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你身上……有吃的沒有……」這人看我不回應,接著說道:「我餓了……」
「你……你餓了……關我屁事……」我只想甩脫這個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回了一句。
我還是跑,這個人還是跟,甩都甩不掉,不知不覺間,我圍著小山整整跑了一圈,沒能甩脫他。
我年輕力壯,可體力畢竟有限,要是這樣跑下去,不用對方動手,我自己也得累死。前後能有半個來時辰的時間,圍著山跑了兩圈,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心一橫,就打算豁出去跟他掰扯個明白。
心裡這麼一想,我就停下了腳步,大口大口喘著氣,我一停下來,這個人也跟著停下來。我就覺得,這人簡直是頭驢,跑了這麼長時間,他好像連氣都不喘。
「你……你……」我彎著腰,雙手扶著膝蓋,跑的有點噁心,斷斷續續的跟那人說道:「你跟著我……跟著我幹什麼……」
「你救了我,我想叫你救人救到底,找你要些東西吃。」這人跑了這麼長時間,不僅不喘氣,說話似乎也利索了許多:「順便再問你點事兒。」
我喘了好一會兒,扭臉看看這個人,之前心裡慌亂,也沒有留心細看,直到這時候,才算是完全把他看清楚了。
這人的歲數應該不小了,頭髮花白了一半兒,非常的瘦,臉龐幾乎跟成年人的巴掌那麼大點兒,臉一共就這麼大,五官就更小了,尤其那雙眼睛,綠豆似的,看上去和剛睡醒似的,有點迷糊。
我搞不明白對方的意圖,因為沒人會因為一口乾糧不要命的追著別人跑這麼久。但不管我怎麼看,都從這人的眼神裡看不到什麼異樣,也察覺不出他對我有不利的殺機。
想著想著,我也只能把心放到肚子裡,我跑不過對方,就算逃也逃不走。既然逃不走,那就跟他周旋周旋。
「想要吃的是吧?」我盤腿坐了下來,從包袱裡拿了點乾糧遞給他。
「多謝多謝。」這人的綠豆眼睛一下睜大了,看見乾糧如見歷代祖先,忙不迭的就接過去,張嘴就啃。
出門在外的人,不可能講究吃喝,我平時帶的就是些河灘鄉下人常吃的雜糧饃饃,但這人啃著饃饃,好像說不出來的香,一口氣吃了四五個,估計是讓干饃饃給噎住了,他伸手從山腳下的石壁上面摳了一塊濕漉漉的青苔,塞在嘴裡嚼。
「乾糧你也吃了,現在,我能走了吧?」
「不忙不忙。」這人吃飽了,擦擦嘴巴,眨著小眼睛對我說道:「還有點事問問你。」
「啥事?」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小盤河村的人。」這人頗有一番胸有成竹的意思:「因為小盤河方圓這麼大,只有一個村子,你肯定是村裡的人。」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我心裡只覺得好笑,這人以為自己聰明,什麼都猜得到,其實,不是傻,就是精的過頭了。
「我找你打聽一下。」這人身上的衣服爛的不成樣子了,剛才跟我撕扯一番,更加衣不蔽體,乾脆就把破破爛爛的長袍脫下來,只裹著下半身,一本正經的問道:「你們村裡那個姓陳的人,現在還在不?」
「姓陳的?」我心裡頓時一緊,因為我在外面闖蕩的時候一直隱姓埋名,很忌諱別人詢問我的姓名,所以誰一說陳字,我就覺得不自在。
但是天底下姓陳的人多了,別人說姓陳的,也不一定指的就是我們陳家。可是,我湊巧來到小盤河,湊巧遇到這個人,對方又偏偏湊巧問起了姓陳的,就不能不讓我加了一分小心。
「對啊,姓陳的。」這人微微仰著頭,想了想,說道:「他今年大概得有四十多歲了吧,長的很精幹,臉盤挺俊朗的,就住在小盤河村。」
「四十多歲的人多了去了,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誰。」
「哎呀哎呀!」這個人突然就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咧嘴一笑:「我直接跟你說他的名字不就好了,你們一個村的,一說他的名字,你保管就知道是誰了,他姓陳,叫陳一魁,你認得不?」
「陳一魁……」我心裡加了一萬分小心,但是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頭彷彿電閃雷鳴。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我爹交給燕白衣撫養,從那時候開始,我沒見過爹娘。但燕白衣告訴過我,我爹叫陳一魁,在昔年的大河灘上,爹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是河鳧子七門裡,僅次於龐大的高手。
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人突然就問起了陳一魁這個人,但是我心底還是有數,小盤河這個地方,或許真的隱藏著什麼,原本苦於沒有線索,不過現在,線索剝繭抽絲般的就漸漸顯露出來了。
我趕緊就強壓住心頭的情緒,不動聲色的跟這個人周旋,看看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深仇大恨
我刻意跟這個人交談,對方很好說話,把之前我拿刀子砍他的事情彷彿都給忘記了,聊了一會兒,竟然很投機。
想來也是,這人是怎麼到這石壁裡面的,暫時不得而知,不過瞧他的樣子,應該不是三天兩頭了,能意外的脫困,對他來說是件大好事。
「剛才不明底細,砍了你兩刀,傷口不礙事吧?」我從包袱裡拿了傷藥:「我這裡有藥。」
「沒事,我受傷是從來不用藥的。」這人的心情看起來不錯,呲牙咧嘴的摸摸小臂上的傷口:「這點皮肉小傷,何需用藥?」
「聊了這半天了,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我怎麼稱呼?」這人瞇著眼睛看看我,說道:「你的年紀還小,當年我叱吒風雲之時,你恐怕還沒出生,我的名頭,你不知道也正常。」
「你不說,怎麼就知道我不知道呢?」
「那我和你說說,我叫老不死,你聽說過麼?」
當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總覺得有一點印象,從前彷彿聽人說起過。那時候我在貨船上幹活兒,船上的船工雖然不是江湖人,但走南闖北的,見識也很廣。
我覺得有點印象,可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一邊琢磨,一邊暗中打量這人。僅從外表上看,肯定認不出他是誰,不過,我看著他身上那件破爛不堪的長袍,很像是一件道袍。
驟然間,我的腦子靈光一閃,脫口就喊道:「你是!?不死老道!?」
「哎呀哎呀!」這人立即露出幾分驚訝,與此同時,臉上還有說不出的得意之色:「沒有想到,你一個屁大點的娃子,竟然還能知道我的名號,不簡單,不簡單……」
我之前聽那些船工閒聊,船工們走的多,說起來河灘的人和事,頭頭是道。整片大河灘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被他們說遍了。
直到這時候,我才回憶起來,過去聽人說過,二三十年前,大河灘來了一個挺有趣的野道士,無門無派,孤身一人,卻毫無畏懼之心,專挑著別人不敢招惹的角色下手,坑蒙拐騙偷搶,什麼事都做,來來回回折騰了兩三年,竟然沒有一次失手。
這個野道士之所以每次都能得手,並不是他的功夫強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只因為他有兩個長處,第一就是跑的快,行事的時候只要被人發現,就跑的飛快,很少有人能追上。第二就是能挨打,身子好像是鋼筋鐵鑄的一般,放到別人身上絕然承受不住的傷,到了他這兒,就是小菜一碟。
這個野道士有段時間把旁門,還有排教金窯這些河灘上數得著的大勢力偷了個遍。有一次,金窯的頭把氣不過,專門放風設計,引著野道士偷到了金窯的老窩,幾十個人設好的埋伏,野道士一進來就出不去了,被人圍著痛毆。
人都恨的牙根發癢,抱著把他活活打死的念頭。那麼多人拳打腳踢使槍弄棒的打了半天,野道士渾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眾人沒防備,都覺得他已經死了,因為這樣的重擊之下,別的人早就死了幾次。
誰知道就在眾人散開,包圍圈消散的同時,倒在血泊裡的野道士噌的就爬起來,兔子一般的翻牆而出。他一跑,就沒人再追的上。
事情傳開以後,人都說這個野道士好像是打不死的,所以,有人叫他不死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