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素辛感覺每一刻身體力量都在飛快消失,腦袋變得暈沉,視線變得模糊,腳步也變得踉蹌起來……
  石峰伸手扶她,還沒碰到她,就被對方避開,「你,你別動——」
  終於跑出住院大樓。
  只見素辛身後突然刮起一股強烈的旋風,嗚嗚叫著,打著圈兒的朝她捲來。
  素辛下意識回頭,便看到原本壓在住院部上方的鬼氣形成的黑霧團竟然旋轉著朝她撲了過來。
  以她左眼所見,裡面足有數百的怨魂,好強大的鬼氣,若是被它席捲住,她的小命就徹底交代在這兒了。
  她隱隱覺得,這些鬼物的目標是自己。
  因為自己和那幾個女鬼一樣,身上也是被下了血煞印的,但是自己卻沒死。如果這是一種儀式的話,那肯定是不完整的……如此就解釋的通眉希希的異變。
  雖然自己是它們的目標,可是落在普通人身上,恐怕魂魄也承受不了如此衝擊。
  素辛毫不猶豫地,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猛地將石峰推開:「快,快走——」
  素辛先前就已經消耗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又怎推得動高大結實的石峰。
  石峰連忙扶著她踉蹌的身子,看著前面席捲而來的詭異的龍捲風,順勢用自己身體將素辛擋在身後。
  「不——」
  就在這時,那氣勢洶洶翻滾著席捲而來的鬼霧,突然間就像後面有人拉著它的尾巴一樣,猛地被拽了回去。
  落在石峰眼中,那就是平地而起的龍捲風在與他們幾厘米距離處硬生生停住,然後又憑空消失。
  素辛的視線越過石峰肩膀,看向住院部上方,飛竄的發出尖利嘯叫的鬼物中,有兩個影子掠動。
  高人?!
  她用自己最有的一點意念直撐著身體爬上了車,聲如蚊蠅地說道:「回……偵探社……還,要吃的……」
  她這個樣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出租屋的,會讓父母又為她擔心。
  石峰完全是下意識的就疊聲應諾。
  素辛看著他惶惑卻異常鄭重的樣子,終於放下心來,然後華麗麗暈了過去。
  他們沒注意到的是,就在麵包車駛離匯恩醫院時,壓在住院部上方的厚重雲層中,有隱隱的雷電閃爍。
  傳出「啪啦」「轟隆」的聲音,激盪的黑雲從內翻滾湧動起來,旋即,又突然向內收縮。
  爾傾,雲霧消散,露出一片深邃碧藍的夜空。
  刷拉拉,天空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
  將所有塵囂沖刷,掩蓋。
  石峰先前就憋著好多的話想問素辛的,在醫院裡,他只能看到素辛和眉希希的動作和聲音,還有憑空捲起的旋風和嗚嗚的風聲。
  腳趾頭都能想到情況非常嚴峻和緊迫,所以他一直沒有問,生怕打擾了她。
  此刻見她臉色煞白,又突然暈了過去,心中說不出是惶恐還是焦急,潛意識告訴他: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
  伸手試了試對方額頭,一陣滾燙一陣冰涼!
  這絕不是尋常的病症,肯定和病房裡那詭異的旋風有關。
  他只歎自己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先回偵探社找那個冰渣子。
  心中一遍遍地祈禱,但願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傢伙在……
  幸好半夜人稀車少,他把車子開的飛快,差一絲絲車子就散架了……同時給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打電話……
  來不及去泊車,直接把車開到樓下,然後打橫抱著昏迷的素辛哚哚跑上頂層。
  當他正要拿鑰匙開門時,門突然從裡面打開,霎時間,一種萬籟俱寂的感覺瀰漫整個空間。
  就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面前如同漆黑深淵一樣的門洞。
  石峰下意識吞了下口水,雙臂上的重量很快讓他恢復思緒。
  素辛現在情況危急,管不來那麼多了,只要冰渣子在就好。
  心中默默地想到,牧是玄門高人,他肯定能救素素的……
  於是毫不猶豫踏了進去。

第三十章 蛻變
  他身體就像融入黑色中一樣,當他完全進入房間時,手臂上的力量陡然一空。
  只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將素辛倏地攝走……
  他急的大聲喊道:「牧,是你嗎?牧——」
  本能的向前衝去,卻被一層綿軟柔韌的結界擋住,不管他如何左衝右突都衝不進去。
  這時,從黑暗中傳來一個冷淡而飄渺的聲音:「想要救她的話就安靜點兒。」
  石峰心中便是一凌,這個聲音好陌生,絕不是牧的。
  牧雖然性情冷淡,但是語氣中卻帶著怎麼也掩不去的疲憊。
  可是這個聲音卻是帶著不容置喙的,一切盡在掌控的氣勢。
  即便石峰對這些玄乎的事一竅不通,仍舊從中感應到了人們常說的霸氣。
  能夠不著痕跡進入自己的偵探社,並設下這樣的結界,意味著對方和邢牧身份相同,根本不是他能夠應對的層面。
  而且,如果對方不想救素辛,他完全可以不用搭理啊……
  這樣想著,石峰選擇識趣地閉口。
  想起先前素辛說要吃的,而自己訂的快餐還沒送來,此時屋子又進不去。
  索性往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行去,等她醒來就能有吃的了……他貌似記得牧說過,她可以從食物中獲得能量。
  一邊走著,而腦海中則細細回想著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
  從踏入那個住院部的詭異,病房裡反常,平地而起又憑空消失的充滿寒意的龍捲風……
  仰頭看著深邃的夜空,想著,原來這個世界真的並非自己所見那般平淡,而是充滿了玄幻的色彩。
  他清晰的記得,她看到席捲而來的龍捲風時露出的悲壯和不甘,以及……奮力把自己推到一旁的動作,叫自己「快走」的決然。
  心中竟浮起一絲莫名的感動。
  ……結界中和外面的漆黑截然不同,更像是將外面所有光明完全收攝到這一塊區域一樣,充滿明亮自然的光輝。
  邢牧此刻正盤腿坐在地上,凝神調息,從頭頂冒出一縷縷的白煙。
  他看著躺在自己旁邊的女子,蜷縮成一隻蝦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絲絲的冒著白氣。心中一急,剛要動彈,便覺得剛剛平復下去的心血再次翻湧起來,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他強壓下焦急和憤怒,對一邊抄著手,好整以暇旁觀的人叫道:「她被邪氣侵體,還不快救她!」
  男子一身白衣,最與眾不同的是竟然蓄著及腰的銀色長髮,如謫仙之飄渺出塵。
  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還以為是一個搞「藝術」的,或是玩cosplay的。
  本來絕美的面容卻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冷漠,聲音清冷而飄忽:「哼,救她?你以為誰都值得我渝晨子出手?我只是想讓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優柔寡斷,你所謂的仁慈造成的後果,她,也是你害的!」
  邢牧身體輕顫,咬牙不做聲。
  「如果當初按照我說的做,就不會有那麼多無辜者被牽連。那些鬼物只剩下一縷殘念,或者根本連殘念都沒有,根本就算不上一個完整的靈魂,也沒有任何情感情理可言。只剩下掠奪侵蝕生人生命本元的本能,可是你呢,卻硬要說好生之德,說什麼超度,現在好了,看看吧,她就是你仁慈的犧牲品!」
  「夠了——」
  「不,還沒說夠呢。還有上次熙兒的死,也是你的優柔寡斷造成的……」
  不等對方說完,邢牧怒吼道:「是你,是你害死熙兒的,如果不是你自私冷漠見死不救,她又怎麼會死?」
  呵,自私冷漠……
  渝晨子狹長的眼瞼中,漆黑的眸子朝邢牧睥睨,瞳孔微縮,頓了頓,聲音一掃先前的戲謔,變得冰冷:「你被他們騙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他們也並非你心中的至善至美;總有一天你也會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仁慈。」
  邢牧想著那天他眼睜睜地看著小師妹的魂魄被鬼王拉進鬼界,心中就無比痛恨。
  還有他,如果他當時再多直撐一會,他就能把那些厲鬼超度,而熙兒的魂魄也不會被擄走了……
  「不,不是這樣的,是是你背叛了師門,是你害死了熙兒,是你……」
  邢牧雖然口中如此嚷著,可是內心的信念已經在不經意中動搖了。
  渝晨子低眼深深瞥了邢牧一眼,眾多師兄弟中,他也最看好他,只可惜被那幾個老東西徹底帶歪了。
  只有讓他自己去經歷,才能讓他吸取教訓啊!
  現在他的傷勢穩住,只需稍加調養就能康復。
  看他仍舊對自己充滿怨恨和牴觸,已是多留無益。
  渝晨子正要離開之時,視線的餘光從地上的女子身上掃過。
  咦……
  心中微微有些驚異。
  已經滑過的視線再次回到素辛身上。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才他明明感應到她身上充斥著混亂的鬼氣,定然是在匯恩醫院感染的。
  而那個時候,正是他和邢牧兩人爭相法術較量,一個要超度那些怨魂,而另一個則是要直接打散,收攝。反而延誤了驅散那些聚集的鬼氣的時機,讓那蠱婆魂魄暗度有了可趁之機,才讓更多人被鬼氣侵蝕。
  而此女子正是被鬼氣侵蝕的最嚴重的一個。
  根據以往的經驗,普通人會元氣耗盡而亡,用他們現代醫學術語就是身體機能驟然枯竭。
  而就算是修煉之人,被如此強烈的鬼氣侵蝕,輕則損壞道基,重則直接墮入邪魔道。
  渝晨子依稀記得,在此女子和那個凡人男子離開之時,正被蠱婆用控魂術聚集的鬼魂追擊,她自身已是垂死之際,竟然沒有恐懼,絕望,反而將身邊人推開……
  想著想著,原本他從石峰懷中將她擄來,只是想要刺激一下邢牧這個木魚腦袋的,此刻卻有種莫名的心有慼慼。
  這樣的倔強,即便面對絕對的死亡也從不妥協的勁頭,與自己曾經在那暗無天日中的掙扎何其相似。
  兩人僵持躑躅中,只見素辛在鬼氣的侵蝕下,她的生命元氣非但沒有消散,竟是在慢慢地恢復!
  而那一絲絲難以覺察的靈力也在逐漸增強!
《她的左眼能見鬼/她的左眼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