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順帶說一句,喬振邦戴著的這枚寶格麗尾戒確實很有型:寬面的螺旋戒圈之間,鑲嵌著三顆環狀的寶石,分別是墨綠色硬蛇紋石、深海藍青金石與濕煙草色托帕黃玉,這些天然寶石在玫瑰金戒圈的襯托下,呈現著協調統一而又各有獨特的光澤,大氣且神秘。
「謝謝。但我並不是——」
喬振邦顯然不會因為我隨口一句奉承就飄飄然,他當然另有所求,不過,我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等等,假如不介意的話,我想先猜一猜。」我說。
說話被人打斷,沒有人會高興,喬振邦也一樣,他眉頭微皺,但還是大度地抬抬手,示意我先講。
這時,我已經胸有成竹:「喬先生,您雖然是因為令郎的事情來找我,但這只是起因,具體的原因,應該在你自己身上。」
喬振邦臉上頓時露出了精彩至極的表情——驚愕、訝然甚至還有一絲心事被看穿似的惶恐等等,不一而足。
其實說穿了,也不是太複雜的推理。
我跟喬振邦談他兒子的書,他卻只說社會上質疑這本書實際是他代筆、甚至連一眼都不去看被我放在桌上的那本《黑鎮》,這令我懷疑喬振邦和自己兒子之間的關係可能很緊張,再聯繫到他的一系列肢體和語言上洩露的信息,綜合起來,便使我得出這樣的結論。
「吉偵探的消息真是靈通……」喬振邦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恢復如常,但他看向我的眼神已經微變,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盛氣凌人、高高在上,「我家裡確實出了事,雖然警務局還沒對外公佈……但我這次來,確實如你所說,這只是一個引子……」
這段話倒教我疑惑了。
「喬先生,對不起,我能問問您家裡出了什麼事嗎?」我不得不再次打斷了喬振邦說話。
「怎麼、你居然不知道?!」喬振邦這一次臉上的驚訝居然比之前更甚。
我搖搖頭。
開玩笑啊,我雖然在警務局確實算是很有些關係,但警務局畢竟不是我家開的對不對?我怎麼可能什麼事情都知道!再說了,我一般關心的都是些性質極度惡劣、或者詭譎靈異的案件,一般的耍酒瘋、家暴什麼的,我就是要關注,也沒那個時間啊。
見我確實不是故裝不知,喬振邦才開口道:「大約十個小時之前,我的現任妻子被發現墜湖死亡,而我的兒子,也同時失蹤了。」
這無異於一枚重磅炸彈,現在倒輪到我驚訝了,但我只做出「請節哀」的表情,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肯定還有後文。
果然,喬振邦道:「吉偵探,你一定會奇怪,因為這起案件我似乎更應該去找警察,但如你之前推斷的那樣——我自己遇到了怪異之極的事情。」
「什麼事?」
「……」
喬振邦喉結聳動,嘴唇開闔,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在我耐心的注視下,才最終下定了決心。
他身體微微前傾,雙眼和我對視:「我兒子的那本書,變成現實了。」
「什麼?」我一時間沒聽懂。
好一番解釋之後,我終於搞明白了。
喬羽寫的《黑鎮》這本書,之所以被很多質疑是由他父親喬振邦代筆,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黑鎮》這本書的內容本身。
《黑鎮》的主角,是一個名叫喬洛的恐怖作家,在遭遇了一次車禍後,喬洛不僅失去了妻子,而且失憶了,他忘記了自己寫過的所有,並且也失去了寫作的能力。在渾渾噩噩度過了一段時間後,喬洛決定回到自己和妻子相識相愛的小鎮,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但是,在抵達了這個名叫太平的山區小鎮後,令人驚恐的事件發生了:小鎮中出現了殺人的可怕怪物,而喬洛更駭然發現——這些怪物,竟然都是存在於自己以前所寫的那些恐怖中!
不僅原本只應該存在於恐怖中的怪物紛紛現身,而且整個小鎮白天的時間變得越來越短,最後,黑暗的濃霧完全吞噬了這座小鎮,喬洛和他的朋友們只好在這座恐怖的小鎮中掙扎求生……
以上是《黑鎮》的大致劇情(因為我還沒看到後面的內容),但《黑鎮》中的那些怪物和大部分恐怖橋段,全部都是出自喬振邦以前的那些著作——公眾因此懷疑,這本書根本就是喬振邦所寫,《黑鎮》中的主角「喬洛」,其實就是喬振邦自己。
而喬振邦跟我說「我兒子的那本書,變成現實了」這句話,意思便是,《黑鎮》中的內容,竟然已經發生在了喬振邦的身上!
喬振邦的妻子,正是駕車衝入了湖中溺水死亡,和《黑鎮》中主角的老婆因車禍而死,不謀而合。
更令人信服的證據,是喬振邦解開了自己的襯衣,將左胸露給了我看——
《黑鎮》中,主角之所以下定決心回到太平鎮,是因為在夢中遇到一個渾身純黑、不辨面目的神秘人,告訴他如果不回到太平鎮,他就會死於「大蛇」。夢醒之後,主角喬洛發現自己的左邊胸口,出現了一片一碰就劇烈刺痛的傷疤——一條黑色的大蛇。
而喬振邦的左胸上,真的有一片看起來很老的疤痕——但喬振邦給我看他手機中的另一張照片,這張拍攝於一個禮拜前,照片裡,赤著上身做著健美動作的喬振邦,胸口是完好無暇的皮膚,根本沒有這片模樣可怕傷疤。
傷疤形成了一片文身似的圖案——那是一條盤旋著的,渾身黝黑、蛇口大張直欲擇人而噬的大蛇!
正文 第二章 李逸來訪
「我這個委託可能會稍有點複雜……」喬振邦道,「首先,是幫我尋找我兒子喬羽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露出「只要價格合適,什麼都好說」的表情。
「如果找到了我兒子,那麼,接下來就按照這裡寫的做——」喬振邦從西裝的內袋中抽出一個信封,推到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擺在辦公桌上的信封,外封是很厚重的黃色牛皮紙,封口使用了很有古韻的鮮紅火漆,中間一個小篆體的「喬」字。
但我沒急著去接桌上的信封,而是將雙手十指交握:「一切都可以按照您的要求來,這沒問題。不過,費用方面……」
「當然。」喬振邦拿出了第二個信封,放在桌上,「五萬,這是20的預付金。」
「是這樣,喬先生,你也許之前沒有怎麼接觸過我們這個行業……總體來說,定金一般要收去全款的一半。」
5萬的話,價格其實也不算太低了,所以我也沒打算討價還價。
但20的預付金——也就是1萬塊……區區一萬塊錢,能幹什麼呢?現在物價可那麼高!
這時我就想起來沈棠之這個富婆的好來了,沈大款一般開口就是五萬十萬,談好了,預付全款都不含糊。
唉,討生活就是這麼艱難吶。
屈原大大在《楚辭·離騷》怎麼寫的?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我最近一段時間是深有感觸啊!誠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