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節
木哥和蘭瀾在凌晨三點多的時候輕輕摸上了甲板,在確定周圍沒人之後,他們躡手躡腳的到了那扇窖門之前,上面有鎖,蘭瀾從指尖凝出一股水線插.入鎖孔,左旋旋右轉轉,摸清了鎖芯之後,輕輕一扭。卡嚓!鎖頭被打開了。
木哥探頭往下看了看,一片黑洞洞什麼都看不清,掏出手電晃了晃,就順著旋梯往下走,蘭瀾則蹲在門邊給他把風。
旋梯挺長,木哥直繞了好多圈兒才到了底,那裡又是一處厚實的大門,他從兜裡摸出一串萬能鑰匙,那是蘇嬌嬌臨分別前送給他的,同時也教會了他一些開鎖的粗淺技巧。木哥手法還不是很熟練,搗弄了半天才把鎖芯捅開,咯吱一聲,大門開了,一股腥臭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嗆得木哥胃腹翻滾,他忙閉住氣,剛想拿手電往前照照,就聽霎時間警鈴大響。船艙裡呼號的笛音振聾發聵,木哥嚇了一大跳,慌忙就往上跑,蘭瀾也從上面甩下一根水線。木哥剛一抓緊便被拽了上去,到了甲板上腳沒等沾地,蘭瀾就抱住他飛進了暗處,剛藏好身形。十幾個操著棍棒鐵鉤的船員就衝了出來——
「誰?是誰打開的底艙?」為首的是丁壯海,他帶著幾個人衝進了甲板下面,十幾秒後又返上來。正巧廖老闆也從一層的船艙裡搶出來,邊跑還邊穿衣服:「怎、怎麼啦?有小偷麼?」
丁壯海怒瞪著廖老闆,又看了看伴在他身邊的大軍:「我說過,這個底艙除了我同意,誰也不能進去!」
大軍抓著腦袋:「我、我們沒有哇——」
「閉嘴!不是你們,誰能拿到鑰匙?」丁壯海滿臉凶氣的說。
「丁壯海…嗯,大海,這次你可真冤枉我們了,我、我們一直在艙裡睡覺,怎、怎麼會——」廖老闆喏喏的說著,卻被丁壯海打斷:「哼!夠了,都給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我可把話撂這兒了,誰都別跟我找不自在,要是再讓我發現哪個傢伙暗中搞事,我他.媽先廢了他!都滾吧——」
「你——」大軍還想說話,卻被廖老闆一把拽住,朝他搖了搖頭,二人苦著臉調頭往回走。
木哥和蘭瀾在暗處看得是一清二楚,他們心裡都有些驚奇——在岸上的時候,那個丁壯海再怎麼囂張跋扈,也是不敢和自己的老闆頂嘴的,而且廖老闆也沒太慣著他的脾氣,可怎麼一到了海上,事情就全變了,這種僱傭和被僱傭的關係好像調了個個,也分不清到底誰是老闆,誰是手下…
丁壯海帶著人怒氣沖沖的走了,最後還留下兩個人把守那處窖門,木哥見再沒有機會靠近,便想返回房間,可一轉頭發現蘭瀾和自己正面對面,鼻子尖兒都快碰在了一起,兩個身子更是互相緊緊的摟抱住,貼得那是親密無間,尤其淡雅的香氣還一個勁兒的往他鼻孔裡鑽,胸前的堅挺飽脹頂得他血脈賁張,木哥終於不淡定了,臉上一紅,跳到了一旁。
蘭瀾似乎也剛剛注意到這種曖昧,臉色唰的一下青了——倒不是她動了怒氣,而是也感到很尷尬,人類的血液是紅的,一興奮自然紅上頭臉,可妖的血是青的,一激動起來,那當然就…
可蘭瀾此刻的臉色可真的不太好看,至少在木哥看來有些怕人,不過他也知道,妖類在稍微興奮、激動、尷尬的時候會模仿人類紅紅臉孔,這在洪壽和白龐的身上最是明顯,可他們一旦動了真性情,便也控制不住了…隨後,木哥又有些驚愕——那剛才女妖王的反應是…她、她動了真…
「你在想什麼?」蘭瀾臉色瞬間就變了回來,白皙光潔的面孔在月光下甚是好看。
「我、我在想…今天的月亮真圓吶…」
蘭瀾默默不語,走到船頭,趴在欄杆上,迎著海風,讓自己烏黑的秀髮在空中飛揚。
木哥也跟了過來,趴在她旁邊:「那麼,女王姐姐,您現在又在想什麼?」
「想家。」蘭瀾盯著遠方天際。
「哦,那就別著急了,用不了幾天,你就可以回到家鄉,再見到你的親人。」
「家鄉…親人…」蘭瀾喃喃自語,反覆念了好幾遍,「何處是家…何為親人…」
木哥沒太聽懂,卡了卡眼睛,看著蘭瀾。
「水族是家,或也不是,族人是親,或亦不是…」蘭瀾幽幽歎了一聲,「世事變幻無常,沒有什麼是永恆的。我不是,水族不是,甚至世間更不是。」
「霍,蘭瀾,你這麼說可就太悲觀了——」木哥說道,「要知道你們妖類一活可就是千百年,厲害的更能長生個上萬年,可我們人類呢,區區百八十年,在你們的眼中不過是匆匆一過,可是我們人類卻生活的很積極,從出生之日就開始奮鬥不止——努力的吃奶、努力的長大、努力的學習、努力的工作、努力的養兒育女、努力的孝敬老人、努力的改變命運、努力的出人頭地…當然,在這些努力的背後,人們過得很累很辛苦,可我們收穫的是幸福和滿足,就算有些人也在失意的時候抱怨人生不公,但是更多的人知道,人生就像一條路,當你感覺自己前方滿是坎坷不平的時候,就要去闖,就要去填,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鋪出一條陽光大道。這,就是人活著的樂趣,也是我們人類能繁衍不息、掌控世界的根本原因…所以蘭瀾,凡事都要樂觀,可不能自怨自艾。」
蘭瀾聽了木哥這麼一大段開解,想了好一會兒,臉上漸漸浮出笑意,又一眼瞥見旁邊的桌子上放著兩隻海碗,微微一笑,用手招來海水把碗沖洗乾淨,指尖一揚,下方的海面上就旋起一根水柱,直灌到碗中,一股酒香頓時隨風飄逸,她輕笑著指了指海碗。
「怎麼,女王大人是想和我拼拼酒量?」木哥笑著說。
「你們人類不是有一句話麼,一醉解千愁——」蘭瀾也笑著道,「可要是想讓我『樂觀』起來,恐怕得『十醉』不止。」
木哥當然知道人家水族是千杯不倒,眼角抽了抽。
「哦?木大師也有怕的時候?」蘭瀾瞄著木哥輕笑。
「好!只要能讓咱們女王寬心,小的豁出去啦,捨命陪君子!」說罷,木哥端起大碗一飲而盡,一線清涼入腹,頓時神清氣爽。
蘭瀾笑了笑,也不端碗,用手指臨空輕輕一攪,另一隻碗裡的酒水便騰地化成白霧,她只輕輕一吸,酒霧盡數鑽進口中,手再一揮,又滿上了兩碗…
二人就在這海風和夜色中盡興對飲,說來也怪,蘭瀾討厭房間裡的酒氣,可現在面對著木哥,卻好像意興大起,酒水入腹也不感覺有那麼難喝難聞了,體味更多的反倒是清涼甘甜,一碗碗乾下後,人竟精神了不少,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兩個人並肩暢談,從過去講到了現在,又從人類講到了妖族,期間也有些爭議,不過最後都被美酒順進了嗓子,蘭瀾在斟滿第十碗酒水後說道:「嗯,人類在我們大多族類的眼中確實很渺小,不過不容置疑的是,你們的確稱霸了人界,同時,也讓妖的族類龜縮在深山老林、遠海偏隅…萬古洪荒都是妖類自由橫行世間,現在反倒被你們人類佔據了,碰到我族說殺就殺,追至族群說滅就滅,這又讓我們怎麼能甘心?」
木哥端起碗猛猛的灌了一大口,臉色微醺,剛想說話,又聽蘭瀾道:「其實說來說去,都是人類的貪心太大,得寸進尺,不想給別族他類留些生存的空間……」(未完待續。。)
第926章酒醉
木哥舒展眉頭,打了個酒嗝,輕輕一笑:「沒錯,蘭瀾,你算說到點子上了。可只要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生靈,無論是人是妖,恐怕都逃不過這一個『貪』字吧?其實這世上大多事都是由『貪』而起,也因『貪』而亡,大到國與國的伐鬥爭戰,小到人與人的勾心鬥角,皆不出左右,但到最後都沒人佔便宜…」
他又把碗裡剩下的酒水喝乾,臉上更紅了,往蘭瀾身邊湊了湊:「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說說共存於世的妖和人,那就像同生活在一座山裡的兩隻老虎,都在為著『貪念』爭取自己更大的生存利益,一個天生威猛,身體強橫,另一個雖先天不足,卻創造力極強,兩隻老虎就憑著自己的優勢鬥著,它們自己分不出勝負,就讓虎子虎孫們世世代代的鬥下去,此消彼長,互有勝敗,又都有傷亡,可鬥來鬥去,某一天突然發現,原來誰也沒得到好處,山還是那座山,林子也還是那片林子,毀掉了生存環境不說,兩方也都是死傷慘重,於是對立的兩方便要停戰,休養生息,可一旦恢復過來,便又打在一起,如此反反覆覆、千年延續…」
「所以說人和妖終究要盡除一方,根本就無法共存。」蘭瀾輕咬牙齒,給木哥斟滿酒。
「除非所有各族各類都像你和我一樣,只憑善惡分辨對錯,不再排外,互敬互愛。」木哥輕吐酒氣,還別說,蘭瀾「自釀」的酒水雖然好喝,但酒勁兒也是夠猛的,他已經感到有些頭暈。
「像你和我…愛…」蘭瀾默默自語,她也真會挑字眼兒,讓木哥心裡一顫悠,他馬上又道:「要我說。老天爺在創世之初,就應該把這世間一分為二,就像天宮和地府,各佔一頭,永遠也沒有交集、沒有摩擦,人界是人界,妖界是妖界,各佔各的地盤,那不就相安無事了?」
「其實,界域不止就這幾個。還是有很多的。」蘭瀾說,「只不過有的須臾之間便崩塌消碎,有的卻能固存萬年…而且,大多界域都是凶險之境,能繁衍生靈的少之又少。」
「這個我倒是聽說過,哦,對了,人類也有一些這方面的理論,叫『平行空間』、『位面』。或是『多元宇宙』什麼的,可也只是停留在科學幻想階段。」木哥說到這兒,看著沉默不語的蘭瀾,恍然大悟道:「哦——所以你才說。世事無常,家不是家,親不是親,原、原來你是想著要去別的『界』?」
蘭瀾不說話。輕抿了一口酒,算是默認。
「這、這也太草率了吧,我可聽說過。『穿越』有風險,『跨界』需謹慎——」木哥驚呼道,把酒碗放下,一下擠到了蘭瀾的身邊,兩個人就挨在一起:「而且你不是也看見了,前幾天碰到的那兩個天仙,從天宮到人界,走這麼一條輕車熟路的『交通路線』,都把自己折騰成了那副熊樣,你要是沒頭沒腦的誤打誤撞,萬一穿進了什麼『秒爆』的空間,那、那可太危險了——」
「還有比人界更危險的地方麼?」蘭瀾打斷道,見一句話把木哥噎住了,淺淺一笑又說:「放心吧,我只是隨便說說,可不想被『界域裂縫』撕成碎片。」
木哥總算鬆了口氣,見蘭瀾又收起笑容,猜到她還是有心事,想了想,輕聲的說:「你也放心吧,蘭瀾,如果有一天這個世間再沒有容你之所,那我的居處就是你的家,木哥也就是你的親人。」木哥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是醉意朦朦,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言語之中的奇妙感情,可蘭瀾還是醒著的,聽到之後渾身微微一震,偏過頭去看木哥,卻發現他的目光已投向遠處。
「木。」
「嗯?」
「人類活得真的像你說的那麼開心快樂麼?」
「嗯!人生苦短,所、所以,不得不逼著自己天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