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小魏走進來,看到中年軍人在屋中就是一愣,連忙立正敬禮。中年軍人點點頭,問他郝教授在哪裡,小魏回答:「我也正在找他呢,好像沒人看到郝教授在什麼地方。」中年軍人說你快去繼續找,我有急事找他,小魏連忙答應。
這時,外面有人高聲叫:「有人見到六號首長嗎?北京有急電!」中年軍人似乎很糾結,最後還是快步出屋,匆匆離去,臨走前催小魏快去找郝教授,不要耽擱。
他走遠後,小魏站在門口自言自語:「還是先收拾行李吧,郝教授又不能丟。」看到辦公桌上非常亂,小魏有些意外,把抽屜裡所有東西裝進旅行包。
郝教授來到一處噴有「第五區域」的地方,基地建在地下,很陰涼,他額頭上卻全都是汗。用袖子擦了擦,走進某房間,裡面空間並不大,擺著張方桌,一名三十幾歲的男人坐在椅中,雙手用繩索反綁在椅背上,衣服污穢不堪,戴著一頂有簷的深灰色舊呢帽,臉上都是煤黑和塵土,身體左右扭著。看到郝教授進來,男人立刻不再扭動,神色侷促不安。
「放、放開我吧,」男人苦苦哀求,「我老婆孩子都等我拿錢買米呢……求求你們了!」濃重的東北口音。
郝教授坐在桌對面,拿出紙筆:「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年紀?」
男人要哭了:「問好幾次了,怎麼又問一遍?」
「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郝教授沒好氣地說,「哪裡人?真實身份是什麼?」
男人有些發蒙,只好回答:「我叫王慶福,三十四了,光緒十七年九月十三出生,遼寧本溪橋頭鎮大台溝的,在共榮礦業當採礦工。」
郝教授失笑:「你是光緒十七年出生?公歷是哪一年?」
男人迷茫:「啥叫公歷?」郝教授又問他覺得今年是哪一年。
「民國十四年啊!」男人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郝教授想了想:「那就是1925年,你覺得自己生活在1925年嗎?」男人更加迷糊,說不太明白外國的叫法,就知道是民國十四年。
「共榮礦業是什麼單位?」郝教授又問道。
男人沒聽懂,郝教授換了說法,問是什麼工廠,男人說:「日本人和南京傅老闆合開的礦場啊,宮本說是東北最大的鐵礦!你不是東北人吧?沒聽說過嗎?」
郝教授沒理他的話,再問:「宮本是誰?」
男人說:「礦場大總櫃,日本人。」
郝教授記錄後,又問他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用什麼交通工具,藏在哪裡了。男人說:「都是走著上工,哪還有什麼交通工具?我家就在礦場旁邊的村裡!你們抓我那天,我正跟倆工友合夥打扦子呢,礦道裡有亮光,他們就讓我過去看看,我剛走過去,誰知道後面有人推我,就掉到這個地方來了!」
「亮光?」郝教授連忙問,「是什麼樣的亮光,能仔細講講嗎?」男人撓撓腦袋說也沒看太清,好像地上有個洞,裡面有東西在發光,比礦場裡的大探照燈還亮,晃得睜不開眼。
郝教授記錄著:「你覺得自己生活在民國十四年,在遼寧本溪的鐵礦裡當礦工。而現在是1965年,這裡是新疆羅布泊,庫木塔格沙漠的中心。」男人聽呆了,張大嘴說不出話。郝教授又問:「你在那個共榮礦業都做什麼?」
男人回答:「挖礦啊,下礦打扦子採礦石,一筐一筐背出來。」
「除了開採鐵礦還有什麼礦?比如磁石之類的礦藏?」郝教授問。男人搖了搖頭說沒聽過,郝教授不甘心,又問日本人除去管理,還在這個礦場做什麼,任何都算。
男人想了想說:「每月底都有日本來的專家,到礦井裡去檢查什麼礦脈成份。那天所有工人都不讓上工,全在家呆著,一天沒有工錢啊!」郝教授問你們這些人的工錢是多少,男人回答稱礦工每天五角錢,監工卻有十塊,把頭則有三十,那個總經理英國人吉姆每天都能拿到足足兩百塊銀元。
郝教授又問那些日本專家都用什麼設備或者用具去檢查礦脈,男人說:「不知道,那天根本不讓工人進礦場啊!」
郝教授合上本子:「實話說吧,基地今晚就要徹底封閉,你必須把知道的全講出來,否則我們就有理由懷疑你是特務。撤走時把你扔在這裡,自生自滅。」
「不行!」男人表情恐懼,「老婆還等我回去買米,三個孩子要吃飯呢,憑什麼把我關在這兒?我在本溪,怎麼可能在新疆?你們到底是啥人啊?快放我走!」
這時門外有人大聲說:「郝教授,你在哪兒?」郝教授連忙站起來走出房間,小魏背著大旅行包跑過來,問現在能不能出發,第一車隊馬上就要走了。
郝教授搖搖頭:「我還有事沒忙完呢。」小魏只好離開。當郝教授剛要轉身進屋時,忽然有人打房間裡猛衝出來,向左跑去,正是剛才審問的那個礦工。
「抓住他!」郝教授連忙拔腿追,但基地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也無人幫他。那名礦工就像沒頭蒼蠅般左突右跑,最後跑進地面塗有「第三區域」的水泥門內。
對面是封著的,礦工來到閥門前用力擰,郝教授也追進來,礦工想繞開他往回跑。郝教授張開雙臂擋住路:「給我站住!」礦工慌不擇路,推開身邊一扇噴塗有數字9的鐵門就闖。
「別進——」郝教授大驚,但礦工已經跑進去,郝教授伸手抓住礦工右臂的衣袖。礦工跑得很急,郝教授的身體失去平衡,也被帶進門內,摔倒在地,手也鬆開了。
鐵門內一片漆黑,既看不到那名礦工,也聽不到他的腳步聲。郝教授連忙爬起身四下張望,什麼都沒有,除了黑暗。轉過身竟然也看不到鐵門,往前邁幾步,按理說應該能走到門外,但卻並沒有。再朝幾個方向各走十幾步,仍然什麼都沒有,就像掉進巨大的黑洞中。彎下腰,用手摸摸腳下,觸手冰涼。
郝教授慌了,開始四處亂跑,邊跑邊大聲喊:「喂,喂!」
他驚駭地發現,自己在叫喊時只能感到頭骨的震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第3章 富翁請客
2018年的瀋陽,夏季異常炎熱,超高溫已經整整持續了一個月,全國的空調安裝工人都往這座東北最大城市趕來。
下午五點多,太陽仍然毒辣辣地曬著,讓郝運覺得很不科學。七月份還穿白襯衫、黑西褲和皮鞋的人只有兩種,房產中介,保險推銷員,郝運屬於後者。他拎著文件夾走在路上,看到街上的人都穿t恤、短褲和裙子,就更覺得自己這身衣服相當傻逼。
郝運剛從客戶家出來,保單沒談成還挨了罵。客戶是中年婦女,聽完他詳細地列出十五種意外身故的死法之後,立刻發起火,差點兒沒罵死他,最後保險當然也沒買。郝運很後悔,早知道就不聽那麼多廢話,真不該抱有幻想。都說錢難賺、屎難吃,不買保險就不買唄,發什麼脾氣?人生自古誰無死。不過也無所謂,郝運上午就把辭職報告交給經理,明天就不幹了。
他把文件夾袋擋在頭上遮太陽,路邊超市門口坐著個老頭,正手拿扇子跟鄰居大聲聊天:「我活了七十八歲,就沒見瀋陽這麼熱過!告訴你,這天太冷太熱都他媽不是什麼好事,肯定有大災發生!」
賣烤地瓜的老頭都用微信收錢了,居然還有人這麼迷信,郝運很想笑。
已經快六點了,郝運必須得加快腳步,訂的六點半準時開席,他是掏錢請客的,當然不能遲到。這是郝運這輩子第一次請客吃飯,而且大手筆,在韓國飯店訂的2888元高級套菜,足足花去他一半積蓄。但郝運覺得無所謂,因為今晚過去,他的人生就會完全不同了。
「可算來啦,」包間裡都已經做滿,郝運的大學同學大鵬指著他叫道,「我就說你不敢放我們鴿子!」這是張十人桌,卻坐了十四人,算郝運就是十五個。有人趕緊叫服務員快走菜,都餓得不行了。
郝運擦著汗坐下來,旁邊的女朋友不滿意:「你怎麼才到?」
「談客戶嘛。」郝運喝了杯水。
有人問:「郝運,到底是親戚留遺產,還是搶過銀行,居然請這麼多人吃飯,還來這麼高檔的館子,販毒啦?」
女友也說:「這桌席什麼標準?」
「不貴,兩千八百八。」郝運輕描淡寫。
大家都很驚訝,女友連忙問:「過兩天我生日你要給我換新手機,錢夠嗎?」大家也都起哄,說你不是想出家當和尚吧,連女朋友的生日禮物錢都敢花光。
郝運把手擺了擺:「那都不叫事!你生日那天,別說新手機,送你輛新車都沒問題!」
聽他這麼說,大家互相看看,都沒明白,問什麼意思。郝運笑著:「別急,到了八點半就知道!」大家更是紛紛問為什麼要等到八點半,有什麼典故,他卻死活不說,只讓服務員快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