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2節

  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卻還是沒想到答案。
  是因為鐵憨憨的沉睡?
  是因為自己靈魂深處的那座泰山?
  或許,
  安律師剛剛說的,是對的。
  自己一個人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是自在放逐還是隨波逐流,都無所謂了。
  但當自己身上還擔著別人的干係時,就不太好意思繼續躺在那裡曬太陽翻身了。
  上輩子,自己是孤兒,為自己努力地活著和打拼著,這輩子,就懈怠下來了。
  他沒親人,也沒結過婚,確切地說,除了自己的病患,周澤並不懂得所謂的「擔當」,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老闆,有時候我也挺羨慕你的。」安律師又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後擦了擦眼角。
  過期雀巢速溶,被他喝出了茅台的感覺。
  「當初我當捕頭時,手底下也是有五個下屬,死了四個,只剩下馮四兒活著。
  呵呵,
  不是怎麼光彩,
  那四個人,都是為了滿足我的野心,才出意外沒了的。
  生前,我就是個富家公子哥兒,死了做了鬼,我也想做『人上人』。
  所以,馮四兒出賣了我後,一開始,我很恨他,但慢慢地,我也就不恨了。」
  「咖啡也能喝醉?」
  周澤成了打破小清新氛圍的殺手。
  「嘿嘿。」安律師仰起頭,道:「老闆,有些話,我不該說的,我知道說了你也不會聽,但我還是得說,不說我心裡不舒坦。
  我是不恨馮四兒,但我從來不覺得我做錯了,上位者,就不要太拿手底下人的命當命看。」
  說著,
  安律師湊近了周澤,盯著周澤的眼睛,很認真地道:
  「因為,包括我在內,其實老闆你並不清楚,大家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也不清楚,我們心底到底埋藏著怎樣的心思。
  價值搾出來了,
  該死的,
  就死了吧,
  省的日後變成麻煩。」
  「你真的醉了。」
  周澤伸手拍了拍安律師的肩膀。
  「嗯,對,我是醉了。」
  兩個男人不再說話,
  晚風帶來涼意,也帶來了安靜。
  就這樣坐在一起,
  一根煙一根煙地抽著,
  不知不覺,
  天已經在慢慢放亮了,
  周澤的推測不錯,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
  因為四周的林子裡,已然升騰出了陣陣霧氣,連帶著前方的野人山脈,也被大霧籠罩得似夢似幻。
  許清朗和鶯鶯也都從各自帳篷裡出來,大家一起吃了早餐。
  飯後,
  安律師站起身,
  疏鬆了一下筋骨,
  而後轉身面向周澤,伸手指著背後的野人山脈,
  對周澤喊道:
  「老闆,我說過,有些事兒,說了可能就不靈了,其實,也是說了就沒什麼意思了。
  您就忘了我帶您來是想升捕頭的這件事兒,
  只需要記得,
  七十多年前,
  有四萬多為國征戰的子弟兵留在了回家的路上,
  他們在這裡等待了七十多年,
  今天,
  請老闆領他們從這野人山裡走出來,
  領他們,
  回家!」

第六百一十五章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
  周澤站起身,從地上將安律師昨晚熬夜做好的「七星燈」撿起;
  兩條木棍兒,一隻手握一個,兩邊各三盞燈,木棍之間有一條籐蔓,掛著第七盞燈。
  安律師對著許清朗揮揮手,許清朗遞過來一沓符紙。
  這符紙沒什麼效應,就是容易自燃一些,安律師雙手一拍,整沓符紙都燃燒了起來,再捏著這些符紙,一盞一盞地把這七盞燈給點了。
  雖說有點畫蛇添足,但按照傳統的話,直接用打火機或者火柴或者是更早的木炭打火石這類的東西直接點火,算是不恭敬的行為。
  演變到現在,風俗變化了許多,但很多地方都有用燃燒著的檀香來點燃紙錢火盆的傳統。
  七盞燈都被點亮,周澤慢慢地往前走,重倒是不重,但需要時刻舉著手臂和維持平衡,也算不上輕鬆,尤其腳下還是極為泥濘的地面。
  鶯鶯本想走到自家老闆前面幫忙清理一下「路障」,卻被安律師給擋住了,大傢伙很快地把東西收拾好之後,就追上了已經往前走了好一會兒卻也沒走多遠的周澤。
  他們也沒有太靠近,只是遠遠地跟著。
  山中的霧氣正在越來越重,四周的能見度極低。
  周澤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繼續保持著平衡舉著七星燈往前走著。
  這一走,
  就是五個多小時了。
  也不知道安律師的這蠟燭是用什麼秘方製作的,現在也沒有要燃盡熄滅的跡象,但周老闆的雙臂已經麻木了,好在他平時雖然習慣憊懶,但性格堅韌,也沒喊苦喊累和說要放棄。
  大老遠地來了,在雨林子裡折騰了這麼久,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怎麼還沒有動靜?」
  白鶯鶯有些心疼自家老闆,忍不住問安律師。
  安律師舔了舔嘴唇,沒回答鶯鶯,而是對著前方的老闆喊道:
  「唱歌!」
  周澤腳步頓了一下,
  哪怕是上輩子當醫生時,他也很少去KTV這種地方,性格又內斂,如果一個人唱歌的話,大部分人都能嗨起來,但如果被人看著,唱起來就有些難堪了。
  好在周澤也明白這不是什麼歌舞晚會,需要自己上台獻藝,也沒評委打分點評和問你夢想是什麼?
  之前安律師之所以讓他聽那首歌,其用意和目的是什麼,周澤也心下明白,否則也不會認認真真聽了那麼多遍。
  那首歌不算難,
  其實不算是軍歌,被創作於1933年,最開始似乎是一部電影的插曲。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
  槍在肩,刀在腰,熱血似狂潮;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
  好男兒報國在今朝。
  莫…………」
  周澤一開始唱的還好,但越唱聲音越低,到最後,唱不下去了,直接噤聲。
  沒怎麼激動,也沒哭,
  臉上有些訕訕,
  咬了咬牙,
  周澤把七星燈放在了地上,
  一個一個地吹滅,
  隨後,
  自己也不再想著自己的潔癖了,直接在泥濘的地面上坐了下來,大口地喘著氣,大汗淋漓。
  鶯鶯馬上跑到跟前,幫周澤揉捏著胳膊,舉了這麼久,肯定很酸疼。
  許清朗則是看了眼地上的七星燈,又看了看四周,他的左眼裡有一層淡淡的綠色光澤,其實之前也一直在注視著周圍。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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