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
這道刀光真的犀利無比,白蠟桿立即被砍成了兩半,連同胸膛前的衣服,也刺啦被劃破了一道口子。我甚至能感覺到冰冷的刀芒險些就把我開膛破肚,要不是我提前感應到了刀光的可怕,此刻或許已經血濺當場了。
刀光只閃了一下,就停住了,那個握刀的人慢慢抬起頭。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三十六旁門這一代的頭把,黃沙場胡家的胡刀。
胡刀和我的歲數相仿,但根基比我深厚,而且是六十年才出一個的胡家血眼。他手裡拿著三十六旁門傳世的蛇篆刀,一雙眼睛裡,似乎閃動著暗紅的光。
胡刀沒有馬上就追殺過來,我拿著被砍斷了一半兒的白蠟桿,抽身先爬上了石棺。這邊剛剛爬上來,目光一掃,我就看見岸邊一條小船穩穩的朝這邊駛來。
小船上只有一個人,迎風背著手立於船頭,正是少年老成的仲連城。仲連城不屑偷襲,直到混戰開始,才光明正大的乘船而來。
此刻,我才意識到,還是小看了旁門,也小看了這件事情。本以為只是茅天師代替金不敵和胡刀出來主持這次行動,但是,三十六旁門的頭面人物全都來了,這足以說明,這條龍船,的確關係重大。
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控制和扭轉的。等我爬上了石棺之後,龐獨迫不得已駕馭石棺,橫衝直撞,把周圍幾條小船全部撞翻,繞著龍船開始兜圈子。小船沒有石棺滑動的快,石棺在前面,一片小船在後面,我們還暫時掌握了一點點主動。
我躲在石棺裡,不停的朝後面看,我能看見金不敵,胡刀和仲連城,緊跟著,我的頭皮麻了一下,因為我發現那只一直呆在岸邊的老黃鼠狼,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一條尾隨在石棺後的小船裡。
我很清楚,這隻老黃鼠狼不可能和金不敵仲連城這樣的江湖人物一樣。金不敵和仲連城哪怕再強,也只是功夫強,只要自己有足夠的實力,就能和他們一爭長短。但老黃鼠狼用的,肯定是非常手段,很難防備。
唰……
當龐獨駕馭著石棺,繞到龍船船尾的時候,我的眼前突然一黑,彷彿頭頂所有的孔明燈一起熄滅了,伸手不見五指。我心裡一陣慌亂,燈火消失,什麼也看不到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和瞎了也沒區別。
不過我的心思轉的很快,燈火熄滅,我瞧不見,敵人一樣瞧不見。
「哥……咱們怎麼辦……」我心裡還是隱約發虛,眼睛看不見東西,周圍黑的一塌糊塗,彷彿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無底洞裡。
「老六……」龐獨還在我身邊,摸索著從我的手裡拿走了那半截白蠟桿,凝神說道:「你是不是什麼都瞧不見了。」
「是,頭頂的孔明燈都滅了……」
「不是燈滅了。」龐獨驟然間一甩手中的棍子,我馬上聽到了一聲慘叫,隨即,龐獨按住了我的肩膀:「不是燈滅了,燈還亮著,只是咱們瞧不見了而已。」
龐獨如果不說,我可能還察覺不到,他這麼一提醒,我心裡的感覺突然就強烈了起來。
不是孔明燈滅了,而是我們的眼睛看不到東西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斬滅心魔
當我感應到這一切的時候,心裡的惶恐瞬間就達到了頂點,在這個時候,眼睛突然失明,那跟要了我的命簡直是一樣的。
彭彭……
我不斷的能聽到身邊傳來一聲聲的慘叫,還有噗通噗通的落水聲。我知道,是龐獨靠著敏銳的感官,把試圖靠近石棺的人全都打到了水裡。我以前沒有類似的經驗,眼睛一失明,頓時不知所措,在石棺裡摸索了半天,才慢慢的探出頭。
當我探出頭的時候,眼前的漆黑裡,突然像是閃過了一道灰撲撲的影子,這影子來的太快了,像一顆劃過天邊的流星。朦朧中,我依稀的看見,那好像是老黃鼠狼的臉龐。
這道灰撲撲的影子立即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中,但也就是這一刻,我的耳朵彷彿聽不到聲音了,剛才還能聽見龐獨揮動棍子阻擊來敵的聲音,可是現在,我什麼也聽不見,就好像整個人被關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黑暗空間裡。
心頭的慌亂,已經無法形容,天旋地轉,頭暈腦脹。看不見東西,聽不到聲音,感官彷彿完全消失了,人就如同行屍走肉。
唰……
就在這個時候,一望無際的黑暗裡,突然露出了一小團發白的影子。那團白白的影子,好像是從無盡的黑暗深處緩緩的飄浮過來的一樣,越來越近。我的心神,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所有殘存的注意力,全數集中在了那團白影子上。
影子漸漸的更近了,此時,我的感覺異常怪異,明明眼睛看不見東西,可是那團白影子,卻清晰的出現在視線中。
當影子又近了一點的時候,我陡然呆住了,腦子和身軀,彷彿瞬間變成木頭,難以動彈。
那團影子,是一個人,穿著白衣服的女人。她的臉很消瘦,一頭漆黑的長髮,隨著白衣在這片茫茫的黑暗中輕輕的飄動著。在我發呆的一刻,這個女人已經到了面前。
她的臉,我完全看清楚了,心頭馬上湧動起一種苦澀又期盼的情感。我認得出來,這個女人,叫沙芊芊,她是我的母親。
我從出生時,母親就過世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還是上一次冒險進入大河河眼,在河眼後面那片死水潭裡,我才第一次看到了她的樣子。
對我來說,母親,那是一個心裡永遠抹不去的痛,也是一個念想,一輩子也忘不掉的念想。
沒有一個孩子,是不眷戀母親懷抱的,這世上再沒有任何地方,會比母親的懷抱更安全,更溫暖。行走河灘這麼久,我感覺苦過,疼過,累過,可我能承受的住,哪怕瀕臨死亡,命懸一線,我還是牢記著龐獨對我說過的話。
七門的男人,可以站著死,絕不躺著活。
我覺得,自己長大了,已經足夠堅強,堅強到可以面對一切。然而當久逝的母親,在這個時候出現的瞬間,我一下子感覺到了自己彷彿還是個孩子,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的孩子。
「媽……」我不知道自己哭了沒有,我很想一下子就撲到她的懷裡,把心頭所有的委屈,一句一句的講給她聽。
「孩子……」母親的臉龐,是那麼的消瘦,燕白衣過去好像略略提過幾句,關於我母親的事。
她說過,我母親去世的時候,已經熬的油盡燈枯。
「媽……我累的很……」
「孩子,媽在這裡,在這裡。」母親輕輕的伸開雙手,把我抱在懷裡,這一剎那間,我感覺不到別的任何東西,我只是覺得溫暖。這是一股讓我貪戀,讓我捨不得放手的溫暖。
「媽,你別走……」
「孩子,你想跟媽永遠在一起嗎?」
「想,我想…...」
「要是你這麼想,那你就要丟掉很多很多東西。」
「我情願……」我的腦子沒有別的任何想法,母親的懷抱,讓我不捨離去,我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拋在了腦後,我想著,只要自己能在這懷抱裡,那麼我就不會再去在乎任何東西。
自己的身世,動盪的大河,七門的職責……我都不會再想。
「你的腰裡,有一把刀子。」母親輕輕摸著我的頭髮,柔聲說道:「你把它拿出來。」
我記得,我身上是有一把刀子,這個時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聽見母親的話,我隨手就把腰裡的刀子給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