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

「嗯?」袁友沖愣了愣:「人沒了?什麼意思?」
蘇堂亮低下頭,說:「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那一刻,簡直慌得一批,六神無主。」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家的,但回到家就發現,家裡頭多了張紙條,寫著說,屍體他們已經處理了,讓我別管,早做謀算,想好怎麼應付你們的可能的調查……」
第66章 漏洞
辦好手續,並在相關文書上簽署好名字,目送蘇堂亮被押上車送往拘留所後,於辰歪著腦袋對袁友沖問道:「這個蘇堂亮的口供,你咋看?」
「故事講得不錯。」袁友沖撇撇嘴。
於辰一愣:「故事?」
「不然呢?你不會傻傻的以為他說的都是實情吧?」袁友沖聳肩,轉身往回走,邊走邊說:「總體來講呢,九真一假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有七成是真,夾帶了大量的私貨。」
於辰跟他並肩,說:「夾帶私貨,有所隱瞞甚至扭曲事實,我倒也看出來了。而且,還能直接指出不少他描述裡頭自相矛盾的地方,從而推翻其大量論述。就這份口供而言,檢方也不會認可,鐵定會叫咱們重新審。」
「但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隱瞞?」於辰問出了憋了很久的問題:「連殺人……而且還是殺九人這種妥妥吃槍子的大罪,他都直接招了,顯然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啥都看開了。」
「既然如此,他再整這些小九九,又有什麼意義?極端到就算死也想給咱們添麻煩的程度?不至於吧?謀取其他方面的利益?死都死了,再攫取利益又有什麼用?」
「嘛,既然你都想到了這點,那,那句推理界的名言也就不用我再重複了吧?」袁友沖頓足,說:「很顯然,他就是在謀取『利益』,這點沒有意義,存疑的僅僅是他謀取的是哪方面的利益,又為什麼要這麼做,而已。」
於辰略一思索,就是這麼回事,便回聲「嗯」。
袁友沖重新邁步往前走,說:「做任何事情,都有『動機』,所以要搞懂存疑的這兩方面,分析『動機』就是關鍵。」
「而分析『動機』嘛,完全可以從行為或者行為結果進行逆推,就像咱們辦案子,往往會根據現場、兇手作案方式、受害者身份、死亡地點等種種關係逆推出兇手的作案動機,再根據動機結合受害者人際關係網篩出嫌疑人。」
「同理,咱們可以從蘇堂亮供述的內容,來分析出他的動機。」
於辰琢磨片刻,說:「他的供詞當中,最大的矛盾點應該就體現在曲忠身上了。」
「沒錯,他先後幾次提到曲忠,而在他描述中,其扮演的角色每次都不太一樣。」袁友沖頷首:
「最明顯的,他先說曲忠指點他『溫水煮青蛙』這一方法將蘇金洪拉上賊船,後來又說曲忠對他們的計劃完全不知情,甚至不認識蘇金洪,以為蘇金洪是他的狗腿子。」
「當然,這個矛盾點未必不能自圓其說,蘇堂亮只要用一句『旁敲側擊而求得指點』就能搪塞過去。但問題是,這類矛盾太多了,再用『旁敲側擊』解釋太過牽強,畢竟曲忠也不是個煞筆。」
「結合前後敘述,不難判斷出他在想辦法保住曲忠,殺人、投毒等具體行為上的事兒,要麼推給已經死了的蘇金洪,要麼自己扛下來。」
「另外,還有件耐人尋味的行為。他說,他之前的計劃是,弄死蘇金洪,讓他背黑鍋,並未造成畏罪自殺的模樣,或者讓貝麗珍背黑鍋。」
「可具體到交代殺害蘇金洪細節的時候,他完全沒提到『將蘇金洪的死未造成畏罪自殺』的事兒,也沒再提讓他背黑鍋及相關佈置手段,演變為純粹為殺人而殺人。」
「這還不止,他雖然被抓了,但完全可以將殺害蘇勇一家的事兒全推到蘇金洪身上,畢竟殺一人和殺九人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殺一人未必被判死刑,殺九人基本妥妥吃槍子了。」
「把罪責往死人身上推,是多人犯罪、團伙犯罪嫌疑人的一貫做法,也符合人之常情,畢竟在絕大多數人理解中,死人是不會給自己辯解的,法醫能做的其實也有限。」
「從邏輯上說,要蘇堂亮稱自己只負責把風,人統統都是蘇金洪殺的,咱們固然不會輕易相信,但想證否這番話也不容易。」
「但實際上,他卻正好相反,說蘇金洪臨陣退縮發慫,只負責把風,人都是他自己殺的,這太奇怪了。就算是實情,也不可能老老實實和咱們交代吧?除非他早就看開,做好了死的覺悟,什麼都無所謂了。」
「偏偏,他仍舊在佈置著什麼,顯然還有所圖謀。」
於辰略愕然,這方面他還真沒深思。
琢磨好一會兒後,他點頭說:「還真是這個理。那你知道他為啥把鍋都攬自己身上不?」
「有點想法,但不確定。」袁友沖說:「我覺得,他之所以攬下這些罪,是為了隱瞞一些秘密。結合之前的推測,不難分析出應該也和曲忠有關。」
「噢?」
「你想,紙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他把罪責全部推倒蘇金洪身上,咱們絕不會輕易相信,肯定會想方設法繼續往下調查,即使再難也會力圖找出真相,那他想隱瞞的秘密,搞不好就被我們發現了。」
「而他將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故意裝出看淡一切,老實招供的模樣,咱們就不會起疑了——至少他可能是這麼認為的。之後,再將凶器之類的找到,證據鏈完整,我們就能直接結案,一切蓋棺定論。」
「在大多數人理解中,結案、宣判後,就意味著這樁案子搞定了,除非犯人或犯人家屬再三上述要求重審,否則誰都懶得去重新關注,重新調查。」
於辰默默吐槽一句:「嗯,實際情況其實也差不多……」
袁友沖斜他一眼,接著說:「有了這麼個認識,又有『隱瞞真相』這一目的,他將罪責全部攬在自己身上的行為,也就不難理解了。」
「(⊙o⊙)…」於辰張了張嘴,說:「聽你這麼一說,我咋有種蘇堂亮在冒名頂罪的感覺……」
「可以這麼理解。」袁友沖撇撇嘴:「頂的,就是曲忠,或者曲忠背後團伙的罪,如果真存在這個團伙……」
聽到團伙倆字,於辰立馬提起精神。
但袁友沖沒給他發言的機會,又接著說:「只是,為何要給他們擦屁股,我還沒想明白。」
「而且,他的供詞充滿矛盾,這與他上一次的表現相左,出入太大。除了可能是沒做好準備之外,可不可能是他不甘心給人背鍋,在悄悄的給咱們提示……」
第67章 頂罪?
「不甘心?提示?」於辰琢磨著這幾個字眼:「這意味著什麼?」
「不知道。」袁友沖挑眉:「要啥都能猜得出來,我還當什麼警察,街上擺個攤子算命多好?是吧?」
「emmmm……說的好有道理。」於辰汗顏,但還有些不甘心,問:「話說,你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嗎?不應該吧?以你的能耐,至少……」
「得,可別逼逼叨了。」袁友沖秒投降:「我說還不成嗎?」
正聊著,兩人走到電梯房,這會兒電梯正好沒人用,袁友沖按了上鍵後,便直接跨入電梯中,按好樓層、關門,說:「猜測嘛,還是有的,但是否靠譜就沒把握了。我姑且一說,你聽聽就好,也能幫著分析分析,集思廣益嘛。」
「好。」
「冒名頂罪其實並不罕見,尤其無罪推論的辦案宗旨尚未確立,以及剛確立幾年尚未嚴格執行、遵從的時候,尤其常見。更早些年頭,連『重物證、輕口供』都不能嚴格執行,甚至連刑訊逼供都時有發生……」
《刑與凶》