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我心說朱大爺書沒有讀多大,算術倒是不錯的嘛「確實如此!」
朱開河拍著胸脯道:「哎呦我的媽呀,去年有個收破爛的來我家收破爛,說黃銅得四十幾塊錢一斤,我尋思著老爺子那個爐子起碼也有兩三斤,差點就將它拿出來賣了呢,好險,好險……」
幸虧朱二爺當時沒有產將宣德爐給賣了,不然的話,老頭子估計去年就氣得咯屁發涼了。
我接著往下說道:「朱老太爺尋思著自己沒有幾年好活了,就想將宣德爐給賣了,他的父親將他跟他的兄弟都供上了大學,他卻沒有將自己的子女成為有學識的的人,他感到很是愧疚,因此,就想在經濟上補助你們,而做為已經當上醫生的朱開江,朱老太爺自認為自己不虧欠他,因此沒有補助!這本來也沒有什麼,最要命的是,朱老太爺將宣德爐交給了的朱開江,讓他幫忙找買家出手!」
而事實上,朱老太爺也只能找朱開江,兄妹五人之中,四人都是農民,只有朱開江走出了朱家莊,在岑城人民醫院做了醫生,也只有他見過世面,因此,賣宣德爐的事情只能找他。
而朱老爺子出事的時候,朱開江正好聯繫到了一位藏家,願意花三百五十萬拿下宣德爐,不過買家說目前沒有那麼多的現金,得給他足夠的時間籌備資金。兩人約定的時間是一星期,才到星期三,朱老太爺就出事了……
朱開江以為老爺子是舊病犯了,帶著醫藥箱便匆匆地趕了回來,回來之後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因為呼吸與心跳感應不到,朱開山與朱開河想當然地認為朱老太爺已經死了。
但是他卻知道,老爺子根本沒死,只是陷入了一種叫做假死的狀態,他本來要將自己瞭解到的情況跟老大和老二說的,將要開口之時,腦袋裡突然閃過宣德爐的影子,頓時就猶豫起來。
上個星期二,是朱老太爺親自提著宣德爐來找他的,原本,他以為只是普通爐子,只是因為母親喜歡,父親也一直珍藏著,一直朱老爺子說出「宣德爐」三個字,他才意識到爐子的貴重。
父親來找他的時候他去小店裡整了一斤米酒,幾個小菜,父子兩個邊吃邊聊,周圍全是不相識的吃客。也就是說:父親跟他說宣德爐的事情時,只有他們兩個知道,如果父親出了意外,就沒有人知道了,到時候將宣德爐一賣,隨便給兄弟姐妹們幾萬塊錢,他們都得感激涕零,而自己帳戶裡的資金,能一躍到達七位數……
可是,床上躺著的是自己的父親啊!
朱開江轉念一想,我也沒有做什麼,我只是什麼也不做而已,看病有百分之二十的誤診率,我就不能誤診一回麼?再者說了,假死的原因很多,有的就算最終能夠醒來,也會因為長久的缺氧而癱瘓,甚至成為植物人,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呢!
朱開江一邊安慰著自己,站到了一邊。
他地確什麼也沒有做。
只是垂下眼皮,慢慢退後,用紙巾擦拭眼淚。
但是他的這些動作,無疑是在宣判自己父親的死刑!
於是,三年前打好的,放在閣樓上的黑燈會棺木被搬了下來,擦淨了灰塵,朱老太爺被擺了進去,釘釘釘的聲音響起,十八根長短不一的棺釘將棺蓋與棺身契合在了一起。
還活著的朱老太爺被封入了棺中……
朱開江被逼得退無可退,總算是開口說出了事情的真相……他跪了下來,衝著棺木叩頭道:「父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錢迷心竅,我不該這麼昧了良心,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大家……」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朱開山一腳踹倒在地,朱開河也衝了上來,兄弟兩個對著朱開江就是一陣猛踢猛打,一邊踢一邊罵道:「王八蛋,白眼狼,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父親最疼愛的就是你,你卻如此對他,當年咱們兄妹五個,哪一個讀書不厲害,你說,哪一個比你差了,為什麼供你上大學?還不是你身子骨最弱,父親怕你幹不了不農活!你去讀書,我們在工地上幹活,在工廠裡打工,你吃白面饅頭,荷包蛋,我們吃紅薯包谷,我們可有怨言……如今你有家有業,風光無兩,就是這麼對待你的親人的?」
朱開江被踢得在地上打滾,一邊閃躲一邊求饒,渾然沒有了剛才的人模狗樣,就像是一隻乞生的可憐狗。
打了一陣,朱開山感覺差不多了,拉住朱開河道:「算了,咱們的氣也出了,看看老爺子如何處置他吧!」朱開河比朱開江的脾氣要爆一些,雖然被拉開了,仍舊飛起踢了朱開江幾腳。
朱開山看向我道:「小陳師傅,麻煩你幫我們聽聽我父親的意思吧!」
我點了點頭,附在朱老太爺的胸口聽了一陣道:「朱開江,你叩一百個響頭,然後將宣德爐送回來,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不過,從此之後,你便不同再是朱家人,不用再回朱家莊了……」
「是是是!」聽說自己能夠活命,朱開江喜不自勝,一邊叩頭一邊說道:「我明天就將宣德爐送回來!」朱老太爺以為最重的懲罰「趕出朱家門」在朱開江看來卻是微不足道的,他們那麼年代家族觀念很強,趕出家門,也就意味著生時得不到家族的庇護,死後歸葬不了祖墳,是僅次於死的懲罰,而現在,早就沒有家族一說了,再說了,朱家就他混得最好,被趕出家門最好,再也不用與這幫窮親戚往來了……
第84章:錯已鑄成
「慢著!」我擺手道。
「怎麼了?」朱開江疑惑地看著我。
我皺眉問道:「你知道叩頭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啊!」朱開江指了指自己道:「我這不是在叩頭嗎?」
「嗯!」我接著問道:「那你知道叩響頭的意思嗎?」
「叩響頭?」朱開江面現疑惑之色。
我接過朱開山手裡的哭喪棒,敲了條凳之上,就聽咚地一聲響「聽到這響聲沒有,這就叫響頭!之前的不算,重新來過!」
「這這這……」
「怎麼地,你有異議?」我挑著眉頭問。
「不是,不是啊,我沒有異議!」朱開江忍氣吞聲,咚地一個頭叩在了地上。還好是泥地,要是水泥地,就這一個頭,就能夠將他叩出腦震盪來。朱開江接著叩頭,叩到二十個的時候,額頭裂開了,血水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
他咬牙忍痛,深深地看了棺木一眼,接著叩頭,一直叩滿一百個響頭,這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有人要去扶他,被朱開山喝止了「給我住手,朱開江從此以後不再是朱家人,誰也不許攙扶!」
朱開江抹了一把臉上的血,什麼話也沒有說,掉頭走入了黑暗之中。
朱開江離開之時,人群中的一名女子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被我看在眼裡:「大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就是朱老太爺最小的女兒朱開鳳吧?」
朱開鳳不得不站了出來,低垂著頭道:「我是!」
我往條凳上一坐道:「朱玉鎖,朱開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是你自己說還是我來說啊!」
朱開鳳撲通一聲跪下道:「我來說,我自己說!」
事實上,就算是被封入了棺中,朱老太爺也未必就會死,前面有提到,朱老太爺的棺材已經打了三年了,這三年來,棺材一直放在閣樓之上,閣樓之上也是老鼠最多的地方,老鼠餓了可是什麼都會咬一口的。
雖然朱老爺子的棺材塗了很厚的漆,還是被咬出了一個小洞,洞口雖然小,卻能夠提供足夠的氧氣供朱老太爺呼吸,不然的話,朱老太爺呼吸完棺材之中的空氣早就悶死了,也不至於半夜還會醒來!
但是,這個朱老太爺賴以生存的小洞,在朱開山朱開河離開半個小時之後被朱開鳳和她老公吳遠堵上了……
事情是這樣的……
朱老太爺過世之後,來的客人很多,朱開山朱開河兩兄弟家裡跟本住不下,於是就將年紀大的,行動不便的親人留在了兩兄弟家裡(朱開江之所以也會留下,那是因為他在朱家的地位不一般)
而朱開桃和朱開鳳一家,都借宿在鄰居家裡,正是因為借宿在鄰居家裡,他們知道朱老太爺的古怪也就晚了一些,朱開鳳不放心,就拉上自己的老公吳遠準備去看看。
可能因為是女子,朱開桃比朱開山和朱開河都要細心一些,她發現了朱老太爺還活著,但是,他們並沒有打開棺蓋,將朱老太爺救出,而是與吳遠一起將唯一出氣的孔洞給封了起來。
至於他們是如何知道棺材有孔洞的,那是因為——棺材就是由朱開山朱開河朱開江和吳元一起抬下來的,抬下棺材之後,朱開山等人便去交待新來的弔客去了,留下吳遠一人做清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