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
「據我所知,以現在世界的機械加工水平來看,還沒有什麼機械能製造出如此精密的零件。」夏博士搖搖頭,「其加工精度至少要達到百分之一毫米才可以,但這幾乎是不太可能的。」
郝運和秦震互相看看,秦震說:「在現代有可能,現代的加工設備都是電腦控制,已經達到納米級別,但現在的民國時期還真難。」
馬威問:「什麼叫納米?」
郝運說就是毫米的百萬分之一。馬威大驚:「毫米的百、百萬分之一?」郝運點頭說沒錯。
夏博士喃喃道:「毫米的百萬分之一……那是個什麼樣的概念……」
「可這麼精密的零件,跟戰國思想家墨子有什麼關係?」馬威問。
秦震回答:「剛才我說過,墨子在當時的機械製造水平極高,比魯班還要厲害。他只用木頭製成的木鳶能在天空中飛三天三夜都不落地,那不是神話傳說,而是史實記載。另外還有攻城車、守城車、會唱歌跳舞的偶伶等。」
馬威問:「什麼是偶伶?」
秦震說道:「當年墨子造出了最先進的偶人,與真人完全無異,能歌善舞,起名為偶伶,專門把它送給齊國的君王當禮物。齊王不相信這種木製的偶人也能歌舞,就讓墨子當場演示。墨子打開偶伶後背的開關,它就開始跳起來,歌聲悠揚,在場所有官員和齊王的妃子都看傻了眼。後來那偶伶居然跟齊王的妃子眉來眼去,齊王大怒,當即就要衛士把偶伶拿下處死。墨子連忙解釋說這只是假人而已,沒有那種意思。齊王根本不信,墨子就脫掉偶伶的衣服,關掉開關,將它的四肢和胸、腹、頭等零件全都拆開,一件件鋪在地上。這下,齊王和眾官員才相信。」
「有這麼神奇嗎?」郝運笑著,「肯定是野史裡的記載。」
秦震白了他一眼說:「那是《史記》裡的!」
郝運不說話了。
夏博士說:「我明白了,兩千年前的墨子就已經有了很高超的機械製造才能,而門生會又是信奉他的一個神秘組織,所以那個猿翼馬戲團裡才會有這種高人,甘於窩在上海縣,在一個小小的、不出名的馬戲團裡默默地給他們製造木偶。真可惜,要是這種高人能投身政府,為國出力,何愁中國不富強?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落後,到處都是外國人的租界!」
「墨子是好人還是壞人?」馬威忽然問了句。
秦震說:「當然是好人了,偉大的思想家會是壞人嗎?」
馬威撓了撓腦袋:「既然他是好人,可為什麼那個門生會經常做見不得光的事,那個猿翼馬戲團也這樣?」
「墨子當然是偉大的,」秦震說,「但他的弟子、信徒和後世追隨者不見得也都是好人。時間一長,很多人會曲解當年偉人的理論和思想,更有人用這些理論和思想來包裝自己的野心和貪婪,以達到各種目的。門生會就是這樣的,他們利用墨子的的影響力,四處網羅追隨者,給他們洗腦,成為忠實的信徒,讓他們做什麼都行。」
夏博士問:「門生會到底有什麼目的呢?」郝運和秦震互相看看,都沒說話。
「看來我們對古代偉人的瞭解,還是太少啦。」夏博士感歎。
秦震用眼神示意夏博士,他立刻明白,告訴馬威去買菜。等他走後,三人才開始聊下一步該怎麼辦,要如何才能查出更多關於「門生會」的底細。忽然,郝運想起在破廟時那中匕首人臨死前所說的話,就告訴給兩人。夏博士問:「為什麼讓你去找宮本先生?是那個宮本誠嗎?」
「還不知道,」秦震說,「要是那傢伙並沒說出宮本先生的全名,就不能肯定是他。但這個宮本誠的嫌疑越來越大,說不定他現在就已經跟南京傅家有所勾結,還跟門生會有關。」
郝運說:「這不奇怪!馬戲團是幫門生會物色信徒的機構,而宮本誠就是幕後的金主和黑手,這幫人做夢也想不到,我們闖關時能破壞掉他們的機關,還能從屋頂的『太和殿』裡逃出去,我居然還殺進他們的老巢。這幫人知道後果很嚴重,要是我們能成功逃走並引來警察,他們就很麻煩,於是採取斷尾戰術,果斷出逃,但他們的首腦情急之下沒來得及轉移那些錢,就被幾名手下拿到。然後他們還互相爭奪,自相殘殺。」
第390章 民政長官
夏博士又問:「可那傢伙為什麼要讓你去幫著找什麼宮本先生?你們可是對頭啊!」
秦震想了想解釋道:「那是人臨死前無奈的做法,他有很重要的事沒完成,在快嚥氣的時候看到郝運,就只能托付他,希望他能幫自己傳話,哪怕這是敵人。」
「共榮……那兩個字是什麼意思?」秦震問。
郝運回答:「也許以後我們就知道了。」
轉眼間三天過去,警察署那邊毫無消息。秦震說:「肯定是被坑了,那傢伙就是個承啟處的接待警察,哪裡會認識什麼署長辦公室的秘書!就算他認識對方,對方可能也不認識他!」
「這些人真過分!」夏博士很氣憤,還要再去,被郝運攔住,說得想個別的辦法,此路恐怕不通。
吃晚飯的時候,夏博士仍然在提這件事:「無論什麼機構、什麼職務,只要管點兒事,就會朝你要好處。中國人由漢代開始就會行賄,到現在幾千年,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個頑疾!對了,一百年後的中國社會,還有沒有這些貪污之輩?是不是好多了?」
馬威說:「肯定好多啦!不然怎麼會那麼發達,是不是啊秦大哥?」
秦震和郝運互相看看,都沒說話。夏博士和馬威看到兩人表情,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不再多問。這時,放在走廊花盆旁邊的電話機響了,郝運坐的地方離門最近,於是就起身過去接。對方稱是上海縣民政長的夫人,要找夏博士,並問郝運是不是他的助手。郝運沒明白上海縣民政長是個什麼官職,但知道這個時候上海還沒有市,只是個縣,那這個民政長怎麼也相當於上海市民政局的局長吧,不是小官了。心想夏博士的身份還真高,連民政局的老婆都認識,就說了身份。
「您就是郝運先生?」縣民政長夫人好像很驚訝,「那四位搗毀猿翼馬戲團老巢的人,其中就有您郝先生吧?醞石跟我提過你們四人的名字,除了夏博士之外,還有位郝運郝先生、秦震秦先生和夏博士的助手馬威!」
郝運說:「對對,我就是郝運。」
民政長夫人非常高興,連忙說明來意,稱她的外甥之前無故失蹤,怎麼也找不到,後來才知道死在馬戲團裡,是被煙活活嗆死的,但不管怎麼說也算找到下落,於是就想請夏博士等四人到家中做客。她的丈夫也就民政長曾經告訴過她整個案件經過,知道郝運不僅也是參與者之一,而且還隻身深入賊窩、勇鬥惡人,就立刻讓他務必賞光到場。
「您的外甥……」郝運想了想說,「那不是縣長夫人的外甥?」
民政長夫人回答:「您這是哪裡的稱謂啊?上海縣的長官不稱縣長,以前叫縣知事,五年前中央政府改了編製,上海縣的最高長官稱民政長。」
經她這麼解釋,郝運這才明白過來,心想這位夫人還真有耐心,居然肯在電話裡給自己講解。連忙叫來夏博士通話,雙方約定當晚就到民政長官的家裡去。一聽說要去上海縣長的家吃飯,把馬威給興奮的:「是真的嗎?叫我也去了?」
夏博士說:「當然有你,搗毀邪惡馬戲團的四人小組,你也是主力嘛。」馬威哈哈大笑,說這輩子都沒想到能去上海縣長的家裡做客。還沒到傍晚,他就開始打扮起來,穿上平時捨不得的那件白襯衫,外套格子西裝馬甲,褲子也是成套的,皮鞋擦得很亮。上海縣的最高行政長官,自然是配有專車。馬威坐立不安地熬到下午五點半,有輛黑色轎車準時開到公寓門口,民政長的秘書來接人了,載著四人來到一座建築前。郝運看到這建築也是青磚砌成,是三層的西式洋樓設計,大門右側有兩塊豎匾,分別是「中華-民國滬海道上海縣公署」和「中華-民國滬軍都督府」。
在秘書的引路下四人來到二樓大廳,看到一對年紀約三十幾歲的男女坐在沙上喝茶。見四人上來,兩人都站起來,秘書引見說這就是上海縣民政長官沈寶昌和夫人。郝運看到這兩人並沒比自己大多少,也就是十歲左右,開始還以為都是中年人。沈長官的夫人最多三十出頭,穿著深紅色帶牡丹花的旗袍,頭髮燙著大大的波浪,人也很漂亮,說話得體:「夏博士年輕有為,馬威是他的助手,自然年紀不大,可沒想到郝先生和秦先生也都這麼年輕!」
「這麼年輕就有勇有謀,」沈長官操著濃重的浙江口音,「我聽張署長匯報過全部案件經過,說那個猿翼馬戲團的五層大樓裡面機關重重,牆壁中全都是鐵製齒輪,還搜出很多奇怪的金屬零件。樓頂的那個仿皇宮大殿,可惜已經被燒得差不多。」
落坐後,長官夫人親自為四人倒好鐵觀音茶:「早就聽說上海最近幾年總有人奇怪失蹤,我外甥和顧司令的侄子也是,真沒想到,居然被一個馬戲團給綁架了,那棟大樓我還經常路過,為什麼沒懷疑到他們?」
夏博士說道:「他們曾經搞出個什麼『闖地獄』的遊戲,過關者獎勵兩百銀元,可從沒見誰真正拿到過。而凡是參加過闖關的人,不是失蹤就是出來後變瘋變傻。有人報告警署,但也沒下文。」
「警署裡肯定有人循私!」沈長官哼了聲,「這事肯定不算完,我非查出個水落石出不可!」
這時,長官夫人開始抹起眼淚:「我那可憐的外甥,今年才二十五歲,正準備去英國倫敦留學,沒想到就……」
郝運帶著歉意:「我們當時要是能早點兒闖過那些機關,您外甥可能就會活下來。」
沈長官說:「哪能這樣講!你們都是英雄,否則不知道上海縣還得有多少無辜人落進他們的圈套!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馬戲團要搞出這些名堂?」
夏博士回答:「都傳言這個猿翼馬戲團是邪教組織,比如那個叫什麼『門生會』的。整天神神秘秘,說不定就是他們的某個巢穴,專門用來給自己物色信徒和死黨。」說完,他悄悄和郝運、秦震交換眼神。郝運明白他的意思,是想從本地最高行政長官這裡套套口風,看他是否知道關於門生會的信息,是個怎樣的態度。
「門生會……」長官夫人說,「以前倒是聽一些人說起過,好像神神秘秘的,專門找姓秦的人綁架!」
郝運這才想起之前在奉天的時候,張一美曾經也跟他提過這個事。秦震笑著說道:「我也姓秦,這麼說我還得小心點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