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就在這個時候,周佳佳突然舉起了手。
林子衿微微皺眉,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趙舒玲問周佳佳怎麼了,周佳佳徑直走上了講台,把一封信交給了趙舒玲,那精緻的信封上寫著一段話--周佳佳親啟。
左下角有三個小字,是署名,寫著,林子衿。
林子衿看得呆了,此時的感覺就像一盆冷水從他頭頂倒下一般,澆滅了那顆火熱的心,澆滅了少年對這裡唯一的一絲留戀。
他在遞出情書之前就作了十足的心理準備,想過周佳佳會拒絕自己,想過周佳佳會說要高考了,沒心思想其他,想過周佳佳會敷衍的說以後再說。
林子衿想到最嚴重的,莫過於還是這樣不冷不熱對自己,不回復,不理睬,保持著絕對的距離。
但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會當著自己的面,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把自己精心準備的情書交給班主任。
有些事大家是心知肚明的,周佳佳很優秀,喜歡她的男生多了去,收到情書和吃飯睡覺一樣正常,高三的學生,在法律上都快成年了,把看都不看一眼的情書直接當眾交給老師,無疑於讓那個男生臉面盡失、無地自容。
林子衿的眼中充滿了迷茫,他想不通,周佳佳為什麼要這樣做。
周佳佳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回頭看了林子衿一眼,那雙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不足掛齒的事。
第五十章 自食苦果
前排的學生聽到了周佳佳的話,都轉過頭把目光聚集在林子衿身上,紛紛議論起來。
「他竟然會給周佳佳寫情書?看不出來啊,那麼冷淡的個人也會表白?」
「我給你說,平時不愛說話的人,都有一顆火熱的心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悶騷,嘖嘖,這下丟臉丟大發了!」
「呵,林子衿雖然長得也不錯,但肯定是配不上佳佳的,佳佳幹得漂亮!」
……
其實這事並不是什麼大事,但這些人長時間處在緊張壓抑的學習狀態下,自然需要發洩。
什麼是這些高三學生的最好的發洩方式?
自然就是發生一件喜聞樂見的事,所以他們跟著起哄,把這件事的影響無限擴大,讓當事人成為一個小丑,群眾嘲笑的力量,讓當事人變得卑微,渺小。
但林子衿沒有聽到任何議論,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他呆呆的看著周佳佳,似乎整個世界也只有她一人。
周佳佳沒有再埋著頭,挺直了背,她是眾人眼中的女神,所以她顯得是那麼的與眾不同,那麼的孤傲,那麼的高不可攀。
「林子衿,可以啊,還學會寫情書了?」趙舒玲陰陽怪氣的說道,「你上了三年高中,就學會了這個?」
在趙嘯林的領頭下,大多數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距上次郊遊發生的事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了,趙嘯林對林子衿的畏懼減弱了很多,但對他的怨恨一點不弱,尤其周佳佳不理他之後,今天難得見到林子衿吃癟,心情舒暢,可不會放過嘲諷的機會。
林子衿「高調」的表白讓班上的很多男生不滿了,對林子衿也沒啥好印象,在「大家都在笑,我笑笑也沒事」的心理狀態下,便嘲笑得心安理得了。同時其中有一些人,選擇性的忘記了上次郊遊時發生過的事情。
趙舒玲一直想對付林子衿,可想著校長的關係和上次救人的熱度,就一忍再忍,主要也是因為他沒犯什麼大錯,抓不到把柄。
好不容易抓住這麼一件事,趙舒玲肯定不會簡單放過,其實早戀這事可大可小,學校中偷偷談戀愛的學生多的是,但這事也是校規中明文禁止的,趙舒玲就抓住這件事不放,誰也拿她沒辦法。
看著林子衿的呆滯模樣,趙舒玲冷笑一聲,緩緩撕開了信封那帶著精緻花邊封口,取出了裡面的紙張,緩緩展開。
「念!趙老師念來聽聽!」趙嘯林喊道。
有人開頭,其他學生也跟著起哄了,都叫趙舒玲念信,這時周佳佳的臉很自然的紅了起來。
「咳咳!」趙舒玲很誇張的清了清嗓子,看著信上面的字念了起來。
她原本是想用一種誇張深情的語氣來念,算是變相的嘲諷,但把信的內容念出來時,這種語氣竟成了這封信的最佳表達情緒。這封信沒有任何肉麻的詞語,唯有含蓄卻又深刻的愛意,克制不發,如愁腸百轉,一種非常溫柔的直白,字字句句都能刻進人的心裡。
趙舒玲一開始念的時候,就發現不對了,但又不受控制的念完了,簡直聲情並茂,感人肺腑,就連她自己內心深處某一早已乾枯的地方,狠狠被觸動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後,這種感覺變成了一種羞憤和惱怒。
沒人再嘲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算他們不願意承認,但這封情書確實寫得非常好,高出了他們認知中的情書好幾個檔次。
周佳佳聽完後,也呆住了,她又不由自主的埋下了頭,嘴唇微微顫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做,似乎是不對的,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堅固心防瞬間佈滿了裂縫。
我是不是後悔了?不!我不可能後悔!他能看見鬼!鬼啊,那麼可怕的東西,他都看見,能接觸,那麼他也一定很可怕!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我這麼做沒有任何錯,只有這樣,他才不會一直纏著我!對,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她這樣想著,又漸漸抬起了頭,挺直了背,把那封情書帶給自己的觸動狠狠壓住。
這個結果不是趙舒玲想要的,見很多女生竟然都露出了陶醉的神情,她心裡的惱怒飆升到了極點。
她走回講台,用一根棍子狠狠敲了一下講台,「啪」的一聲巨響,前排的學生被嚇了一大跳。
「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像什麼樣子?你還是個學生嗎?你還要不要臉?」趙舒玲臉長得比較大,這麼一發火,眼睛嘴往兩邊扯動,甚是嚇人。
林子衿的雙眼漸漸恢復了清明,但他還是看著周佳佳,他想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原來周佳佳自始至終都是在害怕自己啊,自己能和鬼打架,不怕鬼的人肯定經常和鬼接觸,對普通人來說,鬼這種東西多恐怖,能和鬼接觸的人,自然也會很恐怖。
周佳佳知道林子衿喜歡她,但她不敢直接拒絕,害怕林子衿傷害她,但又萬萬不敢接受,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是逃避,但今天這一封情書,讓她必須去面對,可能經過深思熟慮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情書交給趙舒玲,這樣一來,大家都知道了,你林子衿就不能拿我周佳佳怎麼樣了。
但周佳佳實在太不瞭解林子衿了,只要她說一個「不」字,林子衿就絕對不會再打擾他,這樣做無異於在他心口劃了一刀,正鮮血淋漓時,又撒了一把鹽,痛徹心扉。
林子衿滿心的苦澀,心想自己怎麼這麼笨,想到了其他人對自己的畏懼,怎麼就沒想到周佳佳身上。剛才遞情書時,兩人的緊張截然相反,林子衿是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的緊張,而周佳佳則是純粹害怕的緊張。
林子衿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胸口,苦笑了一聲,喃喃道:「我真的有這麼可怕嗎?」
其實林子衿一開始就知道周佳佳的心意了,只是下意識的不願意承認,或是捨不得承認,他還有僥倖心理,他還相信誠心能得到回報,但到最後只能自食苦果。他們本身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有一條鴻溝在兩人之間,永遠無法跨不過去。
有些道理,還真是得經歷後才能懂。
《鬼道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