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6節
虛影學著贏勾的動作,也走到嬰兒面前,同樣蹲了下來。
贏勾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嬰兒的肚臍眼位置,虛影也是同樣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個位置。
而這個嬰兒,只是躺在那裡,不哭不鬧,毫無聲息。
贏勾最後又看了虛影一眼,同時,另一隻手舉了起來,一道赤紅色的印記開始在那隻手的掌心流轉。
「再告訴我一聲…………你是誰?」贏勾問道。
虛影目光微微一凝,強盛的氣勢顯露而出,
回答道:
「你…………不…………配…………知…………道…………」
贏勾聞言,沒生氣,反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這時,沒等贏勾有下一步的動作。
半張臉忽然鼓起了全身的勇氣,抬起頭,面向贏勾,急促地喊道:
「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的話,我知道你能感應到我,雖然你不存在,雖然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請你告訴我,
為什麼,
為什麼當初讓我離開?
為什麼還要讓我割裂走你的三千年積累!
我……我……我……
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的天賦,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的能力,我一直引以為傲,但……但……
但我現在知道,我明明是做不到的,你為什麼會故意,故意放我走,還給我三千年積累,為什麼?
難道,僅僅是為了戲耍我?
讓我做了上千年的美夢?」
半張臉雙目泛紅,天知道他現在對著這個人說這些話時到底需要多麼龐大的勇氣,同時,他也清楚,要是這個時候不問,待會兒,就問不到了。
贏勾的動作,確實緩了下來。
半張臉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在等著他的回答。
他聽到了,他肯定聽到了,他肯定能聽到!
贏勾沒去看半張臉,
似乎被這樣打斷,有點不滿;
隨機,
他笑了笑:
「已經……很克制了……但還是……無法完全壓制住………不分出來給你………我就要完全復原了……」
「…………」半張臉。
下一刻,
贏勾掌心的赤紅色印記分別沒入了自己的眉心和虛影的眉心,形成了一道封印。
隨即,
一人一虛影開始一起沒入這嬰兒的身體之中。
很克制了?
很壓制了?
但還是控制不住,不把力量分出來給自己,就要完全復原了?
所以,正好是要丟出去的東西,乾脆就丟給我?
像是丟出一塊骨頭一樣,讓自家的狗,去追著玩兒?
半張臉垂著頭,跪在地上,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但,他又被重重地傷了一次,就連周圍的畫面已經在讀變化了,他也沒有察覺到。
等到半張臉再次抬起頭時,
發現自己正跪坐在柏油馬路上,四周,路燈稀少,頭頂,月明星稀。
而換了一身衣服的老乞丐正抱著嬰兒站在自己面前,
老乞丐彎下腰,將嬰兒放在了地上。
待得老乞丐轉身離開時,
半張臉才得以看見前方鐵門左側的牌匾,
上面有五個字:
通城孤兒院。
第九十六章 笑
昏黃的路燈下,孤兒院的門口,半張臉跪坐在馬路上,在其身前,襁褓中的嬰兒被放置在那裡,嬰兒很乖,沒哭,只是在吮吸著自己的手指。
他的人生,將會以這裡為新的起點重新開始。
他會在孤兒院裡成長,他會遇到孤兒院裡的很多人,比如王軻,也比如孤兒院看大門兼保安的秦大爺。
復活伊始,半張臉曾以為贏勾和書店老闆之所以把自己復活,其目的,是為了讓自己去成為類似菩薩之於末代府君的角色。
他其實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
反正,他早就有點生無可戀了,倒不是消極的生無可戀,純粹是活著沒目的了,當不當這個替死鬼,真的隨意。
那時,那個書店老闆曾轉述過贏勾對此的回應:
你不配!
當時還覺得荒謬,甚至是有氣;
現在想想,的確,自己不配啊;
因為替死鬼,是他。
其實,作為贏勾來說,他其實在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尤其是在庚辰所發現的那個古墓裡,自那次之後,贏勾就很少說話了,也不再活躍,在那時,他其實已經完全明瞭和確認了自己的宿命。
墓室裡,周澤可以操控水潭去製造傀儡,且能夠模擬出水晶棺材裡躺著的那些傀儡的模樣變化,當時只是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這裡,且能窺覷自己的內心。
實際上,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因為當周澤走入這裡時,作為自己設計的地方,他的意念,可以完美契合地去操控那個空間。
他其實是那個墓室裡,真正的主人,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等於是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
菩薩升天前,在游輪上,曾對諦聽說過,贏勾,是藏得最好的人。
末代府君在菩薩找到自己之前,擺下酒宴,以肉做菜以血釀酒,其實,一開始招待的,坐在那裡的,是周澤,而不是贏勾。
好幾次了,府君所直接面對的,都是周澤,而非贏勾,當時可能以為是因為周澤是贏勾的代言人;
但再聯想起當初,被府君親手交託在周澤靈魂內的那座泰山虛影,可是完全聽周澤的話,還曾幫助過周澤鎮壓過那時正和自己鬧矛盾的贏勾。
這足以可見,有著天縱之才的府君,其實早就看出了端倪,那一口一個的「哥」,真的不僅僅是客氣客氣而已。
作為天驕,自然心比天高,更信奉的是一種拳頭底下說道理的格局。
一個連自家老祖宗們都覺得是垃圾的末代府君,對贏勾那麼尊敬,甚至伏低做小,怎麼可能只是純粹意義上為了尊老美德。
往更長的說,其實,在周澤和贏勾在最開始散步時所出現的那些畫面裡,已經暗示得很清楚了。
身為殭屍的鶯鶯,遵循著自己的感覺,天然地親近周澤。
你可以說熟悉之後,鶯鶯一直堅定地站在周澤這邊卻對贏勾一直不感冒還能理解,但從一開始,鶯鶯就完全站在了周澤身旁,可能,這裡面,真的有種女人的第六感在裡面作祟吧。
監獄裡,
周澤喊出了「煞筆」的名字,
導致煞筆直接認周澤為主。
但要知道,贏勾是認識這支筆的,若是真的只是純粹地喊一聲名字,這支筆就能認你為主,贏勾自己為什麼不喊?
這種極品法器,且又是文房墨寶之體,本身就有著一種鍾秀靈氣,與其說是周澤機緣巧合下喊出它的名字,不如說是它在抉擇之下,選擇了周澤。
當初的日本神父為了研究周澤身上的秘密,不惜將周澤上輩子的骨灰從公墓裡挖出來,不光拿活人做實驗,自己也吃。
到最後,那幾個活人成了行屍,而日本神父本人,最後變成了現在的死侍。
只因為上輩子周澤的身體,是真正的贏勾挑選出來的,那具身體,是從水潭之中爬出,其內,蘊藏著一股最為精純的死氣。
所以,得虧周澤上輩子一直忙於工作,沒有談戀愛也沒有結婚。
否則,真的有可能會出現那種第二天一早醒來枕邊人居然變成殭屍的刺激場景。
不過,確實是沒人能算無遺策,比如贏勾所親自挑選的肉身款式,卻因為一個精神失常的鬼差,被毀掉了,從而換了一具肉身。
這或許,是那位女鬼差,這輩子最為高光的手筆,只可惜,她是沒辦法去知道和去自豪了。
但不管怎麼樣,事情的發展,有波瀾,但大體上,還是向著一個方向繼續著下去。
半張臉深吸一口氣,
他忽然覺得那位虛影贏勾有些可憐,
他的杯底,一直是裂開的,
這是一種無法被修補的裂縫,
正如真正的贏勾先前所回答自己的那樣,
他太強大了,強大到哪怕一直克制著壓制自己的,卻依舊無法避免要完全恢復。
也因此,才有了自己的出走,才有了自己在白骨王座前對其放下狠話轉身離開時,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贏勾臉上所露出的笑容。
那時的自己,在他看來,應該真的只是一個笑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