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於辰心中驚疑不定
但在體制內混了多年,他也不可能是個只有一腔熱血的傻白甜,將自己的心裡話統統都寫在臉上。
相反,已經多少懂點兒御下之道的他,很清楚身為領導必須在屬下面前保持點神秘感,讓他們覺得自個兒高深莫測。
因此,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輕飄飄的說:「不錯,竟然能發現這個問題。那麼,你去調查了嗎?」
「查了!」肖偉回答,但神情有些沮喪,說:「我是想著,先系統的瞭解下這個人,來揣測他的動機。但我問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物,還向費教導員請教過多次,可他們對曲忠的瞭解都很表面,沒有任何收穫。」
「我糾結了一段時間,本想直接向費教導員、袁隊和於隊您請教下他們關於這件事兒的看法,可一直沒找到機會。」
「沒找到機會就對了……」於辰在心裡頭想到:「他倆有沒有想過這事兒我不清楚,反正我是從來沒糾結過曲忠的動機的……」
同時,他說:「換句話說,自始至終,你對曲忠的瞭解都很有限咯?」
「對,也不對。」肖偉給了個有些矛盾的回答。
於辰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便乾脆不接了,故作高深、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看的他心裡發毛。
「好吧,我不賣關子了。」他苦笑一聲,說:「是這樣,我重點問過我負責的片區中的小毛賊——嗯,我記得之前就解釋過,其實吧,一個片區裡頭出了盜竊案,是誰幹的,咱們心裡頭大體都有數……」
這是句實在話。
畢竟,一個片區就那麼大,在片區裡頭待的久了,有問題的那幾個人,片警自然一清二楚。
從這方面來說,小偷小盜的案子,應該很容易偵破才是,畢竟是誰幹得他們都知道了,有時候甚至連監控都是現成的,只要一調取,就能逮住人。
可實際上,派出所對這類案件的處理,往往都是一句敷衍的讓人回去等通知,然後就「不了了之」了。
但實際上,情況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或許基層隊伍中有混吃等死的蛀蟲存在,而且存在比例很高,但總歸是有幾個熱血青年,有幾個想踏踏實實幹事兒的好警察的。
但這麼幾個人,往往會肩負起整個派出所的絕大多數任務——沒辦法,他們自己本來就有不少事兒,那些混吃等死的老人,又會想方設法將自己的事情推到他們頭上。
於是,他們常常忙的足不沾地、焦頭爛額,每天就來回的出警、處理警情、回派出所,可能還得寫立案書,這些事兒便將他們所有的時間都給佔了,根本沒工夫去偵破那些案子,只能請那些沒什麼事情的人去做。
但那些人又混吃等死……
再加上,在無罪推論為基本原則,首重客觀物理證據鏈的大背景下,並非知道是誰偷的東西,且那人還老老實實的交代清楚,便可以定罪了,現場勘查、證據提取,一樣都少不了,很是繁瑣。
保守估計,就算是最簡單、證據最明顯的盜竊案,也需要耽擱至少兩個小時的時間,而基層民警最缺的就是時間——在人均周工作時長在96乃至110個小時以上的高強負荷之下,真的沒法再指望他們能抽時間去一一勘察現場了。
所以,常規的做法是,先將這些盜竊案壓下,等一個時間,統一處理。
但這類「低成本低收益犯罪」,竊賊所獲贓款基本在短時間內便被揮霍一空了,即使被抓住,也很難將損失給追回來。
故而在大多數群眾心中,派出所民警讓回去等消息,便意味著不了了之。
當然,各地情況都不相同,也地方是純粹不想辦事兒,也有地方非常認真負責,來一樁案子偵破一樁,沒法一言而定。
於辰雖然沒真正在基層待過,但這種事情,也聽袁友沖念叨了好幾回,當然也理解,便嗯一聲,擺擺手說:「不用解釋那麼多,說你的調查結果吧。」
「哦。」肖偉見他真沒有像那些啥都不懂,嘴皮子翻一翻就要他們這些基層民警跑斷腿的智障領導一般追究他失職,也鬆了口氣,接著說:
「這個曲忠嘛,貌似在『兩搶一盜』犯罪圈子當中具有相當的名氣,那些混混們都以『忠哥』稱呼他,語氣顯得頗為尊重和敬畏,多少還有點嚮往,然後才反應過來,在我面前不該流露出這種情緒,趕緊解釋。」
「由此可以看出,曲忠對於他們而言,說是偶像也不為過,或許已經屬於他們心目中的神偷了。」
「而且,聽其中幾人說,曲忠還請他們吃過飯,出手相當闊綽,根本不像他們一樣,饑一頓飽一頓的。這也足以說明,他盜竊所得金額絕對少不了,也是他們佩服曲忠的根源。」
「有人還說了,他們也試過去偷盜那些大戶人家,但一來,他們根本估摸不清楚什麼東西是見不得光的,偷了也不會有事;二來,這些大戶人家的防盜設施做的都很到位,他們根本沒機會。」
「這又間接地說明了曲忠不簡單,說明了他的能力。但又回到之前的問題上了,就這麼個人,哪裡會看得上幾十幾百的小錢呢?他偷那些錢幹啥?偷就算了,還被逮個正著……」
「而且,這些小混混小毛賊犯罪團體,對曲忠佩服歸佩服,但要說瞭解,卻一點都沒有,連他的性格、喜好都說不清。」
「嗯,有幾人在圈子裡吹牛說自己和曲忠勾肩搭背,關係老好,可到我這兒又是一問三不知,各自在圈子裡吹的內容也南轅北轍,矛盾重重,有充足的理由認為他們就是純粹的吹牛逼而已。」
「綜上,我得出的結論就是,曲忠是個非常複雜、矛盾的人,一方面,他很喜歡『交朋友』,但卻又不和人深交,即使是跟別人吹牛,也把自己隱藏的特別深,可以說是千人千面;」
「另一方面,他偷竊大戶人家的時候,相當謹慎,手法異常高明,但在盜竊一般底層群眾的時候,又顯得挺沒譜的,甚至連指紋都不知道處理……」
第54章 疑慮
「還有一個很表面的問題,但我看大家對此都有點理所應當的感覺,沒有去過多思考。」肖偉頓了頓,看了下於辰的臉色。
但顯然,他啥都沒看出來,只好繼續說:「關於所謂的『他針對大戶人家作案時,偷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所以沒人報案,也搜集不到證據』這一點。」
「既然沒有人報案,也搜集不到證據,那為毛會知道他偷了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換句話說,憑什麼認為這些東西是他偷的?」
於辰心裡頭又是咯登一聲。
肖偉說的很對,這個曲忠,身上的疑點、矛盾點太多了,讓於辰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套袁友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來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肖偉又將自己對曲忠的瞭解一五一十的敘述一邊,然後補充說:「反正,我越查,就越覺得不太對勁,這個曲忠太神秘了,所作所為處處都是矛盾。所以,我一直堅信我自己調查的方向沒有錯。」
「具體到我的調查結果來說:他家中餐桌布上提取到了18k金金粉,說明他這次偷竊的東西應該比較值錢;」
「他用洗衣機清洗了餐桌布,意圖明顯是處理痕跡,說明這東西見不得光,按一般邏輯,嫌疑人越想隱藏的東西,咱們越該查個明明白白;」
「他和蘇堂亮見過面,而這會兒已經明確,蘇堂亮具備重要作案嫌疑,那他在本案當中扮演的角色,也絕對不像他所說的那麼簡單。」
「基本上,我能調查到的東西,就是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