  「姥,答應買糖。」
  我姥拿我是實在沒辦法,邊說著吃糖的害處,邊領著我往小賣店走,嘿嘿,我就知道她拗不過我。
  …………
  接下來的日子都過的很平靜,我一如既往的會去找小多寶玩,等季蕭季瑋放學回來給我講學校的故事,雖然我聽不懂,那我也愛聽。偶爾在院子裡和泥巴玩,或者欺負院子裡的毛毛玩,總之,每天都很好玩,除了……我姥不讓我出家門……一步都不可以!
  我真想看看大門外的村莊啊……
  姥姥還是每天忙著給人辦事兒,從爺爺家回來以後她辦事兒就不讓我看了,把我甩給我大舅媽照看。我姥說我太小,經常能看見鬼啊神兒啊的對身體非常不好。
  我爸在那之後也來過幾回,給我買了很多吃的用的,還給我姥拿了點錢,我姥堅決不要。後來我爸說是我爺交代的,給我平時零花兒用,我姥才勉強收下。
  雖然日子過的還算平靜,但姥姥她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滿臉的擔心掛在臉上,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她都會再小屋跪很久,我趴門縫依稀聽見她說:「不管什麼劫難,還請老仙保佑我家南辭平安度過。」
  姥姥天天不開心好像和我有關係?我也沒惹她生氣呀……
  得知這個情況後,我更加聽她的話了,我不想讓我姥不開心。
  直到有一天,我姥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
  那時候是冬天,在過兩個月就要過年了,東北的冬天天黑的很早,大約下午四點多天就開始黑了。
  我和季蕭季瑋吃完晚飯便在院子裡堆雪人兒玩,大約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季瑋突然神秘兮兮的跟我和季蕭說,「你倆知道嗎?小賣店現在有賣一種糖,可以吹泡兒,可好玩了!」
  「是嗎?還有那好玩意?」季蕭一副驚奇的表情。
  「是啊,我剛管我媽要了兩毛錢,走,咱們去小賣店,我請你倆吃。」
  「姥不讓我出去。」
  「沒事,你跟我倆出去絕對不會有事的,再說,咱們買完糖就回來。奶奶不會發現的。」
  我到底是歲數小,禁不住誘惑,樂呵呵的跟他倆去了……
  我們三個人一路小跑,能出家門我心裡也是高興壞了,就連踩在雪上發出那種「咯吱咯吱」的響聲,都變得特別歡快悅耳。
《邪骨陰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