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苦也吃了,
難也受了,
在這個時候,年輕人覺得自己該閉眼了,帶著鄉親們,一起閉眼。
對於這一種結束,年輕人是很滿意的,這是他一直等待的結束,也是他所期盼的結束。
昔日,鄉親們因他連累而死,他得知消息後,在部隊門口的老槐樹前跪了一個晚上。
然後,經過了七年時間,他一次次地浴血奮戰,想著把自己的命送掉,送在打鬼子的戰場上,換一個對鄉親們的無所愧疚!
但在戰場上,越是不怕死,反而越是死不了,他在一次次地戰鬥之中活了下來,然後還得到了陞遷。
等到鬼子投降了,他也厭倦了,覺得自己使命完成了,也該結束了,也因此,他痛恨內戰,在他看來,內戰的發動完全是對三鄉村鄉親們以及那些一個個死在抗日戰場上英烈的褻瀆!
鬼子都打走了,二戰都結束了,但在當時的東方中國大地上,居然還發生著百萬人級別的大混戰。
所以他起義了,
他希望這場亂局,可以早日結束。
從年少到暮年,人生經過了一個個拐點,但直到今天,直到這一刻,年輕人才覺得,自己的人生,圓滿了。
缺了一半的句號,終於圓上了。
年輕人率先走入了地獄之門,
後面的鄉親們一個接著一個走了進去,
沒人反抗,
也沒人哭鬧,
大家臉上都帶著笑意,
笑意深處,還有一種解脫。
累了,大家都累了,
有些東西,是假的,但在假的東西裡生活的人,又怎麼可能一點都發現不了?
這是一場夢,一場大家都在堅守的夢,
而如今,夢醒了,但結局,是美好的。
也因此,自然沒有不甘,也不會有埋怨,
有的,只是灑脫和坦坦蕩蕩。
許清朗站在邊上,默默地數著人頭。
最後一個,是那個拿著糖人的小女孩,小女孩看了看周澤,笑了笑,眼角瞇成了可愛月牙,然後一蹦一跳地進入了地獄之門。
周澤鬆開手,
地獄之門消散。
「一路走好。」
周澤緩緩道。
許清朗微微低下了頭,鞠躬:
「一路走好。」
講真,維繫地獄之門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且還保持了這麼久。
但周老闆從沒這麼爽過,
好吧,
在村民們面前談業績確實很不合適,
尤其在這種氛圍下,
應該哭,
都給我使勁地哭!
但業績不停進賬的爽感,還是不停地刺激著周老闆的神經。
努力了,
很努力了,
哭不出來,
真的哭不出來啊。
不笑,已經憋得很辛苦了。
許清朗在旁邊看得有些無語,「你想笑就笑吧,已經有問題了,再憋著問題更大。」
周澤側過頭,看著許清朗,道:「給他們建個碑吧,弄個紀念碑什麼的。」
「我沒問題,你決定就好。」
「但我沒錢啊,我還欠你的錢和我家鶯鶯的錢。」
「…………」許清朗。
許清朗心裡忽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不行,
不能,
拒絕!
「作為一個有著二十幾套房的人,拿出一套賣掉,修個紀念碑,應該的吧?」周澤問道。
「…………」許清朗。
「你要想想,沒有八十年前,他們這幫人的付出和犧牲,你也不可能生活在太平盛世,房價也不可能這麼高,
對吧?」
「…………」許清朗。
「所以,你是願意的吧?」
「怎麼覺得你有種道德綁架的意思。」許清朗很不滿地說道。
「看你心情吧,其實,冥鈔這種東西,是看得見的,但有些東西,是看不見的。」周澤伸手在許清朗肩膀上拍了拍。
「這個,等回去後再說。」
周澤沒繼續聊這個話題,而是下意識地取出自己的證件本。
這麼多村民,
業績應該夠了吧?
自己這個「臨時」的牌子,也應該可以摘掉,可以轉正了吧?
然而,
打開證件本一看,
周澤愣住了,
業績:百分之九十九。
這意思就是,我就在外面蹭蹭,我不進去!
它恪守了諾言,真的沒進去。
進去了是禽獸,
但不進去,是禽獸不如!
「多少了?」許清朗湊過頭準備也看看,「如果轉正了是不是該給我們發一些冥鈔當獎金?」
當許清朗看見百分之九十九時,他不厚道地笑了。
笑得很誇張,
很恣意。
周澤歎了口氣,看著笑得如此爛漫的許娘娘,道:
「老許,跟你商量件事兒。」
「說。」
「能幫就幫?」
「嗯,能幫就幫。」
「你是玄修,死了後變鬼概率比普通人大很多吧?這樣吧,你讓我殺了,把你靈魂給收了,給我湊個整,可以麼?」
「…………」許清朗。
搖搖頭,周澤笑了笑,道:「別緊張,沒事,書店裡不是還有一個小姑娘麼。」
把那個姑娘,送走,也就圓滿了,是真的圓滿了。
這次,沒有鑽茅草堆,在戒指落下被周澤收走,村民們一個個進了地獄之門後,這裡的環境也在慢慢地變淡。
到最後,
和現實接軌重合。
許清朗和周澤就站在馬路上,老道和猴子則是在他們對面。
上了車,還是許清朗開車,周澤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不停地把玩著手中的證件本。
老實說,現在周澤有一種小學時老師認命他當小組長的感覺,
很幼稚,
但也有些激動。
「呵呵。」許清朗笑了兩聲,「現在都樂成這樣子了,等你以後晉陞到泰山上開衙門時,不得直接樂死?」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死後,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