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節
他們要真的跑出去，找不到人，這樣沒人性的傢伙，為了錢，什麼事情幹不出來？再對其他人造成什麼傷害的話，責任可全都在他林子衿。
回到房間內，孩子們的情緒已經穩定，大多都安然入睡了，只有少數還賴在小允身邊，林子衿找個空地兒坐了下來，注意到角落裡，白天他遇到的那個殘疾的孩子，正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的看著林子衿。
林子衿善意的笑了笑，衝他招了招手。
小男孩兒遲疑了一下，然後站起身，緩緩走了過來，在林子衿面前坐下之後，他緩緩開口：「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們都不是一般人，但我真沒想到，你能夠救了我們，謝謝。」
林子衿倒覺得有些驚訝，這孩子才六七歲的樣子，儘管也許是因為他營養不良，太瘦小了，所以看上去可能有點小，但就算這樣，實際年齡也絕對不超過十歲。
可他說話口齒清楚，標準的普通話，聽不出口音，條理表達清晰，種種的一切，都不像是這個年紀應該有的，上一次他有這樣的感覺，還是面對徐朗的時候，只是這一次，這孩子更小，更讓他有些驚訝，但是好在，雖然他眼中有些陰霾，但林子衿看不出仇恨的影子。
言語可以欺騙別人，但是眼神不會，林子衿笑了笑，摸摸他的頭，說道：「你是怎麼看出我們不是一般人的？這你都看得出來？謝謝就不必了，我們只是做了該做的的事情，我想，不論是對於我們，還是對於你們，這都是一種幸運吧，如果我沒有去那間酒樓，沒有看到你，救你們也就無從談起了，老實說，你給我的感覺，才不一般，和你交談，就像是和同齡人甚至比我年紀大的人的感覺是一樣的。」
孩子也笑了笑，用僅剩的一隻手撓了撓頭：「也許這和我從小生長的環境，和接受的教育有關吧，我爸總告訴我，男人要穩重，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你不是第一個有這種感覺的人了，其實，在這裡的孩子們，多多少少都有些早熟，過早的接觸到這個社會的黑暗面，對他們來說，不會是一個很好的經歷，對我來說，也一樣，你說的沒錯，我們都是幸運的，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們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呢，你的眼睛很澄澈，身上帶著一股浩然正氣，我爸是生意人，從小就教我察言觀色，看人面相，與人交往，總是先看人家的臉，表情，眼神等等，能反應出很多東西來。」
「接下來就是行為舉止，和為人處事，不過雖然道理記了了一大堆，我真正學到的，也只有一點皮毛，但是，對你們，我還真沒有看錯，剛才我聽到，你對那些傢伙提到他們的『症狀』，我很驚訝，因為你說的一點都不差，他們總在抱怨渾身乏力，怎麼睡也睡不夠，就算在這個屋子裡，烤著電暖爐也還是覺得冷，有的傢伙還說渾身像針扎似的難受，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還是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
林子衿沉吟了片刻，對小男孩兒說：「生意人真是一些神奇的人群，我見過不少生意人的孩子，都十分不同尋常，那麼孩子，我就把你當同齡人看待了，有些事情和這些孩子我不適合說，也正為此發愁，如果是你的話，我也就沒有那麼擔心了，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問問你，你們之前住的那個房間中，死過人嗎？」
小男孩兒身體一僵，眼中浮現出一抹恐懼和悲傷，儘管他十分早熟，但畢竟是個孩子，哪怕一些成年人見到死人都會感到恐懼，更別提他們這些孩子了，看來林子衿的猜測並沒有錯，孩子們之前住的那個房間，的確死過人。看清爽的就到【頂點網 o】
第三百六十二章 幸與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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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幸與不幸
輕輕拍了拍小男孩兒的肩膀，林子衿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手裡捧著溫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幾口，暖流慢慢蔓延向全身，小男孩兒恢復了鎮定，衝他道了聲謝，而後長舒了一口氣，和林子衿談起了從前發生的事情，那個對他來說，最可怕的夜晚。
「我們是幸運的，可是，小江他是不幸的，大家在一個屋簷下，同苦共難這麼久了，大都互相熟了，有些孩子都處於被嚇傻了的狀態，你也不可能在人家處於這樣的狀態下，去問人家的名字，和人家交流，所以有些孩子，我的印象並不是很深。」
「但如果是小江的話，我敢肯定，這些孩子裡沒有一個不認識他，不對他印象深刻，一個……挺幼稚的傢伙，他是唯一一個天不怕地不怕，敢和那些畜生頂嘴的傢伙，也是唯一一個不論什麼時候都很樂觀，都笑得出來的傢伙，現在回想起來，都還像昨天發生的事情，有一次，我討到的錢不夠數，被那些畜生毒打了一頓，還不給我飯吃，也不准其他孩子給我吃，其實不用他們告誡，東西本來就不夠吃，吃不飽，還有誰會冒著被毒打的危險把吃的分給我吃呢？」
「可是……那個傢伙，他這樣做了，就像這樣隨意的坐在我旁邊，摟著我的肩膀，臉上帶著笑，然後把裝著食物的碗整個給了我，『吃吧，兄弟，我們要活下來，活下來才是勝利。』，他總這樣做，誰因為錢沒有討夠，沒飯吃，他都會把自己的那份給那個孩子，而且他自己沒有一次沒討夠錢，有些時候，甚至承諾，把那個孩子的那一份也討回來，讓那些畜生給那個孩子飯吃，好多好多，他幫了我們好多好多……」
「那頓飯，我是和著眼淚吃下去的，和今天一樣，我也真的搞不明白，他哪裡來的自信，無論什麼時候，都用一種自己一定能夠活下去，離開這個魔窟的口吻說話，少有的閒暇時光，也和我暢談他出去以後準備做什麼，而我卻總是悲觀地回答他，出不去，沒有可能的，我一直是個悲觀的人，我相信命運，我覺得我會一輩子呆在這裡，為這些畜生工作到死。」
「諷刺的是，最樂觀，最善良，最勇敢的他最後死了，我這樣懦弱膽小，連求生的希望都放棄了的混蛋居然活了下來，還被你們救了，他無數次替我擋下那些畜生的打罵，在他死的那天，我卻連動彈一下的勇氣都沒有，你說，我是不是和那些畜生一樣，冷血無情呢？為什麼……為什麼死的會是的他……」
說到這裡，小男孩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他摀住嘴巴，竭盡全力不哭出聲來，害怕吵醒其他的孩子，小允哄那些孩子睡著了之後，也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靜悄悄的坐下，想要安慰一下小男孩兒，卻被林子衿阻止了。
也許對於現在他來說，需要的是發洩，而不是安慰，儘管他有些鑽牛角尖，的確，這樣的行為有些不夠義氣，但他並不是沒有意識到小江對他的這份付出，相反，他是最清楚的，只是每個人都有膽大膽小，懦弱勇敢之分，勇敢的人畢竟在少數，更何況是一個孩子，在承受過斷臂之痛之後，也許他的心理防線就被完全擊垮了，那些畜生對於他來說，就是惡魔，就是夢魘，只要看見他們那兇惡的樣子，他就嚇得連動都不動了，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的確，換作任何一個意識到小江對於自己，對於這些孩子們的幫助和付出的孩子，都會有他這樣的想法和反應，總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對方，自己對不起對方，實際上，在一定程度上，的確是這樣的，但是他們也誇張的放大了一部分。
死者已矣，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逆轉不了，也阻止不了。
「他把我們這些男孩兒叫做兄弟，把那些女孩兒叫做姐姐或妹妹，他是用真心真意對我們的，可我們呢……忘恩負義，那一晚，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一個字，沒有一個人敢動，多麼諷刺啊……從前，我爸爸一直對我說，他就欣賞正直善良，勇敢有拼勁兒員工，因為這樣的人，工作效率高，好利用，也不會要求太多的回報，沒有太多的心眼兒，可我……我真的沒有想過利用他，他是我的恩人，我是想要報答他的，可是終究……只是紙上談兵，我總是說得多好，當時卻動都不敢動……」
「他的存在，那些畜生都覺得是一個障礙，但因為他一直以來，是我們之中討到的錢最多的一個，他們又捨不得對他下手，容忍了他很久，那一晚，三個孩子沒有討夠錢，他把自己的分成三份，放在他們討飯的碗裡，轉過頭還衝我開玩笑『看來這一次，我也要因為沒有討到錢而挨打了，兄弟，你說那疼不疼啊？』，說得那麼輕鬆，臉上仍舊帶著笑，可那群畜生的忍耐極限也到了。」
「他一如既往的嘴硬，怎麼打都只說自己今天收成不好，從不求饒，從不哭泣，那些畜生打的越來越狠，越來越狠，鮮血在飛濺，他的身體都軟了，不再動彈了，他們還在打，終於，他們也發現自己打死人了，沒有多少慌亂，他們的老大冷靜的指揮，讓把小江埋了，之後他們就把小江抬了出去。」
平復了好久情緒，小男孩兒的情緒才慢慢平復，哽咽著講出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一條人命啊！說埋就埋了，對他們來說，我們是什麼？連野貓野狗都不如麼？他們現在出現這樣的問題，是不是老天給他們的報應呢？還是，小江他……回來報仇了？如果是的話，這一次，請他連我一起帶走吧，那樣的愧疚，那樣的痛苦，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懲罰和折磨，我……真的對不起他，在我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義無反顧，最後為此甚至丟了性命，然而，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卻沒有一個人施以援手……」看清爽的就到【頂點網 o】
第三百六十三章 惡人需有惡人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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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惡人需有惡人屠
「大哥哥，你說，他是不是可以不用這樣？明明自己已經每天都能討夠錢，能相對比較安穩的活下去，至少能不受皮肉之苦，為什麼還要費力不討好的幫助我們……那個白癡……真是白癡，為什麼不為自己考慮一下……如果，他這次是回來報仇的，我希望，他能，連我一起報復，我真的很謝謝他，也真的很對不起他……我知道，什麼樣的語言都不足以表達我對他的感謝，那些孩子的罪孽，我一個人扛下來好了，他們各自回家，重新好好生活下去，而我，反正回去了，也失去了利用價值，我爸爸，不可能要一個殘缺的兒子來做自己的繼承人，到時候，我被送到孤兒院收容所之類的地方的幾率還會大些，還不如，償還這些罪孽。」
「所以，現在，能告訴我，你到底是幹什麼的嗎？大哥哥，如果你能幫我的話，我……感激不盡。」
眼眶中仍舊含著熱淚，卻也不乏那一抹堅定，他似乎是死志已決，可在林子衿看來，他這更多的是在鑽牛角尖，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
身體的殘缺，對小江的愧疚，從前在那些畜生手下受到的傷痛積壓在心底，讓這個孩子完全失去了方向，被黑暗籠罩，完全走進了一個死胡同裡。
「總之，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吧，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呢。」
小男孩兒抹了抹淚水：「我叫龍文軒，大哥哥，你問我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完了，現在該你回答我了，你到底是做什麼的？這些畜生的症狀你那麼清楚，你也一定有辦法，讓他們永遠都不要吧？他們應該受到懲罰，讓他們坐牢太便宜他們了！我的手臂，這些孩子們的肢體，有的被戳瞎，有的被弄成了啞巴，這輩子都毀了，他們必須付出代價，儘管失去的已經失去，我可以無所謂，可以不報復，但我不能左右其他孩子的思想，他們想不想報復我不清楚，但是小江的死，必須有個說法！」
林子衿微微苦笑，搖了搖頭，看來自己看錯了，這孩子的眼中沒有仇恨，但是心中有，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可以無所謂，可以不報復，但字字句句還是希望那些畜生落得比自己慘一百倍的下場。
不過說到底，這也是人之常情，換做別人，別人也會這樣，畢竟像小江這樣的人，真的是少數中的少數，就連他林子衿也產生過不想救這些畜生的想法，甚至刻意迴避著如何處理以及什麼時候處理這些畜生身上的陰氣這一問題。
說到底，人的想法都大致相同，不同的是，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過多的大道理，林子衿已經不想說了，經歷了王天海、董國輝、陳欣欣甚至徐晴晴之後，他明白，光靠說，一點用都沒有，只有切身去體會，親身去經歷，才會徹底的，打從心裡去明白自己如何做才是正確的。
當然，也有可能親身經歷了無數次都還是明白，甚至到死都還不明白的，就像之前的吳麗娟，到死連自己錯在哪裡，怎麼做是對的，都還不清楚，帶著怨恨，帶著扭曲離開這個世界。
對那些之前的死者超度，送他們往生的工作，林子衿和唐艷紅都已經做妥當，唯獨吳麗娟沒有來得及，過後林子衿想起來的時候，也及時給唐艷紅打去電話。
他所能做的，只有這些，人性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東西，在每個人身上的體現，都有微妙的不同，誰又能說自己研究的透它呢？
但毫無疑問，至今為止，林子衿看到的，大多都是人性醜惡的一面，善良美好的一面，正因為很少看到，才會覺得珍貴。
林子衿心中打定了主意，其他孩子還小，不明白，不知道也就算了，沒必要強求，他們的心理多多少少出現了問題，應該交給心理醫生去使他們恢復健康，但眼前的龍文軒，顯然是個「急症患者」，不採取點措施，某些東西可能就已經成型了，況且，他對小江的愧疚，也只有見到小江本人，才能解除。
「好了，文軒，抱歉，擅自這樣叫你，好好休息吧，我會還小江一個公道的，至於我是做什麼的，我算是一個道士吧，卻也不完全是，我知道，你對小江心懷愧疚，但是記住我一句話，有些時候，施恩者，根本不圖你什麼回報，只是單純的希望你好，要不然，他也不會付出那麼昂貴的代價，就為了救你們，不是嗎？你不需要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我只希望你把它記在心裡，不久後你會明白的，小允，奔波了一天，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委屈你了，我還要出去，好好跟那些畜生打聽一點事。」
對林子衿想到信任的小允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林子衿踏出房門，將門帶上，看到那些連嘴巴都被堵住的傢伙還在掙扎，林子衿眼神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