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節

  那一天,彌生會進入一種假死狀態,就是所有生命體征全無,對於別人來說就是死了,然後人們會根據村裡的規矩對他進行火化。
  而實際上那個時候他能清晰感受到身體被火灼燒,一點點變成焦炭,化成飛灰的痛苦……
  讓他一遍又一遍承受當年跳入烈火中的痛。
  素辛喉頭有些哽咽,這樣的代價已經足夠償還當年的債了。
  她腦中稍稍估算了一下時間,一年零三天……而鬼門開啟之日還有一年零五天,正好。
  於是認真地說道:「那天,我來送你。」
  彌生:「好。」
  夜色中,他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不是嘲笑也不是輕蔑的笑,完全是發自肺腑的信息,以及欣慰。
  那些死去的村民與自己的房子融為一體,使其化作為靈,因為心中充滿怨氣和不甘,所以需要純淨的靈魂讓他們獲得救贖。
  季東東就是被選中的那個。
  彌生神情恢復一如既往的淡漠,「你是不是覺得這一切對於很多莫名前來的人很殘忍很不公平?我們只想安靜地生活,與世無爭,可就算是我們在如此偏僻的角落,也仍舊逃不過世道紛爭。我們能做的就是順應……」
  彌生不斷地死亡和重生,經歷了十世,見過太多的人事變遷。
  當他們知道這個山谷中有「東西」時,他們也依舊保留了先輩留下來的純善。
  沒辦法,儘管經歷了血的教訓,他們在看到別人即將遭遇危險的時候,無法讓自己眼睜睜看著別人陷入災難絕境時,仍舊會竭力勸告他們。
  告訴他們:那裡很危險,那裡有「東西」,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可是幾乎所有人的反應和先前這支隊伍的隊員一樣,一些覺得村民是在聳人聽聞,一些卻反而覺得很新奇,越是說有那些「東西」心中越是充滿強烈的好奇心,硬是要去碰一下。
  結果吃了大虧,他們回到村子裡就對他們大發刁難。
  埋怨他們,既然那裡有危險有那些東西,為什麼不早告訴他們?
  蒼天可鑒,人家早就說了一遍又一遍,是他們自己不聽勸,硬要往上撞。
  然後他們又怨恨人家為什麼不拉著他們,攔著他們……
  他們只聽他們願意聽到的,想聽到的。
  總之,不管村民們怎麼做,這些外來者都會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他們身上。
  如果只是口頭上的爭執,也不可能讓骨子裡的「綿陽」變成真正冷硬的人。
  其中有一些人,他們因為自己的朋友,愛人或者親人在裡面出了事,他們自己沒有本事照顧周全便賴到村民身上,甚至大打出手,引發一場又一次的災難。
  正是因為這一次又一次的慘痛教訓,才讓這些骨子裡血液裡都充滿良善因子的村民終於長了記性,他們終於學會了戒備,他們學會了如何自保。
  只可惜不管他們怎樣過著封閉的生活,外面總會有人找到這個地方。
  他們無法抗拒這個現實。
  於是他們重新在村邊上修一條路,修了單獨的木屋,那些不管是他們想要探險還是要獵奇的外來者,他們只提供木屋住宿和嚮導。
  有著這樣慘痛經歷的人們,又怎會隨隨便便對外來者表現出「熱情」?
  ……谷中,原來死去的村民大多都得到解脫,反而是後來被困在裡面的靈魂成為真正的惡鬼,他們想要進入極樂世界,於是引更多的人陷入其中。
  因為這裡一切原本都是天道正向指引,所以死去村民靈魂以及房子之靈的報復都被天道理解為合理的,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即便那些「血氣」中都帶著因果之力。
  當時昌栱幾人發現的那些蟲子,正是被村民殺死,然後種下禁術的「外來者」所化。
  除非有能滿足他們的貪婪的血肉才會讓其解脫,可是又有誰能滿足的了他們呢?
  素辛想起自己在木屋裡幹掉好幾隻怪物,於是問道:「你知道那些房間裡的怪物是怎麼回事嗎?」
  「怪物?」
  「嗯,」素辛給他描述一番。
  彌生說道:「可能是這些年木屋之靈在時空穿梭中,有怪物寄宿到了裡面吧。你破壞了它的門,就相當於毀掉它能夠穿越時空的能力,以後……」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實際上當年的他們早已超脫,所以,現在這一切都是那些人自己的業力造成。」
  素辛明白對方話裡意思,經過一番長談,終於弄清楚了林中木屋的來由。
  也知道怎麼才能徹底搞定它。
  回到營地,昌栱和柯茂楠幾人還坐在篝火旁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情緒十分低落。
  素辛本想告訴他們,不用擔心,一切自有因果之力給外面世人一個交代,話到了嘴邊又噎了回去,獨自鑽進帳篷,準備休息了。
  柯茂楠看了眼素辛的帳篷,走了過去,朝裡面問道:「剛才你幹什麼去了?」
  素辛很想說「我去幹什麼管你啥事?」想想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應道:「去找嚮導聊了聊。」
  「聊了什麼?」
  「問他什麼時候走。」
  「就這些?」
  「問他為什麼晚上不能隨便亂走。」
  柯茂楠傳來一聲鼻音:「他說什麼?」
  「沒說什麼。」
  終於結束這場尷尬的談話。
  到了第二天,昌栱決定再次到山下村中去找找看,畢竟他是隊長……下次他要是再去當領隊他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就在這時,隊裡再次出現異狀。
  幾個隊員渾身滾燙,一量體溫,竟然高燒到四十度。
  這是要出人命的節奏啊!

第六百四十三章 歸途
  昌栱讓所有沒發燒的人都行動起來,一部分準備熱水,一部分把背包裡準備的藥物拿出來,挑退燒的藥,雙倍計量給這些人吃下,好一通忙乎。
  回過神時,發現隊伍裡又少了一個人:素辛。
  昌栱氣的差點七竅冒煙:還以為她是個安靜懂事兒的呢,真是沒一個省心的。
  他們在這裡忙的不可開交,她不來幫忙不說,一轉眼就跑的不見人影了。
  且說素辛再次回到村裡,挨個兒地把所有房子的門全部拆了下來,一扇都不放過。
  順便也解決了幾隻躲在裡面的鬼魂和怪物。
  回到營地的時候,所有人都對她怒目而視,素辛解釋:「我去下面山谷找安安姐了……」
  昌栱激動的雙手成爪,供下腰,抬頭望著素辛,幾乎是使出所有的力氣問道:「那你找到沒有啊?」
  「沒有。」
  昌栱就氣的在原地轉圈,卻是無可奈何。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們彼此間並沒有「不得不」的權力和義務。
  此時已經下午三點過,一直都在照顧病人,累的夠嗆,現在幾人情況稍稍穩定下來,他決定下山谷找人。
  其餘人都沒精打采地往帳篷裡縮,根本就不理他。
  柯茂楠說道:「我們帶的食物和水都快用完了,還有渠紅英和覃勉在等我們,當時我們計劃三天回去,給他們留了四天的食物和水,現在已經是第五天。我們不如先回去再找救援隊前來。而且這裡是大山,有很多野果,他們身上也帶有防身工具……」
  昌栱頭都大了,說道:「可是他們幾人還發著高燒,現在就走動,要是吹了風更嚴重了怎麼辦……」
  幾人已經從帳篷裡鑽了出來,看起來面色很是蒼白,整個人顯得十分憔悴虛弱,但是語氣卻很堅定:「隊長,我們沒事的,可以出發。如果沒有足夠的食物和水,我們身體也好不了。現在有藥,我們還可以抗一會。」
  這幾人是素辛把魂魄打進他們身體後,因為生元和魂魄都很虛弱,彼此融合時產生的排斥現象,準確來說並不是真正的「感冒」。
  相反,如果此時有能增強他們生元的東西,他們很快就能恢復。
  昌栱見此,終於決定即刻啟程。
  因為有好幾個病員,很多東西都帶不走而捨棄掉,所以只帶了必須的食物,水和兩三頂帳篷,睡袋等。
  至於帶不走的東西大家都沒精力去收拾這些了,全都散亂留在原地。
  終於在天黑時趕到山洞前,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天剛麻麻亮就啟程,三個小時候穿過山洞,看到早已望眼欲穿的渠紅英和覃勉。
  兩人並沒有昌栱想像中那樣的憔悴不堪,他們還剩下一些食物。因為覃勉認得一些野菜野果,所以這兩天他們就去附近採了一些合在主食裡面。
  大家把食物分著吃了,因為幾位病員需要營養補充,所以把大部分食物都給他們吃,然後隊伍再次前進。
  張濤以為自己現在病了,渠紅英會像以前那樣緊張,然後無微不至地照顧他。
  卻發現才幾天不見,渠紅英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對自己虛弱的樣子視而不見?反而跟那個小白臉走的很近,一路上有說有笑。
  真是讓他看錯了,還以為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是個真正的賢惠女人,是家裡永遠招展的「紅旗」,沒想到她才跟一個男人待一起幾天,就變成這個樣子,太不自重,太賤了!
  他朝楚寒雨示意,他知道這女人嫉妒心和佔有慾都很強,哪知對方的反應很是平淡。讓他非常鬱悶。
  兩天後,一行人終於疲累不堪地回到村子,或者說回到那座木屋裡。
  經歷幾天的餐風露宿,感覺這座木屋簡直就是宮殿。
  大家休息兩天,幾位病員都好的差不多,就準備坐車回家,以及報警和請求救援。
  臨走,人們對村民給他們提供的住宿表示非常滿意,給了足夠的錢。
  素辛想到彌生講的那個故事,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升米恩,斗米仇」。
  來時的興高采烈,走時大家臉上都帶著疲憊,短短十來天時間,就像過了一輩子那麼漫長。
  正如檔案上的那幾個案子一樣,失蹤的梁安安和蒲峰突然出現,在某個銀行的櫃檯上取錢,被監控拍下。
  所以昌栱報案和請求支援自然不作數,讓他又是震驚又是鬆了一口氣,可是他想打兩人電話問問情況,問問他們是怎麼出來的什麼時候出來的,卻一直打不通電話,只安慰自己,大家沒事就好。
  就在大家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一個星期後,當初一起探險的幾個隊員連同回歸的梁安安和蒲峰再次消失,詢問之下,有人說他們去XX地方旅行,又說到XX去了,總之在那之後再沒人見過他們。
  素辛從小木屋中帶出魂魄的幾人沒有消失,不過他們身體開始一天不如一天,對當時在山谷中發生的事情也越來越模糊,最後甚至懷疑自己有沒有過這一次旅行。
  還有有關他們的信息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將他們所有的一切從現實從人們的記憶中抹去一樣。
  正如檔案中的記載一樣,如此也能解釋為什麼所有案子顯得那麼詭異。
  素辛把「林中小屋」案子的調查情況全部記錄下來,包括這次探險旅行的經過也如實寫下。
  對於下個翻開這份卷宗的人,他們會和素辛先前看卷宗一樣,發現裡面涉及到的某些人是「並不存在的」,甚至調查與之相關的人,也得不到確切的信息。
《她的左眼能見鬼/她的左眼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