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還有,」王月說:「在外面客廳衣櫃的最下面,是我的工商卡,裡面的錢留著沒用,都留給你。密碼,是你的生日。」
聽到這裡好似萬箭穿心,我能感覺到王月的愛意,她是真正喜歡過我的。可我呢?
我正想的時候,王月道:「我死了之後,屍體,也就是肉身你不用管,自會有人來處理。明天早上,你帶鍾叔離開,關門之後在密碼鎖的下面有個重置小按鈕,你按一下,密碼就會重置。這裡你以後就不用來了,後面的事我已經安排明白,不會給你添麻煩。」
「王月,你……」我有點激動,這小女子還真讓人有點感動。
「好了,水要滿了,時間到了。」王月的聲音悲痛:「再見了林聰,下輩子再見。哦,不對,我魂飛魄散,沒有下輩子。就讓我的音容笑貌留在你的記憶裡,你以後要想著我啊,不要把我忘了。我想最後給這個世界留下一絲的想念……」
話至於此,突然就沒了聲音。
我渾身汗毛豎起來:「王月,王月……」
牆後面沒有一點聲音,突然的死寂。
我頭重腳輕,渾身疲軟,王月死了?她就這麼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曾經和我有過很深交集的人,就這麼消失了。
我把鐲子從牆上扣下來,慢慢戴在手上。頭腦有些混亂,不想考慮太多問題,等明天早上情緒穩定,理清思緒再說吧。
從鏡子裡出來,鍾叔看著我,並沒有發問。他從我的表情上,應該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我們來到外面的客廳。
鍾叔掏出一根煙遞給我,我接了過來。鍾叔問:「她沒通過吧?」
我點點頭,嗓子苦澀,一時說不出話。
「你呢?」他問。
我歎口氣說:「王月和孟婆簽押我的一魂一魄,就卡在這個點上,不管任務成還是沒成,我的魂魄都會回來。」
鍾叔拍拍我的肩膀,他在沙發上伸個懶腰:「不幸之中的萬幸。對了,王月說沒說,她的肉身怎麼辦。」
我道:「她說已經安排好了,自有人處理,明天早上我們自行離開就行。」
「她還說什麼了?」鍾叔看我。
我索性實話實說:「她把這個手鐲留給我了。」我晃了晃手腕,「另外她還給我留了一筆錢。」
鍾叔看著我手上的鐲子,沒有出聲。
「王月說,這個手鐲誰也不能給,只能我自己戴著。」我加重了語氣。
鍾叔笑笑,搖搖頭,閉著眼告訴我,把燈關了吧,他要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就撤。
我走到牆邊,關閉了客廳裡的燈,黑暗中鍾叔的聲音悠悠傳來:「希望我們不要相忘於江湖。」
我走到裡面的屋子,一頭栽在床上,腦子裡都是混亂的漿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睡在最深的時候,我不知道是做夢還是真事,隱約感覺到有人走進房間,在我的頭上比劃了一下,好像是鍾叔,我感覺到一股力量被抽走了。又過了一會兒,似乎又有人走了進來,隱約中那是我自己,那個「我」搖搖晃晃趴在我的身上,我們融合在一起。
整個過程瞬息詭異,我似乎明白了發生什麼事,鍾叔帶走了借給我的魂兒,而我自己的魂兒被孟婆放了回來,重新附在身上。
等我醒來時,外面已天色大亮,沒有窗簾,陽光照在臉上。我坐起來,還是覺得昏沉,看看表,不過早上六點。
我睡了六個小時,可還是像沒睡一樣,靠在床頭,隨手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回憶著昨天的事,似乎縹緲和久遠。
想了老半天,天馬行空的,等意識到王月已經死了,心裡像是針扎一樣。
我來到外面的客廳,看到廳裡空空,鍾叔已經不在了,茶几上有一張手寫的紙條,筆跡龍飛鳳舞,是鍾叔留下來的,只有兩個字:保重。
我在房間裡走了一圈,現在還早不急著離開,我很累,想再休息休息。鍾叔走了,氣氛也輕鬆起來。
昨晚王月交待說有一筆錢留給我,我想了想,不知道這筆錢該不該拿。情義上好像拿了不太好,可道理上來講,該拿,最起碼李大民幫我墊付給鍾叔的錢,得還。前前後後小一萬呢。
如果沒有王月這檔子事,我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正想著,忽然臥室裡有聲音傳出來。一開始沒在意,等覺察到不對勁我「騰」站起來,這,這間房子裡只有我一人,怎麼會有聲音呢?
我看向臥室,那裡正是王月肉身所在的地方。沒來由的我有點害怕,此刻靜悄悄,氣氛卻很是緊張。
鍾叔不要走就好了,他這一走,我像是沒了主心骨。
就在這時,臥室裡又傳來一聲響,像是有什麼在摩擦。這回聽得真真的,不像是偶然出現,而是有人在刻意為之,很有節奏感。
我擦擦頭上的冷汗,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不會是中陰之境裡什麼東西逃出來了吧?那面鏡子就是鏈通陽間和中陰之境的通道,我能進去,肯定就會有東西能出來。
我考,臥室裡的不會是鬼吧?
我嚇得想走,又覺得不鬧清楚這麼走了,實在難過心裡這道關。再怎麼,我也得把這裡收拾利索再走,再說裡面還有王月的肉身,不管怎麼樣,死者為大,不能讓裡面的怪東西給糟踐了。
我來到臥室門前,發現沒有趁手的傢伙,到衛生間取了一把拖布。緊緊握著拖把桿,一咬牙,一腳踢開了臥室大門。
門開了,我愣住了。
裡面的黑煙已經沒了,清清明明的房間視線通透。我看到了一個人,正坐在那口棺材裡,戴著面具,慢慢轉頭看我。
我全身熱血沸騰,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覺得不對。王月已經魂飛魄散,棺材裡的人只有她的肉身,難道是中陰之境的惡鬼上了她的身?
能感覺到棺材裡的人在看著我,我站在門口,緊緊捏著拖把,呼吸都要停了。
那人從棺材裡站起來,慢慢摘掉面具,露出了白皙嬌柔的臉龐,是王月。她看著我,輕輕地說:「林聰。」
「你,你不是已經……」我幾乎說不出話。
她身體一栽歪,我下意識走進屋裡,想去扶她又不敢,王月嗔地看了我一眼:「過來啊。」
她這個小模樣還真是王月,我一咬牙,走到身邊扶著她從棺材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