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唐雲天的手,又穿花一般的來回閃動,茅天師只剩下招架之力,我的眼睛幾乎看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轉眼的功夫,只看見茅天師的嘴巴被唐雲天捏著下巴硬捏開了。
緊跟著,唐雲天把手心裡那顆震天雷塞到茅天師的嘴巴裡,抬手抽了他一巴掌。茅天師的腦袋一歪,震天雷彭的一聲在他的嘴裡爆裂開來。
震天雷有多大的威力,我心裡很清楚,茅天師的半邊臉直接被炸的稀爛,身子一抽,仰面倒在地上。
「茅天師!茅天師死了……」
周圍那些正在抱頭鼠竄的旁門人看到茅天師被炸的親爹都認不出來,更是慌成了一團。
唐雲天繼續在人群裡衝殺,他的目標很明確,這些旁門的小嘍囉無關緊要,哪怕殺了一百一千,還是能招攬的來,唐雲天只盯著各家的主事掌燈,在紛亂的人群中來回殺了一陣,三四個掌燈接連倒在血泊中。
「都別亂了!要是不衝出個口子,大夥兒都要死在這裡!」
有人還算是有點見識和眼力,知道這個時候越亂越麻煩,人群開始慢慢的彙集,各家的高手拚死拖著唐雲天,其餘的則全力要從黃僧衣把守的大門衝到前院去。
這是一場亂戰,我們七門只靠著唐雲天和黃僧衣兩個人,就把旁門殺的大敗。黃僧衣依然威猛絕倫,一條龍頭棍把大門守的如同鋼打鐵鑄。但是旁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後院的人不顧一切的朝前院沖,殘留在前院和中院的人,也不顧一切的從後方攻殺。兩伙人齊心協力,場面就有些控制不住,又過了一會兒,二十多個身強力壯的漢子,直接把一堵院牆推翻。
院牆倒了至少四五丈那麼寬,如此巨大的缺口,黃僧衣一個人實在是守不住,人群呼啦啦的順著缺口就逃了出去。
「狗日的!還想跑!」宋百義一看旁門大舉潰退,提著棍子要去追:「把我大哥禍害成這樣,還跑!?」
「罷了,不要追了。」黃僧衣收回龍頭棍,招呼我們即刻退走。眼下雖然是佔據了優勢,但我們畢竟人少,旁門的人要是真擰成一股繩,也是巨大的威脅,反正這次來到岳家營的目的已經達到,沒有必要再繼續逗留。
我們幾個人帶著龐獨就跑到了後院的院牆,依次翻了上去,唐雲天又在周圍轉了一大圈,尾隨而來。等我爬上院牆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後院留下了不少屍體,除了那些小嘍囉,主事和掌燈至少死了五六個,事情只要傳揚出去,三十六旁門的臉面將會盡失。而且,從此之後,不管是西邊,還是旁門,知道當年的七門三英尚未死絕,他們再對七門下手的時候,就會心有顧慮。
我們翻牆跳下,飛快的離開了岳家營,一口氣跑出去很遠,孫世勇找回提前隱藏在這兒的馬,幾個人疾馳而去,不停不歇的奔走了好幾十里,這才放慢了速度。
我們停下沒多久,小白就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圍著龐獨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拿著傷藥給他敷。龐獨救回來了,可是當我看著黃僧衣的時候,心頭的滋味,依然形容不出。
他給了我這條命,但又對我棄之不管,任憑我無依無靠,從我行走河灘之後,黃僧衣一定知道我的行蹤,然而,不管我身陷何種境地,他都沒有及時出現過。
他真的是陳一魁嗎?是我嫡親的爹嗎?這一刻,我的腦子恍恍惚惚,忍不住又想起了我娘。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七門的人,重情重義,但七門的人,又是那麼冷酷無情。
小白給龐獨仔細的裹傷,孫世勇和宋百義悄悄的生了堆火,燒水烤乾糧。因為唐雲天這樣的老輩人在場,所以大夥兒都很老實,一句多餘的廢話也不敢說。
在岳家營的時候,唐雲天威風凜凜,但是離開岳家營,他又好像變成了一個彎腰駝背的鄉下瘦老頭兒,蹲在火堆旁,伸手烤火。
「七叔。」黃僧衣走到唐雲天面前,輕輕跪下來,磕了個頭,他只喊了唐雲天一聲,再沒說多餘的話。
「嗯。」唐雲天點點頭,也沒有多說,兩個人彷彿心有默契。
等到唐雲天一點頭,黃僧衣慢慢起身,突然加快了腳步,轉身就走。我看著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又要和前次一樣,不辭而別。
我忍不住了,先是楞了楞神,等到黃僧衣走出去了十幾丈遠,我才陡然驚醒過來,我有話想要問他,如果這一次不追上他,我不知道下次再相遇,會是什麼時候。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明之霧
我只怕黃僧衣這次走遠,就要過很久才可能再相遇,回過神之後,我連一聲招呼都來不及打,拔腳就追了過去。
我和他相隔了十幾丈遠,一通狂奔,距離縮短了些。但是我這麼不要命的追趕,黃僧衣肯定是察覺到了,他連頭都沒回,直接就加快了腳步。
他在前面跑,我在後面追,論起腳力,我比黃僧衣差的遠,即便是從那尊河中的大鼎上吸取了一些莫名的力量,但這還不足以和黃僧衣比擬。就這麼跑了一陣兒,倆人之間的距離又被拉開了十幾丈,而且越拉越遠,幾乎就要追不上了。
「陳一魁!!!」我積壓在心裡很多年的亂七八糟的情緒,彷彿在此刻陡然爆發,停下腳步,扯開嗓子大喊了一聲:「你是不是陳一魁!」
當我這一嗓子喊出去的時候,在前面只管埋頭疾奔的黃僧衣,好像慢了下來。他越跑越慢,最多跑出去五丈遠,就停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陳一魁!」我看見他停下了,趕忙就衝了過去,在他身後很近的地方站住腳:「我在問你話。」
「是有怎樣,不是,又怎樣。」黃僧衣沒有回頭,只留給我一個背影,慢慢的說道:「陳一魁,早已經死了……」
「你在說什麼?」我忍不住又是一楞,不過就那麼眨眼的瞬間,我突然明白了過來。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破舊的僧衣,頭髮全都剃光了,單單從外表來看,他就是個掛單的遊方僧人。
「世間的事,只是一個忍字,這也忍,那也忍。」黃僧衣還是沒有回頭,自顧自的說道:「我們這樣的人,若不忍,又能如何?我和你一樣大的時候,總覺得我命由我不由天,可真的能由我嗎?總之,只是一個忍字罷了……」
我聽著他的話,心裡頓時清楚了,他剃了頭髮,穿了僧衣,意思就是要忘記過去的很多很多事,把他愛過的,惦念過的人,都忘的一乾二淨。留在他心裡的,只有一個念頭,他唯獨沒有忘記,自己是河鳧子七門的人,他還要為了自己的職責而奔走。
「你還記得沙芊芊嗎?還記得燕白衣嗎?」我只覺得心裡漸漸有氣了,我不知道一個人要經歷什麼,才能把那些不能忘記的人,全都忘記。
沙芊芊是他的結髮妻子,是我的母親,燕白衣鍾情黃僧衣,但她或許知道,黃僧衣心裡,似乎只有沙芊芊一個人,所以,燕白衣不奢求什麼,也從不去攪擾他。只把自己的那份情,放到心底最深處。
她一輩子沒有嫁人,年紀還不算很大的時候,就死在了燕子山。她死的時候,我還小,可我永遠都無法忘記燕白衣臨死之前的眼神,那種眼神,讓人心碎。
「我都不記得了。」黃僧衣搖了搖頭,語氣彷彿真的沒有一點波瀾:「陳一魁,已經死了,我叫百忍。」
「那你就忍吧!」我心頭的火氣頓時噌的就冒了起來,在他身後大聲喊道:「你既然把什麼都忘了,那你肯定也不記得我!我只是奇怪,不記得我,為什麼又要指點我到小盤河去,指點我到陳家的老屋裡去!你說!你說……」
黃僧衣不言語了,一個字都不再吐露,他好像不願意和我多說什麼,慢慢的邁動著腳步,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回去吧。」
「說的好輕鬆!」我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自稱百忍的黃僧衣,就是曾經縱橫大河的陳一魁,就是我親生的父親:「我自小沒了娘,以為自己也沒了爹,還沒學會走路,就寄人籬下,燕白衣死的早,我在燕子山呆不下,一個人漂泊四方,吃的苦,受的累,就不說了,多少次險些丟了命,這也不說了,我只想問你一句話,若你打定了主意對我不管不問,那又何必給我這條命,把我帶到世間來,你就是想讓我來受罪的嗎……」
「不要說了!」黃僧衣突然就加重了語氣,同時也加快了腳步:「回去!」
「我不回!」我邁步就急速衝到黃僧衣的跟前,伸手抓著他的衣領:「我只想問問你,我娘死了,你把她丟在河眼深潭裡,我僥倖沒死,你也不放在心上,我只想問問,你的心,是鐵打的嗎……」
轟隆!!!
黃僧衣還沒有答話,周圍突然就爆開了一層濃濃的霧,這霧根本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來的,霧氣瀰漫的同時,頭頂彷彿也籠罩了一層如煙如雲的氣。
我心裡陡然一驚,這個地方距離岳家營已經有好幾十里了,那些旁門的人還很多,難保不會追上來找麻煩。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會,他們明知道有唐雲天這種絕世的高手,肯定不敢隨意過來送死,除非是有能跟唐雲天一決雌雄的人物。
我想來想去,都想不出旁門有這等人物,西邊的第一高手是仲虎,但仲虎已經和龐大一起下落不明,他不可能趕的這麼巧,出現於岳家營。
心裡的這些念頭還沒有轉完,黃僧衣拽著我就跑。他的力氣完全施展開了,幾乎像是放風箏一樣拖著我飛奔。
《黃河伏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