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節
「書店裡的人,越來越多了。」
安律師感慨道。
「但你卻不開心。」
小男孩說道。
「人多了,心思也就多了。」
安律師把煙頭放在外面抖了抖煙灰,繼續道:
「比如說那個小黑妞,她境況其實和你差不多。
你是把自己的魂血交出來了,她是中毒了,你看她的腿,不是動不了了麼,走路還得靠人背著。」
「嗯。」
「她的毒,好像是一個月得解一次,得靠老闆的指甲。萬一哪天老闆失蹤個一個月,她也就掛了。」
「嗯。」
「但問題是…………」
說著說著,
安律師忽然扭過頭看向了自己身邊的小男孩,
「靠這個手段,能制服得了她麼?」
這裡的她,
也可以代指其他人,
小男孩清楚,
也包括他自己。
「她有個婆婆,等以後你和她接觸多了,就會發現她經常說她的婆婆,她的婆婆陪她看電視,教她種菜,陪她長大。
然後,
她把她婆婆種下去了。」
安律師做了一個用鏟子的動作。
小男孩安靜地聽著。
「其實,我們都很清楚,拿命這種東西去威脅人和控制人,其實是一件很不靠譜的事情,因為被逼急了,人很可能就會不要命了。
尤其是她這種的,
保不齊哪天忽然心血來潮,既然把婆婆都已經種下去了,為什麼不試著種一種自己?
當她打算種自己時,
腿上的毒能不能解開,還有意義麼?」
小男孩繼續安靜地聽著。
「如果所有人都是溫順的羔羊,那麼歷代的朝代,就不會亡了。」
此時,
死侍背著小黑妞已經走到了書店門口,
他抬起頭,
看見了站在二樓窗台邊抽煙的安律師,
傻呵呵地笑了笑。
安律師對他揮揮手,一臉溫煦。
然後扭過頭,繼續看著小男孩說道:
「這個傻子,
我到現在都沒確定,他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嗯?」
「這個世界上,會裝傻的人,是聰明人,更聰明一點的人,是他能讓你疑惑,他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他生前是一個日本的神父,吞過老闆的骨灰,被老闆抓住後用汽油燒了,最後又莫名其妙地被種了,開花結果,長出了他。」
安律師把煙頭丟在了煙灰缸裡,又點了一根煙,他煙癮大,尤其是早上起床時,得一下子抽上好幾根才能過癮。
「所以,他是被種出來的,所以,小黑妞才來兩天,但和他就很熟了。
一個會種地,一個是從地理長出來的,
天生親近,對吧?」
「嗯。」小男孩繼續聽著。
「但有一次,我看見他在看日文版的《聖經》,呵呵。」
安律師吐出一口煙圈,
「這件事,我誰都沒告訴,但我一直記在心裡。
一個看似鐵憨憨除了『呵呵呵』還是『呵呵呵』的傢伙,
會在打掃好書店,做好自己一天的保潔工作後,
回到房間裡,
偷偷地看一本日本《聖經》,
你說,
他到底記沒記起自己上輩子的事兒?
又或者換一種陳述方式,
老闆說他能感應到死侍對自己的親近,類似於父子的那種遵從感覺。
但老闆好像忘了,
古往今來,
弒父篡位的,並不罕見,
普通人家裡,為了一點私利和其他的東西,父子之間反目成仇的,不在少數。
『父子』兩個字,其實並不算是很牢靠。」
「哦。」
小男孩看著安律師,有些疑惑道:
「怎麼被你這麼一說,我感覺書店裡除了那個和我一樣的女殭屍以外,沒什麼好人了。」
「是啊,女殭屍是好人啊。」安律師笑了笑,「她是一門心思地對老闆好,是那種死心塌地的好。但她的前世,那位白夫人,在聽過她的故事後,我就越琢磨越覺得有點問題。
一個清朝被沉塘的小女人,變成孤魂野鬼後,建了自己的廟宇,還曾獲得過清末狀元張謇的題字。
下地獄謀求新的發展前,
偏偏把自己的肉身,交託給了當時還只是個臨時鬼差自己都朝不保夕的老闆。
鶯鶯是單純的是可愛的,
但那位白夫人,
我一直覺得她的目的,其實不是那麼純粹,再說了,寒衣節,好像快到了,我總覺得可能會出點事兒。」
「這樣啊。」
「對,就是這樣啊,書店人越來越多,但麻煩,也會越來越多。
店裡的廚娘,一聲不吭,埋了這麼多的事兒,一邊給大家做飯一邊自己佈局,他這是要上天啊。
這是學老闆,
想給自己體內也封印點什麼東西,
速成,高效。」
安律師拿起旁邊的一瓶礦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幾大口,放下瓶子,繼續道:
「但速成高效這兩個詞,其實也代表著極大的隱患。
就像是一輛車,開得太快,就容易把自己掀翻。
還好,
老闆昨晚去了,現在既然沒打電話回來,應該是問題都解決了。
呵呵,
他想得很複雜,設計得也很全面;
但又想得太簡單,設計得也太狹隘了。
把海神的一部分封印在自己體內,
他就沒考慮過,
他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個能力,去壓制住自己不會去被海神給同化?
那種能在浪濤裡掙扎上位的大妖角色,
哪個又是好相與的?
媽的,
說到這裡,
我倒是越來越佩服咱的老闆了,
他體內的那位,
也就是你祖宗……」
「…………」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