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5節

  走上舷梯,來到了甲板上。
  藍天,白雲,藍色的海面如同一面巨大的純淨琥珀,
  呼吸一口帶著濕潤鹹味的空氣,給人一種心境開闊的感覺。
  這麼好的環境,這麼清新的空氣,
  不抽根煙,
  就太不像話了。
  呂文亮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煙不在身上,打火機也不在身上,他走向甲板的另一側,想找這裡的工作人員要煙。
  但在拐角處,
  卻看見一個臉上戴著面具的人依偎在船舷邊,他,在看海。
  一時間,
  昨晚的一幕幕記憶開始湧現出來,
  彷彿幻燈片一樣開始倒放,
  最終,
  定格在了遊艇船身旁邊的那顆碩大的蛇頭上。
  呂文亮的瞳孔開始放大,
  心跳的頻率開始出現變化,
  一直到那個面具人向他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
  讓呂文亮安靜了下來,
  彷彿這一刻,
  自己獲得了大寧靜。
  婚姻啊,
  財產啊,
  商場啊,
  小秘啊,
  撫養權啊,
  這些東西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只有此時的安寧,
  才是自己畢生所應該去追求的。
  一眼,度你入空門。
  不需要天花亂墜的描繪,不需要過多的話語和口舌,只是一眼,就能讓你體驗到真正的佛門安寧。
  宛若一次上癮的毒p。
  這時,
  一個乾瘦男子從另一側走了過來,見到呂文亮時,他雙手合什:
  「阿彌陀佛,施主,昨晚可曾休息得好?」
  「好,好,挺好。」
  呂文亮也雙手合什,不是很標準,但此時的誠惶誠恐,卻是真的。
  「那就好。」乾瘦男子放心了。
  「你們用過早餐了麼?」呂文亮問道,「來吃早餐吧。」
  「多謝施主。」
  乾瘦男子認真謝過。
  「師傅客氣了,請。」
  進了小餐廳,工作人員已經按時準備好了早餐。
  呂文亮掃了一眼餐桌,著急道:「我去安排人看看有沒有素的,這…………」
  誰知道,沒等呂文亮說完,
  乾瘦男子和面具人就已經坐了下來,
  用一種很虔誠地態度拿起食物,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師傅,你們不吃素麼?」呂文亮問道。
  「吃素。」乾瘦男子回答道。
  「那…………」
  「化緣之物,施主給什麼,我們就吃什麼,這是緣法;
  化緣,本就是此意,緣,是不分葷素的,強調葷素,本就是一種著相。」
  「是我招待不周。」
  「施主嚴重了,佛在心中,信仰在心中,我一向不喜酒肉穿腸過這句話,但它自有其道理。
  食素,苦行,戒律,是為了讓你更接近自我,更接近佛;
  至於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不該吃,什麼吃了有罪孽,太過執於此,反而是真正入了魔。
  佛者,是為眾生平等,而非隔絕眾生。」
  「是,是我唐突了,多謝師父指點,受教了,受教了。」
  呂文亮也坐下來,一起吃早餐。
  面具人吃得很少,乾瘦男子吃得挺多。
  早餐快結束時,
  乾瘦男子放下餐具,問道:
  「施主,我們還需多久上岸?」
  「再有三個多小時吧,快了。」
  乾瘦男子看向面具人,想說什麼,卻沒等他開口,面具人就站起身,獨自走出了餐廳,來到了甲板上。
  他,又在看海了;
  他愛看海,就像他愛看天一樣。
  他等了一年前,地獄的天才發生了變化,只是,他真正想要的,卻沒有真正的出現。
  準確來說,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說不出來,也描述不出來,但至少,他能確定什麼不是自己想要的。
  乾瘦男子走到菩薩身後,
  道:
  「菩薩,還是我馱您先上岸吧,這船固然比千年前的舟船要快許多,但終究還是太慢了。」
  菩薩搖搖頭,道:
  「入鄉隨俗,既然來了人間,就得遵守人間的規矩,昨晚的你,已經破戒了。」
  乾瘦男子低下頭,表情虔誠。
  「越是覺得沒多少東西可以束縛住自己的時候,就越是要當心,因為這也是越容易犯錯的時候,別看這陽間一直風平浪靜,但它終究是有其風平浪靜的理由。」
  「陰陽,不是已經變了麼?」
  「但還沒到顯現出來的時候。」
  菩薩說完,轉過身,背朝大海,看著船艙。
  「昨晚,我又做夢了。」
  乾瘦男子聞言,面色一變。
  「你不是已經聽到了麼,獬豸,已經死了。」
  乾瘦男子馬上道:「但它……」
  「沒有但。
  獬豸死了,融入了規則;
  普通人死了,屍身腐朽回歸大地;
  這二者,又有何區別?
  你硬說,獬豸死了,卻還活著;
  但這陽間,也是如此,有的人死了,卻依舊活著。」
  「菩薩……」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瞭解他,也一直以為自己很高看他,但最後我卻發現,我還是不瞭解他,還是小看了他。
  我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他直接就走了,把整個地獄丟給了我。
  到頭來,卻是這般結果。」
  「菩薩,我會幫你找到他的。」
  「找不到他的,除非等我代替他死了,否則他不會讓你找到的。」
  「那我們現在…………」
  「只是隨便逛逛,如同化緣,化到什麼,就吃什麼;
  逛到什麼,就看什麼,遇到什麼,就見什麼。」
  既然算不到他的藏身之處,
《深夜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