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
不是這裡的日本人中二和異想天開,也不是他們真的沒有足夠的專業素養,而是因為他們的活體標本原材料實在是太過充足,且源源不斷,所以他們可以盡可能地自由自在地去實驗和嘗試那些猶如天方夜譚一般的設想和概念。
畢竟對於他們來說,最不值錢的,就是成本,最不缺的,也是成本。
周澤去過地獄,見過黃泉路,看過彼岸花,但說心裡話,在這個夢裡,在這個地方,他似乎才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才叫真正的「地獄」。
代入感,其實就是這麼來的,一點一滴地堆砌,慢慢地浸潤。
也因此,
當那個巨大且插著金屬管子的保險櫃內部發出那一聲轟鳴之後,
周澤的目光再度看向了那個地方,
那個他一開始就注意到的地方。
原本,他以為那裡是血庫,因為他見過白大褂從裡面抽取血液,注射進孕婦身上的包括注射進自己體內的血液,其實都是從保險櫃外的金屬管子裡嫁接出來的。
年輕的白大褂此時無比的失魂落魄,嚇得都在哆嗦,嘴裡嘰裡咕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反正周澤也聽不懂。
而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白大褂的呼喊聲還是保險櫃的那一記悶響,總之,越來越多的白大褂開始聚集到這個實驗室。
大部分人臉上都帶著驚恐之色,似乎對著保險櫃內的東西,他們有著一種天然的敬畏,但也有幾個頭髮花白的老東西,則是充滿著激動和躍躍欲試。
周澤這個試驗品反而在此時被忽略了,周澤覺得自己好像剛剛才破了一個小記錄,但這會兒好像沒人注意到自己。
幾個年紀最大或者說是地位最高的白大褂開始了激烈的爭吵,他們吵得面紅耳赤,誰都不願意退後一步。
聽著自己聽不懂的語言不停地喧囂,周澤覺得自己頭都有些大了。
而這時,那個之前牽著周澤爬行的年輕白大褂走到一個年紀大的身邊,指了指周澤說了些什麼,年長者不耐煩地揮揮手,好像是在說這個時候你拿這種小事打擾我真是沒眼力見兒。
年輕白大褂不停地「哈伊」「哈伊」,表情恭敬誠懇地接受批評。
然後走過來,拉扯起周澤出了這間實驗室。
興許,
是他們暫時沒功夫料理自己吧,而自己身上也確實有了實驗的小突破,所以留著自己還有點用,周澤在心裡這樣想著。
年輕白大褂沒把周澤送回牢房,顯然也是不可能被送入牢房的,因為周澤見識過了腳鏈真正的意義,對於這些白大褂來說,他們更希望自己的「馬路大」們更堅強地活著給予他們實驗所用。
周澤被推入到了一個空間稍微大一點的房間裡,這裡有半個籃球場大小,年輕白大褂把周澤用細鐵鏈捆綁在一個鐵架子邊,然後對著裡面的幾個正在工作的白大褂交談了幾句,隨後就又馬不停蹄跑回原實驗室去了。
周澤就坐在這邊上,一開始,他還在思索,思索剛剛發生的悶響思索著那台保險櫃,但很快,周澤的注意力就被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房間所吸引了。
房間有一個金屬加玻璃的巨大容器,透過部分玻璃,可以看見裡面的情況。
裡面有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女孩,她們似乎是一對母女,因為小女孩依偎在女人身邊,女人則是用手撫摸著女孩的頭在安慰著她。
外面的幾個白大褂有一個拿著相機,有一個拿著計時器和寫著什麼數據報告,還有兩個則是站在容器旁邊的一個類似鼓風機一樣的東西旁邊開始運作機器。
一開始,
周澤並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實驗,
慢慢地,
他看懂了,
因為實驗的原理很簡單,他們在不斷地抽出容器內的空氣,有一個儀表盤上就是顯示著容器內的實時壓強。
隨著空氣地不斷被抽出,
周澤看見容器內的母女全都趴在了地上,表情無比的痛苦。
小女孩脫離了母親的掌控,爬到了容器邊緣,對著外面不停地拍打著容器,但是她的叫喊和哭泣得不到絲毫的反應;
四周的白大褂們都在做著自己手頭上的工作,有條不紊,極為熟練。
最後,
小女孩看向了被綁在角落裡的周澤,
她在向周澤求救,
她並沒能分辨出來,
其實周澤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根本救不了她,或許,這就是小孩的天真吧,而她的母親,可能早就預感到了結局,反而顯得有些平靜。
周澤看著容器內的女孩,
容器內的女孩也在看著他,
兩雙眼眸,就這樣對視著。
周澤想做點什麼,但他掙脫不開繩索,他已經在嘗試,已經在努力了,這就意味著其實在不知不覺間,周澤已經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看電影的觀眾,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看客的身份,他代入到了其中,他想要做些什麼,他想要阻止眼前即將發生的一切。
其實,是想阻止……已經發生的事情。
原本,再堅固的鎖鏈在自己指甲面前都像是紙糊的一樣,但現在,他卻根本奈何不得。
隨著空氣不斷被抽出去,小女孩體內的器官開始從眼睛、嘴巴甚至是**位置開始不停地往外擠壓,凡是身上有孔的地方,都成了體內器官往外溢出的出口。
週身的血管隆起,像是一條條密佈在身上的蚯蚓。
臉脹得像是巨大的海綿,眼球鼓鼓的,卻依舊在死死地盯著周澤,或許,這是她最後的求生本能使然。
周澤不停地在掙扎著,希望掙脫這個鐵鏈,不時地發出「卡嚓卡嚓」的摩擦聲,但這種掙扎,顯得有些無濟於事。
女孩的身體被慢慢地壓縮和拉長,
同時,
體內的腸子開始從眼睛和嘴巴裡不斷地「出來」,像是一根根活著的東西,自己在鑽出來。
這個畫面,
讓人頭皮發麻。
就像是你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一隻蚯蚓,蚯蚓體內的那些黃的白的一股腦的迸濺了出來,但面前的這是人。
你能感觸到她的喜怒哀樂,
能感觸到她的痛苦,
以及,
她的絕望。
「吧唧…………」
女孩的眼珠像是炸裂了,
又像是彈了出來,
而後她的身體一陣抽搐之後,
頹然地倒在了地上,
她終於不再和周澤對視了。
但哪怕是死了,
她體內的腸子和其他器官還是在不停地被氣壓壓縮出來,那邊負責抽空氣的白大褂們還在繼續工作著。
等到空氣抽到極限之後,
拍好照片,做好數據記錄,
幾個白大褂發出了一聲歡呼,
像是到點了,工人下班了,他們可以回宿舍休息去了,誰誰誰手上可能還有慰安所的票,可以去放鬆一下。
一個白大褂看見了還在那裡機械麻木地抽動鐵鏈的周澤,
指著周澤大笑著,另外幾個同伴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周澤是別的實驗室「暫時」放在這裡的,他們當然不會把周澤給一樣送進容器裡去,而且,他們今天實驗項目和數據已經完成,可以「下班」休息了。
聽到了笑聲,
周澤有些茫然地抬起頭,
看向前面的這幾個白大褂,
只是他抽動捆綁鐵鏈的動作,卻沒有停。
知道沒用,
畢竟這是夢,
再真實,
也只是夢,
但眼下,似乎只有這個動作,能讓周澤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些什麼,
或許,
這可以麻痺一下自己。
「卡嚓…………卡嚓…………」
周澤還在繼續抽動著鐵鏈。
旁邊的幾個白大褂還在笑著。
「卡嚓…………卡嚓…………」
周澤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最後小女孩盯著自己的畫面,
她的眼睛,
原本清澈可愛,
到最後「吧唧」一聲,
沒了。
嘶…………
心,
忽然好疼,
好久沒有再體驗到心疼的感覺了,尤其是在自己沒了心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