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你反應有點遲鈍……」袁友沖沒直接回答,但意思很明顯了。
於辰嘴角抽抽:「他說自己沒殺人,你就還真信了他的鬼話?不管怎樣,他是目前唯一發現的進入過現場,有過犯罪前科的人員,有理由認為其具備重要作案嫌疑,應該順著這條線繼續摸查下去才對的啊!」
「你說得對,一般情況下確實應該如此,揪著已知的線索,要麼查到黑,要麼破了案。」袁友沖說:「但這樁案子不一樣,有點特殊。」
「我其實沒怎麼接觸過曲忠,對他的瞭解也非常有限,但就僅這點有限的瞭解,便足以我做出判斷……」正解釋著,袁友沖忽然喲一聲,朝於辰身後努了努嘴,說:「狒狒出來了,你直接問他吧。」
於辰回過神,果見費瑞民正往這個方向走來,便給他遞了根煙。
費瑞民抽兩口後,說:「那小子可算安靜下來了,但臉色陰晴不定,估摸著正在糾結你的提議呢。」
「他越糾結,便代表瞭解的內幕越多,與本案的關聯也越大。」袁友沖接話說:「若非如此,他即使需要權衡利弊,也用不著如此糾結,這麼著急。」
「是啊。」費瑞民說:「袁隊,你這一刀可是捅在這傢伙的心窩子裡了,我看有戲……」
「有戲沒戲,戲好不好看,現在討論都為時過早。」袁友沖打斷他,並衝著於辰方向努了努嘴,說:「噫,咱們的於支隊長還是沒搞懂曲忠到底是什麼個情況,你這『曲忠系列盜竊犯罪問題研究專家』給他講解講解唄。」
「屁的專家!」費瑞民無語非常:「這逼就個小毛賊而已,還能上升到問題研究的程度上?別給他臉上貼金了好伐。」
隨後,他看向於辰,問道:「於隊,你有啥不明白的,儘管問我,我知道的肯定回答,絕不保留。」
「好。」於辰也不客氣,重新點了根煙後,直接問道:「你覺得這個曲忠是不是殺人兇手?」
「絕對不是。」費瑞民想也不想的說:「他或許與這樁案子脫不了關係,但絕不是兇手,至少人不是他直接殺的。」
見他和袁友沖,一個兩個篤定的模樣,於辰更加納悶了:「為什麼?莫非這貨還是個講究盜亦有道的、有原則、有底線、有信仰還特麼有『賊品』俠盜不成?哦,他偷車不?要不要乾脆叫他俠盜獵車手?」
「不是這個意思。」費瑞民知於辰鑽了牛角尖,便解釋說:「他有個蛋的人品,只不過極其小心而已。」
「小心?這倒可以理解。」於辰說:「老袁強調過好多次了,他要不是足夠謹慎,這會兒估計還在牢裡呢,哪能抓了放放了抓。」
「對的。」費瑞民說:「而他所有的原則、習慣,都是出於謹慎小心。比如,他每次作案後,都會立馬更換自己的落腳點,然後想辦法慢慢的處理掉自己所得到的贓物。」
「比如,他絕對不會兩次進入同一棟樓中,哪怕裡頭有著天大的誘惑,亦或者遺漏了足以他花上大半輩子的海量財富也是如此,絕不回頭。」
「(⊙o⊙)…」於辰有些愣:「原則性這麼強?」
「對的。」費瑞民說:「真要詳細解釋的話,太複雜了點,反正於隊你知道他有這麼個原則就好了。」
「正出於這點,所以我們都篤定這傢伙應該不是兇手,」袁友沖接話說:「因為他是在受害人死亡之後才進入案發別墅樓的。我們抓他過來,根本目的不是審訊,而是和他做交易,讓他配合我們。」
「當然了,這注定是個不平等的交易,也因此,他一直舉棋不定、糾結不已,但沒關係,他遲早會鬆口的,因為他沒得選。」
「就像我說的,在這一刻,某種程度上而言,我就是規則的制定者,他只能選擇玩或不玩。如果他配合我們,還有有立功的機會,可能能在許可範圍內適當減刑,但如果不配合咱們,嘿嘿嘿,可能會把牢底坐穿。」
「當然了,前提是,他與受害人一家遇害案的關聯不能太深,倘若是主謀或者脅從犯的話,在咱們收集到關鍵證據前,他不可能鬆口的。」
「畢竟負隅頑抗充其量就是個無期,一般達不到這麼高,我估計撐死了也就十多年吧,但配合我們,查明真相立了功,可在八條人命面前,搞不好仍舊會被判死刑,最多死緩,大概率也是無期或者極高年限的有期。」
「而且吧,別看都是無期,裡頭的區別可大了,關乎到減刑呢,許多被判無期的犯人,最終都會因減刑而提前出獄,而實際服刑年限也大不相同。」
「有個一般規律:犯罪情節較輕微、社會影響較小、取得受害人或家屬諒解、悔罪認錯態度明確,有明顯立功表現以及有背景有關係的,獲得減刑的機會明顯多。」
「放在曲忠身上便是,配合我們,大概率無期,小概率高年限尤其、極小概率死刑或死緩,而不配合我們,大概率坐個十來年,小概率無期,且盜竊的社會影響有限,他在監獄裡頭表現好一點,乖一點,爭取減刑不難的。」
「如此一來,除了傻子誰都知道該怎麼選。」說著,他又撇撇嘴,有些不屑的說:「看他糾結的那樣,顯然他在本案中參與度並不算高,否則根本沒必要糾結,也不用和我們講條件。」
「之所以需要權衡利弊,便是因為利弊比重相差不大,這才難以選擇,而一旦利弊失衡,那還需要權衡嗎?」
「嗯。」於辰徹底恍然,點了點頭。片刻後,他又忍不住問:「那他也有可能拒絕配合我們吧?亦或者他不見棺材不落淚咋辦?還真能去調查他以前犯過的罪?查得到嗎?」
「查得到。」費瑞民道:「剛剛袁隊就說了,咱們若真有心投入海量人手去查,想找出他曾經犯罪的證據及銷贓鏈、流入市場或地下黑市的贓物,並不會太難,只是需要耗費時間精力而已。」
第17章 捉襟見肘的警力
於辰皺眉,忽然有些不爽,說道:「既然查得到,為毛還讓這個曲忠逍遙法外這麼多年?」
「老於,你當刑警也有好幾年了吧?怎麼還這麼幼稚?」袁友沖毫不客氣的說道:「認真說,偷搶盜奪的案子,真想破的話,有幾樁是破不了的?可為什麼盜竊案、搶劫案的受害者報警、立案之後,大部分卻都不了了之了?」
於辰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脫口問道:「為什麼?」
「……」袁友沖無語,搖搖頭,說:「算了,你沒在基層派出所混過,不食人間煙火,不瞭解也正常。狒狒,你和他說!」
「狒狒這個綽號是跟定我了是嗎?」費瑞民苦笑一聲,隨後板起臉解釋道:「於隊的問題,不在於破案難度,歸根結底的話,應該是警力。」
「不誇張的說,咱們新安,基層民警日均接警七十次以上,以加班加點的十二小時計算,平均不到二十分鐘就會接到一次警情,這個壓力到底有多麼繁重,不需要我細說了吧?」
「這還不算輪值通宵班的情況。基層民警值班與你們支隊不太一樣,他們是沒法休息的。」
「舉個例子,今天是十六號,倘若排到今天值班的話,需要在單位待上二十四小時,八點上班,即到明早八點值班結束。」
「但十七號的工作也要照樣幹,最早都得下午五點,也就是下班時間到了,才能回家休息,如果遇到特殊情況的話,還得繼續工作下去。」
「這點,支隊與基層派出所是一樣的,但不同的在於,你們支隊,乃至我們大隊,任務量比之派出所而言都要少的多,絕大多數情況下,夜班實際上是不會碰到什麼突發事件的,大可抽空休息睡上一覺,雖然累,但也還好。」
「而基層派出所則不然,二十四小時都可能有警情,且准點下班什麼的完全就是奢望,一年都不見得能運氣好的碰上一回,因此,倘若遇到輪值,便意味著得不眠不休的工作至少三十六小時。」
「而輪值的時候,平均接警達兩百次以上,達到立案標準的可能佔三分之一左右。試問,如此繁重的任務,光接警手續就需要大量時間去辦了,又有多少時間能好好處理這些警情呢?」
「正常工作時間,基本上是沒辦法處理了,只能抽空,擇取要緊的任務先給完成,不太重要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則押後,要遇到上級分配任務、抽調警力,任務還會被再次耽擱。」
「我來給你算一筆賬啊,一般的派出所,民警大約三天左右輪值一次,干六休一,也就是工作六天,外加輪值兩夜,運氣好不碰到特殊情況的話,正常周工作時間是在九十六小時左右,要碰到特殊情況,一周很可能需要工作超過一百一十個小時。」
「一周才幾個小時?不過一百六十八個鐘頭罷了,下邊的人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工作,在算上休息時間呢?按一天睡六小時,輪休當天補個覺睡他個十個鐘,又得占掉四十六個鐘了吧?哪還有時間?」
「這就導致了,許多案子,雖然已經立案,但基層民警根本沒有時間去辦案,如小偷小摸這些事,只能找個時間,集中處理,一般是挑選在盜竊案多發好發的時候。」
「這有個好處,很多時候,抓獲一個小偷,便意味著偵破了十幾樁乃至幾十樁盜竊案,更別說搗毀一個團伙了。」
《刑與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