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秦震哼了聲:「我們都不跟他們說話,怎麼個冒犯?」
斯坦因知道原委後,連忙對侍應生說道:「沒關係你走吧,我這位朋友今天心情不好,打擾你們了。」又轉頭對大鬍子說了幾句,像是在安慰。大鬍子非常生氣,起身走向吸煙室。
郝運低聲對秦震說:「你別盯著他看了行不?」秦震也不理他,但也不再看著斯坦因,而是將頭靠在車窗上開始睡覺。
車終於到站,天已經完全黑了,郝運跟在秦震屁股後面走出站台,郝運回頭看到上海火車站是四層的洋樓,非常漂亮,最上方鑲有「上海北站」四個大黑字。郝運心想,上海不愧是上海,這火車站的氣派和現代化程度,已經遠遠超過北平、天津和奉天。郝運看到這裡有很多人力車,就招手去叫,沒想到被秦震擋住:「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就叫車?」
「去哪兒不也得叫嗎?」郝運疑惑地說,「難道走著去,很近?」
秦震說:「倒不遠。」說完招手叫了一輛人力車,告訴車伕,「到英徐家匯路,復旦公學。」郝運哭笑不得,心想不是還得叫車嗎。
人力車伕問:「是不是李公祠堂那個?」秦震說沒錯。
「那可是個遠地方啊,您得多給我兩毛錢!」人力車伕說,秦震連忙說沒問題,郝運心想,你是沒問題了,敢情出錢的都是我。
第333章 夏人奇博士
一看秦震這麼痛快,車伕也沒再多說什麼,拉起車就跑。坐在車上,郝運問秦震復旦公學是不是後來的復旦大學,秦震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郝運笑著說:「看來你對上海很熟啊?」
「熟不熟的也待了三個月。」秦震回答。
在路上,郝運看到行駛著好幾輛帶軌道的電車,就問能不能乘電車到學校,又快又穩。秦震說:「上海還沒那麼多電車,只在南火車站有,北火車站附近沒有。」上海的十月初並不熱,過了半個多小時,人力車伕仍然已經是滿頭大汗。秦震說:「停下,歇會兒。」
人力車伕非常感激:「謝、謝謝您啦先生!」
休息了十分鐘,人力車伕繼續走,又走了半個小時才到地方。郝運看到路邊有個古色古香的建築,橫匾上書「李公祠堂」四個大字。旁邊有豎匾,寫著「國立復旦公學」六個字。秦震帶著郝運徑直往大門裡走,郝運並沒看到門衛之類的人,好像誰都能進。祠堂的前院不小,門大開著,秦震繞過前院,從側門走向後院,這裡有一排青磚房,大概有十餘間房,木門上有窗,門框上方都掛有小木牌,分別寫著「國文」、「數學」、「化學」、「幾何」、「物理」、「生物」、「經濟」、「社會」、「英文」、「日文」、「俄文」、「法文」等字樣。隱隱能聽到從每間房內都傳出說話聲,聽起來像是老師在講課。
郝運路過掛有「國文」小木牌的門前,透過窗戶看到裡面有個講台,一位近四十歲的女性戴著眼鏡,梳齊耳短髮,正站在講台上,手捧著書本念課文,在她身後有木製黑板,底下坐著二十多名男女學生,其中男多女少,都在認真聽講。秦震走到中間掛著「物理」小木牌的門前,站在門口朝裡張望。
郝運看到裡面站著一名約四五十歲的男士,穿白襯衫,外套格子西裝馬甲,褲線筆直,皮鞋珵亮,頭髮也梳得很整齊,長臉,膚色略黑,戴著黑框眼鏡,說:「西方科學認為,極強的磁力最多只能改變空間,而無法改變時間,因為時間會在極大的引力下被撕裂成原子,變成粒子流消失。但這是不對的,強磁不光能使空間發生扭曲,時間也一樣!它能讓時間變慢、停止甚至倒退,大家看這個公式……」
這人手拿粉筆往黑板上快速地寫著什麼,郝運看到下面坐著的學生們似乎並沒太大興趣,一個個表情都寫著「索然無味」四個字。
「他是誰啊?」郝運低聲問。
秦震說:「就是他。」
郝運又問:「什麼就是他?我們要找的那位科學家?」
秦震白了他一眼:「這不廢話嗎,不然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難道是介紹你重新進修大學?」郝運被搶白後,不再說話。
兩人在門口坐了約十分鐘,郝運有些犯困,這時,從青磚房對面的一間屋裡走出個老頭來,手裡拿著個銅鈴,開始一下一下地搖,銅鈴就發出響聲,清脆悅耳,好像還有提神的功效,郝運頓時就不困了。同時,他聽到每個教室裡都傳出學生們整齊的聲音:「先生再見!」然後,這些教室的門陸續打開,老師陸續出來,全都走向對面的平房。而學生們則都坐在教室裡,或有說有笑,或整理書本,或伏桌打盹。
「秦震!」那位教物理的男老師一出來就看到坐在門邊的秦震,連忙打招呼。秦震和郝運都站起身,秦震向他介紹了郝運,又說:「這位就是夏人奇博士,美國費城學院的終身物理學和生物學雙教授,全中國最有才華的物理學專家!」
夏博士來到郝運面前,摘下眼鏡看了看他的臉,又戴回去:「你在發熱?」
郝運非常驚訝:「夏博士還懂中醫嗎?」
「不懂,」夏博士搖搖頭,「你臉上的紅光比秦震多。」
郝運有些沒聽懂,夏博士並沒多做解釋,而是嘿嘿地笑起來:「你就是郝運嗎?秦震對我說過你的事,我很感興趣!」郝運跟他握手,見這夏博士並沒反對秦震給他戴的高帽子,看來是挺接受。
夏博士從馬甲口袋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紫紅色金屬盒,卻不是規則的長方形,而是傾斜的平行四邊形。又拿出一個同樣顏色、尺寸只有三分之二的小金屬盒,是標準的長方形。他先從大盒內抽出根煙,插在一根紫紅色的煙嘴內,叼在口中,再推了推小盒的左側,露出一根燈絨芯和一個小砂輪,輕輕撥了兩下砂輪,燈絨芯被點燃,原來是煙盒和打火機。夏博士剛要用火苗去點香煙,有兩名男學生從教室出來,問:「夏教授,什麼時候才能教我們製作火絨機?」
「等你們結了婚,可以抽煙的時候!」夏博士點著煙,緩緩吐出一口。
兩男學生失望地走開,郝運問:「這不是打火機嗎?」
秦震說:「這是全中國第一個打火機,夏博士叫它火絨機,燈芯是用硝石粉泡過的,容易著火,但還沒有普及。」
「我還要多做幾次試驗,」夏博士將火絨機收起,「得先解決漏汽油的問題,不然就變成炸彈了。」正說著,從對面的平房中走出一位穿長袍的、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戴著眼鏡,來到夏博士面前,先看了看郝運和秦震,問:「夏博士,這個……說話方便嗎?」
「沒問題,」夏博士攤開雙手,「李校長有話請講!」
中年男人笑著:「其實還是那件事,就是您能不能按照學校的教材講?這個……學生們有的已經開始有意見,說您太天馬行空了。從時空旅行講到宇宙洞,從親爹矛盾講到強磁轉移,學生們根本就聽不懂。當然,不是說您講得不好!只是這些學生理解能力有限,您也得照顧……」
夏博士回答:「怎麼可能!人的理解能力是無限的,必須要讓他們有這個意識,才能培養出優秀的物理學人才,李校長想多了,沒事兒!」
李校長有些無奈:「有的學生找我抗議,說您要是再這麼講,他就要退學。」
第334章 腦細胞
「居然有這樣的學生?」夏博士非常驚訝,「是誰?我要好好跟他談談!
李校長阻止:「我說了半天,您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啊!是我說得不夠清楚嗎?那我就明說了吧!學生們對您意見很大,說您講的東西太扯淡,根本沒有科學根據,還說……唉算啦!」
夏博士連忙說:「什麼叫算啦?還說什麼?李校長,你快說啊。」
李校長說:「那我就說了,有學生說,懷疑您根本就不是什麼美國費城大學的終身物理學博士,都是用來蒙人的……」
「誰?」夏博士非常地生氣,「是誰這麼詆毀我?這、這不僅僅是在侮辱我的人品,也是在侮辱科學!我講的東西都是現在世界物理學最前沿的知識,聽不懂也就算了,怎麼能說是我在蒙人?」
李校長也不多講:「學生們花了學費來唸書,肯定是想學一些能聽懂的東西,所以您也要理解。這樣吧夏博士,給您幾天時間好好考慮考慮,不急著回復我。」說完轉身走開。
郝運和秦震互相看了看,秦震問:「有什麼麻煩嗎?」
夏博士一擺手:「不用管他!這個李校長不懂科學,只懂經商,所以我不跟他計較,走吧,我今天沒課了。」他從教室的講台上拿起西裝外套,快步往前院走,郝運和秦震連忙在後面跟著。出了祠堂,夏博士打開停在旁邊的一輛黑色轎車,秦震坐了進去。
郝運來到後排坐下,看到這輛車非常地新,就羨慕地問:「夏博士還有車呢!」
「是我在美國費城大學當教授時開的,」夏博士緩緩發動汽車,「去年美國福特公司的最新款式,還是校方送給我的禮物,為了表彰我為費城大學做出的貢獻。沒想到居然有學生懷疑我是個騙子!」
秦震笑著說:「一定是你講的東西太離奇,聽不懂。」
「對了,什麼叫親爹矛盾?」郝運問。
夏博士邊開車邊回答:「以前我給秦震也講過,他說在你們那個時代,好像叫做『外祖母悖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