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節
他只覺得自己身下一種冰冷生硬的感覺傳來,讓他很是難受。
直覺告訴他,自己這次不是在臥室床上醒來的,身邊也不會有每次醒來都肯定在旁邊候著的白鶯鶯。
是的,
四周是一片壓抑的蒼茫,
頭頂上,烏雲密佈,而且天與地的距離,在這裡被無限地拉近,讓這種壓迫感更為強烈;
在烏雲間隙地位置,有一輪殘破的血月掛在那裡,它不是在照明,也不是在發光,更像是一隻眼睛,帶著戲謔和嘲弄的情緒默默地站在上面盯著下方的一切。
這裡,
不是人間,
而是,
地獄!
坐起身,周澤忽然覺得有些熱,是那種悶熱,讓人心裡發慌和難受,就像是大夏天被丟在密封的卡車車廂裡一樣。
手撐著地面,慢慢地站起來,環視四周,周澤發現自己身邊有一個坑。
坑不是很大,
也就一個小池塘的面積,
也不是很深,
也就二人高的高度吧。
坑被一層黃褐色的草給覆蓋著,密密麻麻,卻了無生機,像是無數老嫗的頭髮,隨著炙熱的風,來回地飄搖。
有點,
眼熟啊。
周澤默然地向前走了兩步,
然後他記起來了,
這裡,
確實眼熟,
因為他來過好幾次。
原本,這裡應該是有一個池塘的,裡面蓄滿了水,彷彿亡者的幽怨,在這黃泉路邊濃郁得滴出水來匯聚而成的景觀。
池塘深處,
也應該有周澤的那位老熟人,
無面女。
只是,
眼前的情景分明就有一種「人去樓空」的感覺,
水沒了,
無面女也沒了,
彷彿一隻手伸向這裡,扯斷了這兒的一切生機。
地獄,
也會幹旱麼?
這個問題在周澤心裡浮起,
此時,
應該是一個夢吧,
夢迴地獄。
周澤記得國外歷史上有個叫「但丁」的名人,曾在做夢時周遊了地獄,醒來後寫了本書叫《神曲》。
重生後的周澤還特意找到這本書以以前完全沒有過的鄭重態度看了一遍,
看完之後周澤確認那位名人確實做夢了,
不過卻是白日夢,
他所描述的地獄和周澤親眼所見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地方。
周澤向遠處眺望,那裡,是黃泉路。
無論日夜,無論何時,
那條路永遠都是密密麻麻繁忙的景象,
因為每時每刻都在死人,
無論死亡方式如何千奇百怪各有千秋,但亡者的歸宿,就在這裡。
然而,
當視線眺望過去時,
周澤卻看見黃泉路上雖然依舊是滿滿當當,但那些人卻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一排一排地戰列好,像是排隊參加升旗儀式的小學生。
黃泉路上,被空出了一條縫隙,猶如高速路上的應急車道。
站在周澤的角度來看,黃泉路上的亡魂們像是要去參加「黃河大合唱」一樣,就差有個人起個頭,
隨即就是山呼海嘯氣勢磅礡: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呼吸,有些困難,雖然在地獄根本就不用呼吸,但你仍然能感受到那種類似來自胸腔的恐怖壓抑感。
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被丟在攤煎餅鍋子上的一隻螞蟻,蹦躂幾下後就會焦化。
周澤繼續往前走,他慢慢地走到了黃泉路邊上,然後,走了上去。
這裡,為什麼這麼熱,
還有,
黃泉路上的人,
怎麼都停了?
就在這時,
周澤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叫喊聲,
扭過頭看過去,
一群人正在向這裡衝來。
如果他們還能算得上是人的話。
因為,他們雖然保留了人的形象,但他們全身上下,早就被各種匪夷所思地酷刑折磨得完全不成人形。
這是一種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受虐程度,
當初唐詩還在書店時,
周澤曾問過唐詩,地獄裡的酷刑,和現實裡,有什麼區別?
因為雖然都是地獄「偷渡客」,但周澤只是在外圍淺嘗輒止,靠著指甲,提前出來了,地獄深處的瘋狂,他可沒去經歷過。
所以,在面對唐詩每次聽到「地獄」兩個字總是會神情一抖時,周澤有著一種很強烈的好奇。
因為未知,所以好奇。
好奇這樣子一個剛毅堅強的妹子,為什麼會對那倆字如此諱莫如深。
唐詩的回答很簡練,
大概意思就是,
人間的酷刑,要注意不能把人直接弄死,因為受刑的人一旦死了,那麼再做什麼酷刑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而地獄的酷刑則不同,他們能夠有一萬種方法保證你的亡魂不會崩散,
然後,
在這個基礎上,
各種折磨人的酷刑就像是失去了枷鎖的小天使們,
開始瘋狂地展現出來自地獄勞動人民的瘋狂想像力。
周澤所看見的,正在向自己奔跑而來的,
就是一幫刑徒。
他們在跑,他們跑得很茫然,可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跑到哪裡去,但他們仍然在跑。
或許,
對於他們來說,
能跑,
這個過程,
在地獄裡這種恆久的折磨生活之中,
也是一種幸福。
因為他們的跑來,導致附近黃泉路上的眾多亡魂們也有了些許的異動,原本一臉麻木踮著腳跟的他們在此時臉上也露出了其他的情緒波瀾。
人,
是有一種從眾情緒的,
而且螻蟻尚且偷生,別說是人了。
就在周澤認為多米諾骨牌效應即將被掀開時,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